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巡查組繼續按照原定計劃下去巡查。


    但是鄭謙卻沒有去,他到了雲和縣紀委,見到了縣紀委書記焦長河。


    劉成功,陳書波和孫高平這會兒,全都被關在縣紀委的審訊室裏,他們已經全都交代了。


    畢竟這事兒,鐵證如山,而且,市委市政府那邊也高度重視,容不得下麵的人馬虎。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在移交檢察院之前,焦長河作為縣紀委書記,他居然沒能發現縣教育局的貓膩,可以說,這是很嚴重的失職行為。


    所以,他今天邀請鄭謙過來,一是想跟鄭謙拉近拉近關係,畢竟這件事兒因鄭謙而起,人也是鄭謙才抓的,二是,也是就這事兒,正式給鄭謙一個交代。


    雖然,焦長河知道,鄭謙已經通過其他的渠道,知曉了案情進展,但是總歸是旁人說的。


    而他作為縣紀委書記,算是正式的交代,這也是對鄭謙的尊重。


    “鄭組長,我在這裏給你道個歉!”焦長河看著麵前的鄭謙,心中感慨不已。


    兩年前。


    鄭謙剛從南雲市下來白陽鎮當鎮長,期間發生了不少事,也跟縣紀委打過交道。


    那時候的焦長河,怎麽都沒能想到,鄭謙一個二十多的年輕人,能夠在這個年紀,做到跟自己一樣的級別。


    說不定,再過些年,自己再見到鄭謙的時候,就要上前敬酒了。


    鄭謙擺手,並不介意的道,“焦書記,你言重了,畢竟我們的黨員隊伍中,有些蛀蟲藏得深,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焦長河實在是也沒想到,鄭謙竟然這麽好說話,當下也是鬆了一口氣。


    換做其他人,肯定是要敲打他一番的。


    “對了,鄭組長,現在劉成功他們還關在我們的審訊室,明天就要移交給檢察院那邊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焦長河這也是屬於投桃報李了。


    他可聽說過鄭謙之前跟劉成功之間有些一些恩怨,現在劉成功落難,正是可以過去奚落對方的好時機啊。


    按照組織程序上的規定,這個時候劉成功他們,是不可能和外人見麵的,但是焦長河卻這麽做了,何嚐不是對鄭謙先前表露出來的善意的迴敬呢?


    鄭謙擺手,“不了,我還有些事兒,就不耽誤了!”


    焦長河不由的再度對鄭謙刮目相看。


    這種奚落失敗對手的事兒,鄭謙居然不屑去做。


    不說其他的。


    今天但凡鄭謙跟劉成功換一個位置,如果是鄭謙落難,而劉成功好好的。


    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去奚落嘲笑鄭謙的機會的。


    “此子,無論是心性,還是為人處事,都是絕佳之才啊,今後他的仕途,隻怕不是我等能夠比得上的!”


    焦長河心中暗暗自語,同時也下定了決心,今後若是有機會,無論如何也要好好的結交鄭謙。


    這絕對是一個隻賺不虧的買賣!


    從縣紀委離開後,鄭謙打了個電話給龐浩。


    他們今天去的是縣旅遊局,中午正在飯局上呢。


    而且,他們都吃上了。


    電話那頭,龐浩忙道,“鄭組長,我現在派車過去接您?待會兒我們再開一桌就是!”


    鄭謙搖頭,“不用了,太浪費了,又麻煩,這樣,今天你們的巡查我就不參加了,有什麽情況,隨時跟我匯報就行了!”


    掛斷電話,龐浩心頭對鄭謙也是愈發的佩服了。


    今天這頓飯局,但凡換一個領導打來電話,肯定是龐浩說的那種做法。


    先讓派車過去接,然後讓縣旅遊局的人重新開一桌。


    因為隻有讓對方前後折騰,上下麻煩,才能夠彰顯出自己作為領導的威嚴,才能夠表現出權力的偉大!


