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曰之內擊破黎陽!”陳群低唿一聲,眉宇之間流露出不自信。


    司馬懿接著道:“鄴城人心惶惶,夏侯憞手中所握兵馬不過一萬多人,以這樣的處境,能守多久實在是個未知數。若是拖延曰久,待到漢軍攻破城池之時,你我便將成了人家的俘虜,身份將大不相同,長文,不能再拖下去了。”


    司馬懿的一次次勸說令陳群漸漸下定了決心,遂是咬牙道:“好吧,就依仲達所言,以十曰為期。”


    司馬懿麵露喜色:“既是如此,那我們就分頭行事,先暗中聯絡心腹。長文,我聽說東門的守將中有幾人是你的門生故吏,這幾人要善加籠絡,到時奪門獻城之時會派上大用場的。”


    陳群點頭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司馬懿又道:“還有,咱們得想辦法與城外漢軍聯絡,就說夏侯憞防範的緊,需要十天的準備時間,方才能奪門獻城。”


    陳群麵有憂慮:“那夏侯憞巡城的密度比上一次更緊迫,想要派人出城聯絡隻怕不易。”


    司馬懿笑道:“漢軍不是向城中射書擾亂人心嗎,那咱們就有樣學樣,就跟夏侯憞說是要對漢軍的心理戰還以顏色,也寫他幾千封勸降書射向城外的漢營。到時文長亦可用暗語,將聯絡之詞藏於勸降書中,便可假夏侯憞之手,替咱們把書送給那方紹了。”


    陳群聽罷不禁麵露詭笑,手指著司馬懿笑諷道:“仲達啊仲達,你可真是一匹狡猾的狼。”


    司馬懿聽罷哈哈大笑,很是得意的說道:“做狼總比做任人宰割的羔羊好吧,多謝長文你的謬讚了,哈哈——”


    二人又合計了一會,陳群便起身告辭,為了防人耳目,陳群特意從後門而出,乘坐著候在那裏的一輛不起眼的馬起迴往自己的府中。


    迴往府中之時夜幕已至,家裏早就準備好飯食,一家老小就等他迴來才敢動筷。


    “我已經聽過晚飯,你們自己吃吧。”陳群懷有心思,也沒什麽胃口,丟下這麽一句話便轉入了書房。


    迴到書房中,陳群跪坐於案前,一邊研墨一邊盯著案上的白紙沉思。過得片刻之後,墨已研好,陳群便提起筆來,毫無猶豫遲滯的書寫起來。


    不多時,一書寫成,陳群放下筆來,將書捧在麵前仔細的端詳了半天,嘴角微露微意之笑,喃喃道:“夏侯元讓,你做夢也不會想到,竟是你親自將這封要你命的書信送給你的敵人的吧。”


    “父親,用些點心吧。”


    陳群欣賞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瞧,卻見兒子陳泰正端著一碟點心走進來。


    陳群隨手將那封寫有暗語的書信放有案上,淡淡笑道:“玄伯,你怎麽來了?”


    陳泰走到近前,將那一碟點心放下:“我給怕父親在外麵沒有吃飽,所以給父親帶了點吃的來。”


    “好好好,難得你有心了。”


    就在陳群吃點心時,陳泰便隨意的瞄起案邊的那封書信,因是那信是陳群用暗語所寫,故也不怕兒子看出什麽名堂來,若是故意不給他看,反倒是顯得“做賊心虛”了,所以也就假意無所謂的樣子。


    此時的陳泰,不過二十出頭,看起來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不過,他的那雙眼睛,銳利之處卻絲毫不遜於他的父親。


    看著看著,陳泰的神色忽然大變,驚道:“父親,你打算降漢嗎?”


    陳群吃了一驚,險些一口點心咽到,顯然他是低估了自己兒子的智慧,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陳群騰的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門邊,將門窗盡數的掩上,然後再沉著臉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怎麽敢亂說,豈不知禍從口出嗎?”


    麵對著父親的教訓,陳泰顯得有點憤憤不平,他將那封信嘩的扯起,正色道:“父親,兒子何時亂說了,你這信中分所藏的暗語,分明是要降漢,瞞得了旁人,豈能瞞得過兒子。”


    見到“陰謀”被拆穿,陳群隻得歎道:“阿泰呀,父親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我們陳家,為了我們士族的利益,希望你能體諒為父的苦心。”


    陳泰皺眉道:“父親,曹氏待我們陳家和眾多士族不薄,連父親的《九品中正製》也用了,可以說是完全的倒向了士族這一邊,父親若在這般危難關頭背棄曹氏,豈非要被天下人說父親背信棄義。”


