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沒有聽錯,曹真的確說準備投降吳國。


    擺在他們麵前的有三條路可選,要麽坐等漢軍來攻,最後戰死,要麽索姓放棄抵抗,歸降漢國,最後一條路自然就是投降吳國。


    曹艸的被擒,眾將心中的精神支柱已沒,沒有多少人願為帝國殉葬,等死這一條路,曹真這樣的皇族之輩可以選,但在場的諸將隻是個打工仔,老板沒了,公司垮了,讓他們跟著公司一塊上西天的路他們當然不會選。


    至於歸降漢國,這麽多年來,漢國一直是魏國最大的敵人,在場的諸將之中,大多數都參加過與漢軍的作戰,讓他們歸順曾經的死敵,心理上這一關當然不容易過去。


    而在場的諸將,又有不少都是青徐淮泗籍的將領,與吳國多多少少有些地緣上的聯係,而且與吳國之間的戰爭,無非是壽春、合肥、下邳幾次戰役,雙方所結的仇怨遠不及與漢國深,所以,第三條路對於眾將而言,其實未嚐不是一條最佳的道路。


    眾將原本早有此意,隻是礙於曹真,如今曹真既然率先提出降吳之計,眾將當然是異口同聲的表示讚成。


    鑒於漢軍的進攻神速,曹真當天便派了使者趕往江東去見吳主孫權。


    此時的孫權,已經移駕至柴桑督戰,鄴城之戰魏國全軍覆沒的消息,先於曹真的使者傳到了柴桑,對於吳國君臣而言,無不感到震驚。


    對於魏國的失敗,吳國上下其實已經有心理準備的,不然他們也不會冒著與漢決裂的風險突襲荊州,為的就是重新製造一種三國平衡的局麵,或者至少拖延魏國滅亡的時間,為吳國全取荊州乃至巴蜀,全據長江一線爭取足夠的時間。


    但是,他們沒料到的是方紹能想出“冰凍”魏軍的奇計,一舉擊垮魏國的主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南渡黃河奪取中原腹地。


    這般形勢,對於吳國君臣而言,已不僅僅是震驚,甚至已是一種打擊。


    這意味著魏國已經垮台,漢軍不旦要盡收北方之地,而且已經能夠抽得出兵力增援荊州,而若不能趕在這之前攻下襄陽與江陵要害,那麽奇襲荊州的收益將大打折扣。


    “陛下,魏國滅亡近在眼前,到時候漢國念及我們入侵荊州之仇,必是加以兵戈,依臣之負,不若就此退兵,與漢國重修舊好為妙。”司徒張昭顯得很是焦慮。


    這時,征北將軍呂蒙卻道:“司徒此言差矣,我們既已漢國翻臉,兵戎相見,豈能以區區退兵就想與之重修舊好的。”


    張昭皺眉道:“若不重修舊好,難道子明認為以我大吳國眼下的實力,能與得到整個北方以及巴蜀和半個荊州的漢國相抗衡嗎?”


    呂蒙豪然道:“魏國滅亡既已成定局,那我們便當趁機出師北進,與漢國爭搶瓜分魏國之地,隻要我們的實力足夠強大,再加上有江河之險,漢國又有何懼哉。”


    呂蒙的豪言壯語讓孫權兩眼冒光,想想江北大片魏國的土地將無兵可守,可輕易的納入自家版圖,孫權就饞得流口水。


    但讓他犯堵得是,襄陽和江陵就像眼中刺一樣,若不拔除,便無法由荊州北上爭中原,這也就意味著,他隻能由淮南出兵北上一條路可選。然而,前次徐州之戰的惡夢尚揮之不去,是否能從徐州打開北上的突破口,孫權是真的沒有信心。


    麵對呂蒙的豪言,張昭卻冷笑道:“子明說得容易,如今襄陽不下,我軍又如何北上爭奪魏土,難不成從漢國的地盤上飛過去嗎?”


    呂蒙不以為然:“襄陽若是攻不下,那我們就改道從淮南進兵,我們有水路之便,可先取青徐,再奪兗豫,如今形勢,魏國各地守將必是望風而降。”


    “徐州尚有曹真數萬兵馬鎮守,此人乃魏國重臣,豈會輕易歸降,如若他誓死守土,子明不會不記得上前攻打徐州時的教訓吧。”張昭再次潑了冷水。


    不過,這瓢冷水卻潑中了孫權的心思,想想上迴進攻徐州,自己二十萬大軍,圍困下邳近半年而不得破,最後彭城一役,呂蒙的五萬雄兵,卻被曹真區區三千騎兵擊敗,使得吳國上下,人人對曹真畏懼三分。而眼下若再起兵去攻徐州,孫權的心裏還真是沒有底。


    呂蒙這時也不吱聲了,前次彭城之戰,自己五萬精兵,結果被曹真三千騎兵擊潰,這對於呂蒙而言,實是難以洗刷的恥辱,自迴江東之後,呂蒙也覺得抬不起頭來,這迴被張郃昭戳中要害,呂蒙自然是覺得頗不自在。


    呂蒙的心中,對鎮守徐州的曹真仍然存有某種畏懼。


    殿中的氣氛一時沉寂下來,正在這時,匆匆而入的侍從,將一道由壽春守將朱然發來的急報遞到,打破這略有冷清的氣氛。


    孫權展信一開,不覺龍顏大悅,興奮的叫道:“太好了,真乃天助我也!”


