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寧靜靜地聽著,並不多問,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又過去一個時辰,西瓜盅終於出鍋了,一揭開蓋子,頓時覺得整間屋子甜香撲鼻、香氣四溢。


    “我作了兩個,還煩請管事和大家嚐嚐看味道如何。”


    櫻寧的善解人意立即得到眾人的歡迎,爭先恐後地抓起碗筷就擠過去。


    “真的呀!多謝姑娘。”


    “聞著就好吃,我還沒嚐過這樣的菜式呢!”


    “給我一碗,別搶呀!”


    “哇,真好吃!”


    “媽呀,舌頭快化掉了!”


    郝管事嚐了一口湯,便覺得香甜爽口、口齒留香。


    特別是西瓜滲出的汁液熬燉出的雞湯,瓜的清香襯托出雞肉的鮮美,令人嚐之難忘、迴味無窮。


    樂得郝管事一拍大腿,“平安!趕緊地,快給少爺送一盅過去!”


    一炷香的工夫,平安眉開眼笑地迴來了,說少爺先前還不耐煩,但一看那瓜盅青翠可愛,總算是吃了,也沒說好不好吃,不過看樣子還算喜歡。


    這迴滿府上下,歡天喜地。


    因為這人人讚不絕口的“西瓜盅”,櫻寧很順利地留在了軒轅侯府。


    甚至於郝管事覺得她既識字又有一手好廚藝,擱在廚房裏太浪費了,幹脆派到“望塵軒”,另開小灶,專門服侍小侯爺去。


    小侯爺屋裏侍侯的兩個丫頭馬上被叫了來,一個叫荷香、一個叫繡菊,皆是品性純樸之人。


    兩人滿眼歡喜地瞧著櫻寧,見她姿容清雅、容貌美麗,有著一股極少見的清新淡泊,放眼整個侯府裏,何曾有過這般出眾的人物?


    想到小主子說不定會喜歡的,便心頭一喜,可再一瞧見她臉上的胎記,眼裏就含了幾分歎息,加上聽見郝管事說她竟然還識字,馬上又肅然起敬了。


    “櫻姑娘。”年紀略長的荷香笑著道:“你才到這裏來,還不太習慣吧?以後日子長了就好了,咱們府裏主子不多,各有各的屋院,隻管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你不要太擔心。”


    “好。”櫻寧察覺到她的善意,微笑著點點頭。


    年紀較小的繡菊也靦腆地告訴她,小侯爺住在“望塵軒”,那裏是整個府內最漂亮、安靜的地方。


    “我們帶姑娘先去見見王嬤嬤,她是‘望塵軒’的執事嬤嬤,小侯爺剛才出門去了,估計要到晚上才能迴來。”


    侯府很大,三人一路走、一路說著話兒,穿過月洞門、走過穿山遊廊、踏上流水小橋,不時碰到府裏各房的丫環們,一聽說櫻寧是新進府去侍候小侯爺的,臉色又是慶幸、又是同情。


    有人歡天喜地,“謝天謝地啊,總算不會派我去‘望塵軒’伺候小祖宗了!我在那兒待了三天,小侯爺天天晚上扮鬼嚇我,害我夜夜作惡夢……”


    有人驚魂未定,“是呀,我去年和珠兒派過去照顧小侯爺,不知道那小祖宗在肉羹裏摻了什麽東西讓我們倆吃了,迴來足足吐了半個月,差點就吐死了。”


    還有人好心提醒道:“這位姑娘,你可要當心呀!小侯爺要你吃什麽,千萬別吃,睡覺前一定先瞧瞧被窩裏有沒有什麽活物兒再上床,哎喲、媽呀,一說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了……”


    丫頭們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荷香和繡菊一臉尷尬,本來還想給這才來的姑娘留個好印象,這下全完了。


    “櫻姑娘,你別聽她們亂講,少爺年紀還小,個子雖然看起來高了點,可還不滿十四呢!玩性重也是難免的……”


    “是呀,小侯爺……心眼其實不壞……”


    櫻寧聽得抿嘴直笑,心中不由對那被人形容得宛如惡魔在世、諸人避之不及的小侯爺生出了幾分好奇。


    來到“望塵軒”,櫻寧被帶到執事的王嬤嬤麵前。


    那王嬤嬤年紀莫約四旬,幹瘦爽利、眼神尖銳,隱隱透著幾分刻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櫻寧,似笑非笑地道:“櫻姑娘是吧?這整個京城都知道軒轅侯府不是小貓、小狗都能來的地方,所以我老婆子得先把話說在前頭,既然姑娘自願擔了這份差事,那就好生伺候主子,伺候好了,一呢,不枉主仆一場;二呢,主子也不會虧待了姑娘,可千萬別學那些膽大包天的狐媚子,一心想著往主子床上爬……”


    櫻寧聞言麵色一窒,略為尷尬,心想:老天爺,那小侯爺不是才十三、四歲?就有女人打他主意了?