    “故說八道!”陳群怒喝一聲,顯然是被兒子過分激烈的言辭給激怒了,他板著臉道:“當年為父歸順於曹氏,本就是因為曹氏擁立漢帝,保衛漢家正統的尊嚴。曹公代漢而立,為父我之所以擁護,還不是為了天下蒼生和我們士族的前途命運,可是自大魏建立以來,連連失敗,人民曰益困苦,咱們士族的土地良田也不斷的淪陷喪沒。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漢室天命不絕,為父現下順應天命又有何不妥。”


    陳群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這個理由能說服他自己,卻說服不了他聰慧的兒子。


    陳泰將他老子的話置若罔聞,苦苦勸道:“父親,如今中原尚在,河北也未全失,而陛下也已蘇醒,勝敗之勢尚未可知,就算你要為了咱們陳家,為了士族前途設想,在這個時候就選擇倒向漢國,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呢。”


    到了這個時候,陳泰也沒什麽可瞞的了,畢竟陳泰是自己的長子,若不久實施獻城歸降的計劃,自己的兒子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陳群遂道:“阿泰,到了這個時候,為父也就不瞞你了。我已與你仲達叔父商定好了,若是十曰之內,陛下的援軍不能趕到鄴城,那就意味著大魏的氣數將近,我和你仲達叔父將再無遲疑,你也早些做好心理準備吧。”


    “父親……”


    陳泰還待再勸,陳群卻拂袖道:“此事為父心意已決,你也不必於多言,我還有事要做,你先出去吧。”


    陳泰見父親決然如此,心知無法再勸其迴心轉意,隻能暗歎著起身離去。


    …………三天之後。


    黎明時分,太陽尚未升起,天地仍籠罩在片朦朧之中。


    忽然之間,緊閉了許久的鄴城北門,在這樣一個靜寂的時刻悄悄打開了。


    一百多輕騎迅速的從門縫中溜出,馬蹄包裹著布,四蹄踏草如飛,向著漢營方向疾馳而去。


    方紹雖然屢出奇謀,但謹慎卻是其本姓,即使在這般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依然不敢有所鬆懈。


    因此,即使是夜裏之時,大營外圍也是遊騎斥候廣布,所以當那一百多魏騎離大營尚有數裏之遠時,偵知的斥候便飛奔向大營發出了警告。


    沉睡中的士兵們迅速的被喚醒,匆匆忙忙卻又有條不紊的進入戰鬥崗位,當三千多軍兵已列陣於重重的鹿角之外時,敵騎已奔至營外兩百餘步。


    一場破襲戰似乎馬上就展開,但就在這時,敵騎突然停止不前,在超出有效殺傷射程的範圍之外,向著漢營發起了遠箭襲。


    在這樣遠的距離裏放箭,即使敵人被擊中也最多是擦破點皮,魏軍的這樣的舉動顯然有點不合常理。


    但很快漢軍們就明白敵人為什麽要這麽作了,因為對方射過來的箭上還綁著一卷卷的書信。


    在將兩千餘支箭射完之後,那一百多魏騎趕以在漢軍的騎兵尚沒有出擊之前,迅速的折返而迴。


    一盞茶之後,一封從敵箭上折下來的書信擺在了方紹的案前。


    方紹揉著尚帶著困意的睡眼,不緊不慢的看著那封信,半晌之後,他漸漸的眉開眼笑了。正在這時,馬謖也手揣著同樣的一封信匆匆而入,興奮的叫道:“大司馬,陳群有迴信了,他答應十天之後獻東門歸降。”


    方紹將那信放迴案上,冷笑道:“十天,嘿嘿,看來他對曹艸還抱著一線希望,想拖上十天,看看曹艸能否趕來救援。”


    馬謖也笑道:“昨曰傳來消息,曹艸果然越過白馬津,現下正由卷縣渡河,看來他確是想從河內郡繞道來救鄴城,不過安國將軍已經攻下朝歌,曹艸不過萬兵馬,想突破朝歌豈是易事。”


    方紹哼了一聲,淡淡道:“曹艸想繞遠路就讓他繞吧,那咱們就再耗上十天,等著陳群最後一線希望破滅,拱手把鄴城獻給我們吧。”


    …………千裏之外,卷縣渡口。


    因是白馬津的渡船被薑維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所以眼前的魏軍將士,隻能乘坐粗粗趕製的木筏渡河,北渡的速度相當的緩慢,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卻仍有五千兵馬尚未渡完。


    望著滾滾的黃河,曹艸一臉的凝重,這個時候,仿佛又迴到了官渡之戰那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此時的形勢,一點都不比當年要樂觀多少。


    “文和,你說我們這次的計策能成功嗎?”曹艸忽然問道。


    賈詡沉默了許久,淡淡道:“臣也不敢保證,究竟能不能成功,就看上天是否還眷顧我大魏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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