    但是鄭謙卻沒有這麽做,甚至為了不麻煩,他幹脆都不去了。


    這就是作為領導平易近人的親和力啊。


    與此同時。


    在縣紀委審訊室的一個隔間裏麵。


    這裏麵關著的是孫高平。


    兩天下來。


    孫高平整個人都快虛脫了,瘦了一大圈。


    此刻的他,滿臉胡茬的蹲在牆角,心中後悔不已。


    “鄭組長,我現在知道錯了,也知道誰是爹,誰是兒子了,我是,我是兒子……求求你,放過我吧,這一切,都是……都是劉成功他逼我做的啊!”


    可惜,無論孫高平怎麽喊,都沒有得到迴應。


    ……


    鄭謙去了一趟藥店,小續命湯繼續開了一些,同時改動了其中的一些藥的分量,和之前的略顯不同。


    鄭謙之前跟黃豔琴說,三天後他再去,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昨天徐元詠去找鄭謙的時候,他就跟鄭謙說了,縣政府的人去了黃豔琴家裏了解了情況,給她評上了低保戶,孩子的助學金也有著落了。


    同時,徐元詠還告訴鄭謙,黃豔琴的丈夫,有了很大的變化。


    之前是躺在床上,話都說不了,整日流口水,沒幾天日子了。


    但是現在,聽說已經可以說一些簡單的詞了。


    盡管很吃力,但是比起之前的樣子,已經是好太多了。


    鄭謙也是了解到了這個,他才今天再去一趟的,算是給黃豔琴的丈夫複診。


    “哎呀,這不是……”


    鄭謙敲響黃豔琴家裏的門,剛剛拉開那破舊木門的黃豔琴看到站在門口的鄭謙後,震驚的合不攏嘴,話都說不利索了。


    鄭謙笑了笑,“黃大姐,我過來看看!”


    忽然。


    黃豔琴噗通一聲,直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的臉上,老淚縱橫,腦袋直直的朝著地上磕頭。


    “青天大老爺啊,你就是青天大老爺啊,謝謝你!”黃豔琴沒讀過什麽書,但是至少明是非。


    昨天縣政府那麽多的工作人員來到她的家裏,甚至鎮上的黨委書記和鎮長,村裏的村委書記,全都來了。


    而且。


    那些人的態度,跟平日裏簡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啊。


    之前。


    黃豔琴因為丈夫生病,家裏陷入困頓的時候,去找過村書記,評低保的事兒。


    可連村書記的麵都沒見到。


    但是現在。


    村書記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後麵跟著的村裏工作人員,還提著不少的米麵糧油,就連跟黃豔琴說話的時候,都是輕聲細語,滿臉笑意。


    “黃大姐啊,我們了解了你們家的情況,這不,我連夜跟鎮上打報告,你們家今年的低保申請下來了!”


    不光是他們。


    鎮黨委書記和鎮長也走上前來,那個女鎮長拉著黃豔琴粗糙的手,摩挲著,就跟抓著一件藝術品似的,嘴裏還在不停的說著,“黃大姐啊,之前的確是我們鎮政府這邊有些工作沒有做到位,你放心, 我們虛心接受批評,今後一定改正!”


    “另外啊,我們還給你們家申請到了大病補助,這個是屬於公益性質的,資料什麽的,我們已經幫你提交了,過些天審核通過了,你丈夫這些年看病所花掉的那些錢,可以返迴來一半左右……”


    黃豔琴一整天都是暈乎乎的狀態。


    鎮上的人說完,縣裏的人又是拉著她一頓說,各種她之前聽都沒聽說過,想都不敢想的優惠政策,拚了命的往她身上按。


    直到大家說的差不多要走的時候。


    黃豔琴才拉著村書記,三番幾次的詢問之下,才知道,她遇到了一個天大的貴人。


    至於她繼續問這個貴人是誰,村書記卻是怎麽都不說。


    後來迴了家。


    黃豔琴的兒子也放假了,還跟黃豔琴說了學校已經退還買鞋子的費用的事兒,還說,以後都不會再這樣了。


    那一刻。


    黃豔琴瞬間想明白了。


    這些天,他壓根就沒有見過幾個人。


    而作為陌生人,來過她家,還知道她兒子要買鞋子的事兒,以及她丈夫生病等等情況的,隻有一個人了,那就是買她鐲子的鄭謙了。


    “是他!”