    那兩位文武大臣均是一奇,忙問是何喜事,孫權將那信往案前一攤,笑道:“子布,你的擔心看來是多慮了,徐州的曹子丹已經準備歸順於朕了。”


    呂、張二人驚喜過望,急是爭著將朱然的來信搶來細看,方紹相信孫權所說。


    呂蒙興奮道:“陛下,曹真若來歸降,則我軍不廢吹灰之力便得徐州,以此為突破口,北爭中原將不再有阻礙了,陛下,請速下詔令移兵東南吧。”


    如今既聞曹真歸順,張昭也就無法再反對,索姓改口道:“陛下,子明言之有理,事不宜遲,我們必須趕快接收徐州,盡可能多的爭奪魏土才是。”


    在文武兩位重臣的共同支持下,孫權遂下了決定,當即向前線圍攻江陵的陸遜發去詔令,令其撤圍東歸,留下五萬兵馬守禦已得荊州之地,其餘兵馬盡數調往徐州。


    柴桑距江陵不過數曰詔遙,撤兵的詔命很快送到了前線。


    此刻的陸遜,正親自指揮著近六萬吳軍圍攻江陵,時至如今已近四月。


    盡管吳軍十倍於敵,盡管吳軍有水軍絕對優勢,盡管江陵城被圍得水泄不通,但在死傷甚重的情況下,陸遜就是奈何不了徐庶和張遼所守的這座荊州第二大城市。


    不過,陸遜並沒有灰心,他相信,隻要漢魏之間的戰爭仍在繼續,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來攻破這座不屈之城。


    然而,鄴城之戰,魏軍全軍覆沒,曹艸被俘的消息打破了陸遜的如意算盤,而隨之而來的孫權撤兵的命令,更令陸遜雪上加霜。


    “將軍,江陵城眼看就要攻破,這個時候撤軍,豈非功虧一簣。”奮武將軍朱桓表示了他的不滿。


    陸遜於將詔命合上,走出帳外,遠望烽煙彌漫的江陵城,歎道:“我東吳隱忍了多少年,方才等到這樣襲取荊州的天賜良機,如今陛下卻為徐州之利所誘,撤兵東去,須知徐州雖大,但漢軍有騎兵之利,一旦南下相爭,我軍自是難以抵擋,到時候徐州還不是要拱手讓給漢國,我隻怕這一迴是兩頭皆失呀。”


    朱桓眉頭緊皺,忙道:“既是如此,將軍何不向陛下進言,讓他收迴成命,依舊集中兵力攻取江陵和襄陽呢?”


    陸遜隻是望城興歎,卻是無有言語。


    其實,陸遜也有自己的難處,此番自己被封為鎮西將軍,統率大軍襲取荊州,一則是孫權江東化的手段,二來也是為了迷惑關羽,三才是自己這些年所立的功績,其實孫權真正信任之人,還是呂蒙與張昭。


    而這呂、張二人,又是淮泗士人的核心人物,如今徐州可以不攻而下,得此“天賜”之機,張呂二人自然會極力勸說孫權移兵納曹真之降。他陸遜這個時候若是提出反對意見,不但會遭到淮泗士人的反對與敵對,而且會讓多疑的孫權,對自己的意圖有所懷疑,好不容易才從淮泗士人手中分到的一部分兵權,保不住也會被孫權這樣收迴去。


    所以,陸遜才會如此的猶豫不決,心事重重,而他的那點顧慮,也隻能跟江東出身的朱桓說一點而已,並不能盡數吐露。


    “罷了,君命不可違,陛下既要撤兵,那我們就撤吧。”沉思許久之後,陸遜終不情願的做出了妥協。


    三天之後,十五萬吳軍陸續撤圍,被隔在漢水以北的關羽,在熬了四五個月後,方才重新得能南渡漢水進入襄陽。


    盡管襄陽和江陵這兩座重鎮得以保全,但關羽卻發現,自己的地盤已經嚴重的縮水:長沙、桂陽、零陵、武陵四郡已盡為東吳所得,江夏郡的江南全部,以及江北部分地區也皆落入吳國之手,江陵以東的部分南郡同樣也被吳國奪去。


    這也就是說,諾大的荊州,現在握在關羽手中的,就隻剩下一個南陽郡,北江夏郡,還有南郡西北部。


    此時,張飛所部已攻破函穀關,正向洛陽挺進,北方的方紹的功績就更是了不得,而他關羽在這次滅魏之戰中,不但寸功未立,反而是損兵失地,顏麵掃盡。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關羽既羞愧又憤恨,在進入襄陽的第二天,關羽就向長安上表,請朝廷調撥軍隊,助他向吳國進攻,奪還荊州。


    苦等了數天之後,關羽不但沒有等到朝廷的援軍,反而等到了朝廷召他入朝輔政的詔命,這讓關羽感到相當的吃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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