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雙眼通紅,哭得一顫一顫的。


    他目光沒有聚焦,嘴裏不停重複著要下去要下去,眼淚更是接連不斷往下掉,可憐得像是暴風驟雨中搖搖欲墜的花。


    “……”


    楚淵詞心頭一緊,鳳眸暗了幾分,沉默片刻,男人終於妥協,彎腰輕輕將懷裏的少年放下。


    腳一著地,顏糯就想跑。


    不料。


    手卻被男人緊握著,他呆愣在原地,感覺掌心被捏了一下,低沉沙啞的嗓音在身後傳來,溫柔繾綣。


    “你想做什麽就做,哥哥陪你。”


    顏糯瞳孔緊縮,一股暖意湧上心頭,似春風般澆灌著最柔軟的地方,眼眶再一次酸澀,眼淚嘩嘩墜落。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溫柔啊?


    我是強奸犯的兒子,我好髒,我走到哪裏都是一個汙點,哥哥應該遠離自己才對啊?


    應該遠離自己才對啊……


    顏糯沒有迴應楚淵詞,他咬著下唇,艱難地邁開腳,一隻手任由男人握著,一隻手狠狠掐著掌心。


    剛開始是走。


    走著走著,顏糯突然跑了起來。


    他開始用力掙紮,試圖甩開楚淵詞的手,思緒也越來越亂,腦海裏隻剩下了不遠處的蔚藍大海。


    海……


    也洗淨自己身上的淤泥嗎?


    不對。


    自己就是淤泥。


    那融入大海是不是就能徹底消失了?


    第200章 “我真的好累……”


    楚淵詞默默跟著顏糯後麵,注意到不遠處是大海,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臉色愈發凝重擔憂。


    不行。


    得停下了。


    糯糯曾有過跳海的念頭。


    這一次恐怕也……


    楚淵詞盯著顏糯消瘦的身影,手越攥越緊,指關節泛了白,可顏糯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唿……唿……”


    少年大口喘著氣,忍著胃裏翻滾的疼痛,拚盡全力朝著大海奔去,唿吸間,風像刀片似的灌入喉嚨,血腥味上湧。


    他抬起頭張望。


    視線穿過層層水霧看向遠方。


    海……


    要到大海了嗎?


    還沒有,還沒有,還沒有……


    目的地仿佛在雲霧中,遙不可及,顏糯慌亂不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想再跑快一點。


    忽然——


    手臂被人拽住,身後的男人猛地將他擁入懷中。


    “是不是想看海?哥哥陪你去。”


    臉猝不及防撞在男人胸膛上,沙啞的嗓音伴隨著體溫襲來,顏糯愣了幾秒,鼻翼一酸,強忍著想抱著男人痛哭的衝動,抗拒地掙紮,“不要陪……我想……我想自己一個人!”


    “那不行……”


    楚淵詞眉頭緊蹙,猜到顏糯生了自殺的念頭,自然不肯鬆手,他牢牢扣住少年的腰,將人強勢地摁在懷裏,吻著脖頸軟聲懇求。


    “哥哥想要你陪,糯糯還願意寵哥哥一迴嗎?”


    溫熱的唇擦過肌膚,像是春風卷來救贖。


    顏糯怔了怔,掙紮的動作一頓,濕潤的眸子肉眼可見擴大,不可置信地望著男人,唇微微張開,嗓音哽在了喉嚨裏。


    “啊……”


    哥哥的語調怎麽聽著這麽……卑微?


    顏糯實在無法用這個詞來形容心底宛如神祇一樣的男人。


    他僵硬地側過頭,男人俊美卻狼狽的臉龐映入眼簾,歪斜的金絲眼鏡,染上霧氣的鏡片,那雙深邃冷冽的鳳眸此刻泛了紅,眸底翻湧著疼惜和憐愛,仿佛剝開了心髒,欲將溫暖都給予他。


    “哥哥……”


    哽咽的聲音破碎溢出,少年淚流不止。


    他不敢再看楚淵詞,濕潤的長睫疲倦垂下,打著顫搖頭,逃避著男人的溫柔,一聲又一聲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都怪我,我……我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擁有幸福,不配和哥哥在……唔!”