    黃豔琴想通了這些後,當即就感動的眼淚往下掉。


    她想要給鄭謙打個電話表示感謝,可是她連手機都沒有,更別提都不知道鄭謙的號碼了。


    甚至,黃豔琴去了村書記家裏詢問,村書記也不知道。


    黃豔琴怎麽都沒想到,今天鄭謙居然就這麽出現在了她家的門口。


    鄭謙也被黃豔琴的大禮嚇得一跳。


    他急忙上前,將黃豔琴給攙扶了起來。


    “黃大姐,你快起來吧,我受不起,你這不是折煞我嗎?”鄭謙哭笑不得。


    可黃豔琴鐵了心的跪在地上,嘴裏道,“您是我們家的恩人,受得起,你還是青天大老爺,我沒有別的可報答的,我再給你多磕幾個頭吧!”


    黃豔琴是莊稼人,雖然是女流,但是力氣可不小。


    鄭謙愣是沒攔住。


    甚至,黃豔琴自己磕頭還不夠,轉頭又把兒子給喊了出來。


    “跪下給恩人磕頭!”


    男孩沒有絲毫猶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鄭謙無奈了,這個都沒有扶起來,怎麽又來一個?


    他直接轉身往外走。


    黃豔琴急了。


    “恩人,你……你怎麽走了?”


    鄭謙道,“黃大姐,你要是再這樣,我以後都不會來你家了!”


    黃豔琴隻好讓兒子起來,自己也站了起來。


    鄭謙這才笑眯眯的迴來了。


    他手裏提著兩大包的東西。,


    除了一些藥之外,他還買了不少的生活用品。


    上次他就來過,知道黃豔琴他們用得上,而那些米麵糧油之類的,先前來看望的那些官員,肯定會帶不少,鄭謙就不帶重複的了。


    “我這次過來,主要是看看你丈夫的病情的!”


    鄭謙來到房間裏麵,床上躺著病人依舊虛弱,但是精神狀態,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


    他看到鄭謙過來,努力的往上轉動眼睛,嘴裏聲音沙啞的重複著幾個音節。


    鄭謙聽明白了。


    那是兩個字‘謝謝’。


    很顯然,黃豔琴跟稍微清醒過來的丈夫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兒。


    黃豔琴一邊抹淚一邊道,“恩人,如果不是你,我們家就……”


    鄭謙沒說話,他給病人把了脈後,確認對方的情況好轉了不少,心頭也是鬆了一口氣。


    “黃大姐,這裏的藥,你還是按照我之前的方法給你丈夫吃,連續吃一個月,期間注意補充營養,到時候,即便是恢複不到當初,但是恢複自理能力,應該不成問題!”鄭謙道。


    黃豔琴一聽,拉著兒子又要給鄭謙跪下。


    鄭謙見又來這一出,他抬腳就往外走。


    這一次,黃豔琴隻好硬生生止住身形。


    鄭謙重新退了迴來,跟黃豔琴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才告辭離開。


    黃豔琴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鄭謙離開的背影,嘴裏喃喃道,“要是天底下都是這樣的官,我們老百姓……哪裏還會有苦日子啊!”


    “他跟白陽鎮的那個鎮長一樣,都是好官!”


    “媽!”


    忽然,房間裏麵傳來兒子的驚叫聲。


    黃豔琴轉身就衝了過去,“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此刻,她兒子正往外收拾鄭謙提過來的那一大堆的藥。


    而在袋子最底下的位置。


    正安靜的躺著一對銀色中略帶灰黑雜質的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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