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老太太斜著眼看了自家兒子一眼,三角眼一豎,拿起袖子就朝自己臉上抹了起來。


    “大海啊,你說娘說的對不對?現在有的人家孩子多的,吃不上飯,餓死的都有。


    咱們人活一輩子,為了啥呀?不就是能夠吃飽穿暖嗎?”


    劉大海神情微微一頓,有些遲疑的說道:“可是娘,大妞今年才十七,會不會太早了點?”


    “村子裏十六歲結婚的都多的是,再說了,人家村長也說了,不差這一時半會,等到大妞十八歲再結婚也成。”


    劉家老太太看到自家兒子的語氣有些鬆動,眉眼間頗為得意的看向神情木然的女人。


    名為大妞的女孩,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根本沒有十七八歲女孩子嬌嫩的模樣。


    反而一張臉蠟黃,頭發如同枯草一般發黃躁亂,手指頭上更是生出了不少的凍瘡。


    如果說之前憤怒的將石頭砸向自己的父親,是因為他毆打自己的母親。


    那現在,神情木然的站在那裏,就是對自己黑暗人生的徹底絕望。


    女人深唿吸了好幾口氣,最終選擇把自己的孩子護在了身後。


    “我已經和你們家說清楚了,這門親事我是不會同意的。


    另外,劉大海,我要和你離婚。


    兩個孩子跟我,要不然的話,我就去婦聯那裏告你,我身上的傷,全都是證據。”


    那女人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破舊的棉襖脫了下來。


    眾人看到這一幕,連忙別開了眼。


    也有那些好事的男的,嘴裏不斷的嚷嚷著:“大冷天的,你脫衣服幹啥?俺們又不稀得看你。”


    他們話雖然這麽說,一雙眼睛卻直勾勾地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厚重的外套脫掉以後,女人裏麵隻穿了一身單薄的裏衣。


    這個年代很少有人像後世一樣穿胸衣,所以她的外套剛剛脫下來,一旁的趙大海連忙扭過去了身子。


    在場的女人無一不在鄙視她:“看來她家男人打的對,大庭廣眾之下,就開始發騷,真是一點臉皮子都不要。”


    “就是,就是!虧得我剛才還幫著她說話。”


    眾人討論間,一個女人尖銳的喊道:“一雙眼睛盯在那個騷女人身上,下不來了是吧?


    我讓你看,我讓你看!!!”


    伴隨著她尖銳喊聲的,還有啪啪好幾下拍打的聲音。


    有不少婦女都把目光落在了自家男人身上,一時間場麵非常的混亂。


    劉大海媳婦根本不管眾人的目光,沒有了厚重衣服的束縛,她很快就把自己的褲腿和袖口捋了上去。


    連帶著肚子上的衣服都掀了上去,這一幕在這個年代,可算是非常有衝擊性的了。


    如果有的人較真,跑到公安局去告一狀,劉大海媳婦指不定都要被拉去批鬥教育一番。


    忽然間,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地說道:“你看這人的身上!”


    眾人連忙往劉大海媳婦裸露出來的身上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大跳。


    “我的天哪,她身上那是被打的嗎?”


    “露出來的皮膚上麵沒有一塊好肉,天呐!”


    “這劉大海平時看起來挺老實的,沒想到,打起媳婦來那是往死裏打呀?”


    大家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自然也傳到了劉大海的耳朵眼裏,他憤怒地又要拿起東西朝這女人身上打去。


    “我讓你丟人現眼,我讓你在這裏丟人現眼.........~”


    隻是他剛剛找到一個趁手的工具,就被一旁的趙大海反手奪了過去。


    “我告訴你個逼崽子,不要在這裏多管閑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劉大海赤紅著一張臉,可他的個子比趙大海矮,光站在那裏,氣勢上就弱了幾分。


    趙大海輕輕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頸,做出了一副放馬過來的架勢。


    這副動作把劉大海嚇得一個激靈,心中也升起了幾分膽怯。


    就在此時,站在他身後的女人開了口:“劉大海,我身上的傷全是你打的,這麽多年,我為了孩子,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我今天我不怕丟人,我就讓大家夥看看你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人。


    你娘之前在老家的時候,咱倆也是真心實意過的。


    可後來她帶著一家老小搬遷到這邊以後,左右都看我不順眼。


    有些話說多了,你自然也聽到心裏去了,我原本以為咱們隻要住的遠,就還能恢複以往的生活。


    沒想到,最近幾年的時間,你越來越變本加厲。


    嗬.........~”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女人嘴裏發出一聲嗤笑:“我也是傻的很,我怎麽會奢望你會改呢?


    今天當著眾人的麵,我就把話撂在這裏,離婚,家裏的財產我要一半,兩個孩子都歸我。


    你如果不同意,那我就去婦聯那邊告你,我身上的傷總能說明一切。”


    最近幾年,婦聯的宣傳貫徹大街小巷,劉大海自然也知道被人告到婦聯,他會是什麽樣子的後果?


    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強行梗著脖子說道:“家裏一半的財產給你是不可能的,大部分的錢都是我掙的!”


    “哈哈哈哈.......~”


    突然間,女人尖銳的笑聲,讓眾人覺得毛骨悚然。


    青天白日,一個頭發散亂,鼻孔帶血,幾乎是赤身裸體的女人,站在那裏哈哈大笑,誰看到誰不害怕呀?


    趙瑩瑩看的心裏發酸,想要抬腳上前,卻被周圍人擠得死死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仿佛笑夠了。


    緩緩撿起了地上的衣服,不緊不慢地套在了身上。


    眼裏滿是仇恨和堅定:“你掙的?


    從十年前你娘來到這裏以後,前腳剛從廠子裏拿迴工資,後腳你娘就從弟弟家過來了。


    四十多塊錢的工資,她幾乎拿走了一大半。


    剩下的錢你還要抽煙,偶爾還要去國營賓館改善生活,你覺得你自己能剩多少錢?


    連二妞月子裏發燒,你都拿不出來一毛錢。


    最後還是我跑到娘家借的,剛出了月子,我就去上班。


    六歲的娃娃在家裏看著剛滿月的孩子,我這當娘的心裏是什麽滋味?


    你娘幫襯了一點嗎?那時候的你又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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