    “方才小侯爺出府去了,荷香,你帶她先下去收拾一下,晚上等小侯爺迴來,再來見見主子。”


    王嬤嬤三言兩語打發了櫻寧,荷香趕緊應了聲,帶著櫻寧下去了。


    “望塵軒”雕梁畫棟、布置精巧,櫻寧在最靠東側的那一間屋子住下,房間不大,裏麵倒也收拾得幹淨整潔,一桌一椅、兩隻櫃子、一張小床,上方垂著幹淨的布帳,榻上擱著的被褥都是新的。


    一出門,不過三十米就是間小廚房,裏頭家什齊全,聽荷香說,這裏每日都會有專人送來新鮮的蔬果,晚間小侯爺餓了,婆子們就在這弄些吃食,隻不過小侯爺不大喜歡。


    荷香還悄悄地告訴她,在這“望塵軒”裏服侍小侯爺的丫頭,趕趟兒似地換了一撥又一撥了,走馬觀花似的,也數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個了,有的是被小侯爺嚇走的、有的是王嬤嬤瞧不上眼的,如今除了她和繡菊,也就隻三個年紀小且本份的丫頭、四個小廝並兩個粗使婆子,十來個人在這“望塵軒”照顧小侯爺的日常起居。


    櫻寧跟荷香說了說話,又被帶著去熟悉“望塵軒”,用過晚飯,那素未謀麵的尊貴小侯爺還不曾迴來,她便一個人悄悄來到屋外。


    侯府晚間的景色更加不錯,皎潔的月光灑滿了整個園庭,連遠方的樹林都被披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


    她緩緩地走著,忽然嗅到空氣裏浮動著一股極淡的桂花香,不禁有些微訝。


    舊時在這驪京的家裏,就種著好幾棵成年的桂樹,樹身粗得她與弟弟手拉著手才能合抱過來,到了蓬山後,這不耐幹旱瘠薄的樹就很少見了,縱使見到,也是枝葉稀少、葉片瘦小,不開花或很少開花。


    她沒想到這侯府裏也栽植著這屬於秋天的樹,而且還長得這麽高呢!


    足有七、八米的高度,灰褐色的樹皮無比粗糙,枝葉繁茂、亭亭如蓋。


    一小簇、一小簇如米粒的花朵藏在厚實的枝椏間,散發著清雅的香氣,令人頗為神清氣爽。


    但,櫻寧的注意力很快從那些細碎花朵中轉移開了,她聽到了極輕的啜泣聲。


    是誰在那兒呢?


    她心裏剛冒出這個想法,蓮足已經朝那裏走去了。


    剛踏出幾步就一眼看見,那粗壯樹身的一側,有個人正靜靜地坐在那裏。


    那是個少年。


    他正席地而坐,一身白色的錦服,一頭如墨般的發絲被上好的羊脂玉發簪束起,腳上的靴子全是泥土,腳邊還滾著一隻空酒壺,他卻不以為然,單薄的身子半是蜷縮、半是倚靠在樹幹上,仰著修長的頸脖,抬頭默然地遙望天空。


    少年有著極完美的側麵輪廓,鼻梁挺拔、睫毛濃密,雖然離他仍有些距離,櫻寧看不到他的神情,可然而僅僅隻是這麽看著,卻無法忽視他全身都流露出一種極度的哀傷,以及從眼角滑落的淚水。


    櫻寧驀然收住了腳步,蓮足緩緩朝後輕移,想趁他還沒發現自己時離開這裏……這種時候,應該沒有人會願意被別人打擾吧!


    可是,這樣輕微的舉動還是驚擾了少年。


    當她扭過頭,正欲轉身之際,他驀地轉過臉,淚水都還來不及擦拭,冷然的視線已直直地向她掃過來。


    櫻寧微微地愣住了!


    那少年紅唇齒白,略上挑的濃眉下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眸黑如漆,瞳仁又如星河般燦爛,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宛如黑夜裏的繁星。


    眉宇間的神情明明還帶著些微稚氣,可又散發著天生的驕傲、冷然和貴氣,真是……好俊的一張臉!


    少年乍見到她,略有些醉意的冷眸中,迷茫還未散盡,怔怔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好聽的聲音。


    他問:“你是……天上的仙女姐姐嗎?”


    櫻寧愣了片刻,意識到自己應該趕緊離開這裏,隻看這少年的穿戴,就知道他絕對不會是個平常人,然而下一秒,她的腳步就被少年的喃喃自語硬生生地給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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