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王年近六十,自前幾年隴西之戰時染了一場風寒,身體就在慢慢的變差,反觀關羽,看起來卻是年富力強,一點精力衰退的跡象都沒有。


    將來若是漢中王去了,而關銀屏就成了王世子妃,將來再晉升一級成為皇後,那麽關羽就成了國丈。


    而這位國丈跟以往靠著裙帶關係爬上來的普通外戚截然不同,其本身就是整個集團的第二號人物,而且還手握著軍權,一旦漢中王去了,那麽關羽無論在軍事還是政治上,卻將成為一手遮天勢的人物。


    顯然,國家中存在著這樣一個權力大到可以危及皇權的權臣,對於國家的穩定是頗為不利的。


    即使關羽忠心無二,一心想要扶持幼主,但要知道,關羽的姓情向來是輕士大夫的,如果讓他掌握了國之大權,隻怕他根本無法與滿朝的士人集團和睦相處,內部的紛爭必然將無法避免。


    顯然,這更是方紹不願看到的。


    如今既是薑維仰慕關銀屏,方紹於情於理當然也就有誠仁之美。


    薑維聽明白了方紹的意思,雖然自己出自於天水大姓,也算是一方的豪強,但隴西地處偏僻,薑姓在本土還算有點威望,但若放眼天下,實在是算不上什麽名門望族,光憑門第來講,豈是配得起人家美髯公之女。


    再則,自己一個初生牛犢,功業未建,聲名不顯,其實仔細算起來,除了一身的自信與天賦之外,根本沒什麽資本求得這門婚事。


    這般一想,薑維便顯得有些灰心喪氣了。


    這時,方紹卻又笑著寬慰道:“伯約,你也不必灰心,你尚年輕,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將來隻消為國立功,聲名遠揚之時,到時先生我再開這個口,何愁關將軍不答應呢。”


    方紹這麽一打氣,薑維頓時又倍受鼓舞,慨然道:“那就請先生多多教導,多幫維爭取些建功立業的機會,維必不負先生的期望。”


    方紹哈哈一笑,撫其肩道:“伯約呀,不要心急,關中已得,大王兵進中原,全取天下隻是早晚的事,到時候,有你一顯身手的機會。”


    薑維的神色一時振奮起來,一副躍躍欲試之狀。


    他二人又閑聊了一番,船行靠岸,便徑往襄陽而去。


    當初襄陽未得之時,關羽原本就遙領襄陽太守之職,後來襄樊之戰,襄陽收複之後,關羽就將自己的軍府遷往了襄陽城,原本劉表所居的州牧府。


    待後來關羽被升為前將軍,獲得了開府的權力之後,關羽便又將他的州牧府擴建了一倍,改為了自己的前將軍府,這一座軍府,可以說是整個荊州首屈一指的豪門府院。


    張遼便被關羽安排住進了自己的前將軍府中,並送給了他十幾個美人服伺起居,以最高規格來供養他的這位故友知己。


    與此同時,張仲景也應邀給張遼治療臂傷,此人果然不愧為神醫的名號,別人看似無藥可醫的傷病,在他這裏用了諸般奇妙手段之後,張遼的那條殘臂竟是漸漸有了起色。半月之後,那條原本虛弱無力,用不上半點勁的手臂,便已能做一些拿筷子等簡單的動作了。


    這曰,方紹又帶著一堆厚禮,來前將軍府看望養病中的張遼。


    “中正,你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何必每次都帶這麽多東西,你也太客氣了。”張遼的口氣含著顯而易見的感激。


    對於這個當世名將,合肥之役後,本來以為名將張遼重此消失於世,卻不想到,老天有眼,將方紹這個福星送到了自己眼前,而今自己手臂之傷恢複又望,重新恢複當年的那個武藝絕倫的張遼不再是奢望,浴火重生的他,如何能不對方紹這個恩人心懷感激。


    方紹嗬嗬一笑:“這也算不得什麽禮物,隻當是我對文遠你的一點補償了。”


    張遼一怔,不解道:“中正你有恩於我,我當報答你才是,怎麽還要你補償我呢。”


    方紹的意思隻有他一人知道,當然是為合肥之戰,自己給孫權出的那條密計,導致張遼麵容被毀,又遭受這等苦痛而感到一絲歉意。


    當然,方紹打死也不會吐露真相,遂是編謊道:“我原本答應出了巢湖就放文遠走,最後卻把你‘誆騙’到了荊州,我這心裏過意不去著呢,所以才要補償你呀。”


    張遼當然聽得出,方紹此言有開玩笑的意思,便是哈哈一笑,“想不到堂堂鬼謀,還這般風趣,有意思,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啊。”


    方紹亦是一笑,接著話題一轉,說道:“有張神醫在,料想文遠你的臂傷不久就可以治愈,這也不枉我對你當初的承諾了。但不知文遠傷好之後,卻有何打算呢?”


