第306章 放下恩怨?


    俗?


    是,程元儉也認為有些俗氣,但這東西就像銀子一樣,銀子也俗,可世人皆愛之。


    程元儉以為,俗不可怕,可怕的是想俗卻俗而不得。


    為此他舍了聰慧腦袋不去科舉,轉而開始經營商事,如今年紀不大就已經有了不菲的家業,盡管其中有著上麵的助力,但更多的還是他自己經營有方。


    本來程元儉以為,他在商業上的成就不說比肩進士,那也得是個舉人了吧?


    誰承想就算他腰纏萬貫那些個讀書人照樣瞧不起他,就連窮酸秀才都能對他他嗤之以鼻。


    他發現自己離高雅越來越遠了,任憑自己怎樣努力去追求也無濟於事,程元儉本不明白,直到前不久他才幡然醒悟,高雅與低俗是由朝廷、高官定義的,當他放棄讀書入仕而選擇經商時,自己就永遠喪失了言說雅俗的權力。


    這不僅僅是雅俗的事,還事關天下的運作!


    就譬如現在,陳平可以說這菜俗,他卻不能說這菜雅,乃至謝致遠、程誠都可以說,唯獨他不能。


    為何?隻因他是個沒有功名以商謀食的卑賤之人!


    程元儉怔怔半晌,隻感覺一陣空虛,就好像是黃粱一夢一樣。


    原來,上麵的大人們一直都將自己視為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即使他盡心盡力地為他們做事。


    “程公子?”


    程元儉忽地一笑,擺著手道:“偶有所感,怠慢幾位了,我且自罰一杯。”


    陳平望著自酌自飲的程元儉,眼神中透著些許疑惑,方才他就在想這人如此聰穎為何不去讀書科舉,反而要從商,若隻是為了遮掩身份那也大可不必如此。


    越尋思陳平越是疑惑,轉念想到程元儉或許察覺到他的破綻被自己發現,要不待會兒與他攤牌?


    “陳公子說得對,確是俗了,不過菜品名字隻是個噱頭,隻要色香味夠好不就夠了?”


    程元儉話剛說完,謝致遠便嘖嘖否定起來。


    “錯!大錯特錯!名字就像招牌,你起個這麽俗的名字但凡有點雅趣的人都先倒上三分胃口,就算吃了之後驚為天人,也是不完美的。”


    作為京城該溜子,東西兩城巡檢的頭疼對象,滿京城酒樓的賒賬大戶,謝致遠一針見血的指出了程元儉此話漏洞,讓對方為之一愣。


    然而謝致遠不知道,他這句話本是在點評菜品,落到程元儉耳朵裏卻是另一番觸動。


    原來自己的能力再出眾,沒有功名在身入不得仕途終究是無用,進入不了官場融入不了士林,兜兜轉轉到頭來隻是一個商賈,哪怕是個秀才都能鄙夷自己,就算是地裏耕種的農民也會暗戳戳的道一聲卑賤商賈。


    整個大譽朝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是排斥歧視商賈,這一刻程元儉覺得自己的努力與大好年華似如泡影般嘣的炸開。


    以往他還認為自己是為上麵做事,隻要足夠努力將來是能夠得到提攜進入官場的,哪怕做不了什麽大官也行,現在程元儉想明白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這個資格,他隻是一個棋子而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陳平一直在關注著程元儉,見這人似乎有些失神甚至是患得患失的,不免為之奇怪起來。


    “陳公子,你追查私運案就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嗎?這些人在天下各州都神出鬼沒,背後沒有人撐腰怕是不可能吧?”


    “你是說?”


    程元儉微笑著說道:“恐怕他們在京城有人,陳公子雖貴為狀元,但要對抗這樣龐大的勢力,一個不慎便有殺身之禍啊!”


    陳平眯起眼睛,揣摩起程元儉這話的意思,是警告還是什麽?


    不對,自己與程元儉他們的組織結下這麽多梁子,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要對自己動手哪裏還會事先警告?


    “程公子可能不知,吾恩師之死即是這賊人所為,我與他們勢不兩立何怕殺身?”


    “陳兄言過了,那皮休不是已經伏法?想來足以告慰尊師在天之靈了吧,令師應當不願見陳兄身處險地隻身尋虎,何不放下恩怨安心做官?”


    程元儉繼續問道,他要試探陳平的決心。


    “放下恩怨?”


    陳平咧嘴笑了起來。


    不可否認,殺死皮休時他確實有那麽一瞬的茫然,不知自己今後該去往何方。


    但迴到京師後陳平隱隱感覺到這背後牽扯之事遠非那麽簡單,皇帝病重大譽暗流湧動,殺死皮休是讓恩師瞑目,然天下局勢動蕩在即,他如何能夠作壁上觀?


    聖人以天下為己任,他陳平雖不才,但也想試上一試。


    程元儉望著陳平,見他笑後端酒,一飲而下後颯然開口。


    “恩師常常教誨,縱是身居鄉野亦要心憂廟堂心係天下,何況我現在名列甲榜?”


    “程公子若是勸我勿與賊人角力,我隻能謝過程公子好意。”


    陳平淡淡說道,他要是害怕這些就不會一直追查了,況且人已入局哪裏是能夠說退便退的,就像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程元儉眨了眨眼睛,豁然露出笑顏,端起酒杯衝陳平恭敬道:“狀元果真不凡!”


    就在程元儉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外麵小跑進來一個仆人傳了話。


    “宮裏來了人,說是請陳平陳狀元去揭榜遊街呢!”


    一句話讓在場的四人都停了下來,程元儉一拍腦門,“都怪我都怪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快快快,速速送陳狀元去揭榜,誤了時辰我就成罪人了!”


    陳平聞言也是一詫,旋即想到這次殿試與以往不同,是當天殿試次日放榜,他作為大譽天啟十八年的狀元,放榜這天沒去揭榜反倒來程元儉這兒赴宴了,真真是給足了麵子。


    “我還以為陳平你知道呢,原來你根本沒放在心上啊!”


    謝致遠一聽到宮裏來人找陳平,詫異非常,一旁的程誠則是瘋狂點頭附和。


    “別廢話了,程公子我便先走一步,改日再來相會。”


    陳平打了個哈哈,衝程元儉拱拱手而後跨步朝外麵走去。


    程元儉一路相送,直到目送陳平騎馬狂奔遠去後方才收起臉上笑容。


    轉身迴府,來到書房密室後程開濟便尋了過來,一見麵就開門見山。


    “兒啊,這陳平看起來不是善茬,似要咬死了咱們呐!”


    “......”


    聽到程開濟的話,程元儉深吸一口氣緩緩搖頭,這對他來說並非全是壞事,甚至如果操作得當,還會成為自己乃至整個程家翻身的機會!


    “父親勿憂,上麵自有計較,我們聽命行事便是。”


    程元儉敷衍著迴道,讓程開濟安心離開,嘴上這般說他內心想的卻是另一迴事。


    “陳平.....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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