    哭聲戛然而止,被男人堵在了唇齒間。


    楚淵詞緊緊抱著顫抖的少年,將人禁錮在懷裏,托著後腦勺深吻,用行動訴說表達著愛意。


    “嗚……!”


    顏糯搖著頭試圖掙紮,可按在男人胸膛上的手剛用力,唇齒間突然襲來一陣疼痛,男人竟在咬他!


    血腥味彌漫開來,刺激的味蕾和神經。


    顏糯瞪眼愣了幾秒。


    而男人的動作也從粗暴的啃咬變為了溫柔的舔、吻。


    楚淵詞一直沒說話,直到將顏糯親得唿吸急促,喘不過氣,他才移開了唇,貼到顏糯濕潤的眼尾,啞聲道:“乖,我們一起去。”


    “唿……唿……”


    顏糯癱軟在男人懷裏,紅著眼眶抬眸,星眸依舊黯淡潰散,深處卻湧起了一絲掙紮,“我……”


    少年張了張嘴,半天又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哥哥知道……”


    楚淵詞舒展眉頭,拍著顏糯的腰,耐心安撫:“哥哥知道你現在需要發泄,好,我們去看海鷗,踹礁石,任由海浪吹打,甚至可以潛水,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鬆開我的手。”


    “……”


    顏糯怔了怔,瞳孔擴大。


    這時。


    楚淵詞牽起了他布滿月牙印的手,落吻脈搏傷痕處,一路吻至可憐兮兮的掌心,舔去血跡。


    那喑啞低沉的嗓音比海風還溫柔。


    “糯糯,錯的不是你,而和我共度餘生的伴侶,我隻認你。”


    顏糯心中一震,對上男人深情款款的眸子,鼻腔一陣發酸,委屈和感動化作眼淚奪眶而出,濕了那張蒼白漂亮的臉。


    片刻後。


    他輕輕搖頭,眼睫垂下一片陰影,眼神無焦,聲音哽咽:


    “不,我有錯的,我的出生就是個錯,強奸犯的兒子,哥哥和我在一起,你會被人笑,會被人罵的……”


    楚淵詞皺眉,攥緊顏糯的手,迅速打斷:“我不在乎。”


    “可是……”


    顏糯苦澀勾唇,鬆開男人的手迴眸看向大海,笑著破碎無奈,“可是我在乎,哥哥這麽好,一生應該繁花似錦,不染纖塵的。”


    而自己……


    就是那一抹塵。


    楚淵詞被這一句話定在原地,瞳孔地震,感覺被被什麽鋒利的物品刺在了心口,難受又疼痛。


    “糯糯……”


    他張了張嘴,聲音都在發顫。


    另一隻手小心翼翼探出,試圖將顏糯抱住,可顏糯卻邁開了腳,再一次朝著大海的方向走去。


    楚淵詞擔憂皺眉,迅速跟上。


    這一次和先前一樣,走著走著顏糯又跑了起來,他心裏很亂,情緒愈發失控,跑著跑著就開始掙紮,試圖甩開楚淵詞的手,楚淵詞沒有給任何逃離的機會,一直牢牢攥著掌心裏的手。


    最後。


    顏糯跑得脫力。


    險些摔倒時,楚淵詞將人攔腰抱起,帶到了海邊。


    此時已經是黃昏,遠處的高塔停留著幾隻海鷗,夕陽照在海麵上,海浪翻湧,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可惜兩人此時都無暇欣賞美景。


    “放……放開我!”


    “哥哥求你了……我是強奸犯的兒子,我會成為你的汙點,以後無論是學校,還是網上,都會……都會議論你的!說不定到時候還會……連累霧霧,我會毀掉你們家的!”


    誰會讓自己的孩子娶一個強奸犯的孩子啊?


    沒有父母會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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