    張遼興歎道:“遼原本已是一個廢人,如今卻意外的又能恢複正常,心中已是十分知足,將來嘛,多半仍是做一個漁夫,與我那班兄弟隱於山湖之間,過些尋常人的曰子。”


    方紹卻是嘿了一聲,不以為然道:“方今天下,依舊是群雄割據,天下一曰不歸於一統,這戰爭與殺戮就一曰不會停止,諾大一個天下,隻怕難覓一處可以讓文遠你偷得安閑的隱居之處呀。”


    張遼猜到了方紹的幾分來意,卻是笑而不言,故作不知。


    方紹見他意欲迴避,便進一步道:“文遠乃當世名將,身負左右天下局勢之才,大丈夫生當轟轟烈烈,方不負此生,難道文遠你真的甘心,一身的才華,就此埋沒的鄉野之間麽?”


    這時,張遼不禁哈哈一笑,“原來中正你此番前來是想做說客。”


    方紹替張遼倒了一杯茶,笑道:“文遠你說得不錯,我其實就是來做說客的,不過,難道我這說客說得話,文遠你覺得一點道理都沒有嗎?”


    張遼沉眉思索了片刻,歎道:“雲長和你的一番好意,我自是清楚。隻是我先前也說過了,我對魏王,乃是為臣之忠,對雲長,乃是兄弟之義。忠義忠義,忠總歸是在義之前,想當初雲長棄官懸印,千裏尋歸故主,不就是為了一個忠字麽,而如今,莫非雲長卻反倒非要逼我背棄為臣之忠嗎?”


    ‘就知道你會扯上這個忠字,我等得就是你這番話呢。’


    對於張遼之詞,方紹是早有準備,隨即道:“既是文遠你提到了‘忠’,那恕紹說幾句得罪的話,既然文遠如此看重‘忠’,那當初為何卻又要背棄呂布,歸順於曹公呢?”


    張遼並未感到不自在,很坦蕩的答道:“遼追隨呂將軍,一直戰鬥到了最後一刻都不曾背叛,遼自問對呂將軍已是盡了為臣的忠心。”


    方紹輕咳了一聲,接著道:“文遠說得好,那麽,逍遙津一戰,文遠你身陷重圍,一直戰鬥到身體殘廢,僅得身免都不曾投降於東吳,那我倒要問一句,文遠你此舉,算不算已是對曹公盡了為臣的忠心本份呢?”


    張遼怎麽能辯得過方紹呢,他第一句話開口之時,方紹就想好了下麵十句的套詞,這時便被方紹問得有點語滯,怔了片刻才道:“這個……算是吧。”


    方紹馬上又道:“那好,既然為臣之忠已經盡到了,那現在又為何不能為兄弟盡幾分義呢。”


    拐了半天,又拐了迴來,張遼正色道:“就算我對曹公盡到忠心本份,但若讓我反過來針對他,我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張遼這一番話,看起來仍然慷慨決然,但其實已經暗中打開了後門,就等著方紹爆他的菊了。


    於是方紹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還有點得意。


    張遼一愣,不悅道:“不知中正有什麽好笑的。”


    方紹收斂了笑容,問道:“誠如文遠此言,那麽是不是說,隻要不讓你去針對曹公就可以了。”


    “當然,隻要能不針對曹公,我願為雲長赴湯蹈火,以盡兄弟之義。”張遼依舊迴答的很幹脆。


    方紹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就沒什麽疑問了。文遠你盡可歸順漢中王便是,關將軍和我可替漢中王做保,終你一生不會令你去打曹公,如此的話,那你的歸順便再無障礙了吧。”


    張遼不解道:“如果是這樣,那漢中王要我又有何用?”


    方紹詭秘一笑,“當然有用了,文遠你在合肥與東吳對壘多年,也算是經驗老道了,將來漢中王伐滅東吳之時,不正是用得到你的時候了麽。”


    方紹突然間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張遼不由得大吃一驚,驚道:“劉孫之間不是聯盟麽,莫非漢中王竟有伐吳之心?”


    方紹冷哼了一聲,不屑道:“孫氏意圖割據自立久矣,此乃世人皆知之事,而漢中王自赤壁之時與其聯盟,一直都隻是權宜之舉。其實,任何阻礙漢中王興複漢室,恢複一統之輩,都將是我們的敵人,包括東吳在內,即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一定會是。這一點,以文遠的見識,應該不會看不出來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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