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他背上的馬雲祿,隻閉著眼傾聽著他的心跳,在他停下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忙道:“怎麽了,你是累了麽,要不還是放我下來吧。”


    迷了方向,一時也沒有辦法,方紹隻得先找了一顆可以避風的大樹,將她輕輕的放下,環看四周,皺眉道:“看來我們是迷路了。”


    “那怎麽辦?”這問話的口氣,一點都緊張,仿佛這迷路與己無關一樣,而她的目光也一直不離方紹的臉。


    方紹見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不禁奇道:“我們可是迷路了,你還高興什麽啊。”


    馬雲祿怔了一下,還是笑眯眯道:“我本來是挺不高興的,不過一想到有你陪著,什麽不高興都沒了。”


    ‘我靠,花癡啊你。’


    方紹有點無語,在這附近四處察看了一番,卻發現著林子哪裏都似乎一樣,天上又沒有月亮,根本就無法辨清方向。


    瞎忙乎了一陣子後,方紹見無濟於事,隻得坐在了她身邊,喘著氣道:“看來是走不了了,等等吧,要麽等雪停,要麽等他們來尋找我們。”


    “好啊,都聽你的。”馬雲祿迴答的很痛快,順勢又將頭枕在了他的肩上。


    夜深,氣溫更加寒冷,雖然緊緊偎著自己,身邊的馬雲祿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方紹沒辦法,隻得將外衫脫下來給她披上,又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中,兩個人抱在一起,希望用彼此的體溫能夠溫暖到對方。


    就這般在雪夜中相擁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風雪漸息,過不多久,幾許銀斑在雪地上翩翩起舞,方紹抬頭一看,卻不知何時雲散了,月亮露出了溫柔的笑臉。


    方紹看到了希望,喜悅湧上眉梢,“太好了,出了月亮,我們不用再挨凍了。”


    “怎麽這麽快就停了呢……”馬雲祿喃喃說道,言語之間,似乎還對這雪停有點不滿。


    方紹知道她想什麽,不過,他可不想在這大雪夜裏忍凍挨餓,隻為成全她女兒家所謂的浪漫情懷。


    在根據天空的星月辨清方向之後,方紹再次背起馬雲祿上路了。


    雖然再沒有迎麵而來的風雪阻礙,但地麵上的雪已積有一尺之厚,每邁出一步都不容易,這般背著一個人行進起來,方紹依然是非常的吃力。


    “中正,你累麽,要不放我下來歇一會吧。”馬雲祿替他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關切的問道。


    “不累,要歇迴去歇個夠吧。”方紹斷斷續續的迴答,不過,那如牛一般的喘息卻出賣了他。


    “那我給你哼個我家鄉的小曲吧,聽了你就不覺得累了。”


    馬雲祿倒是興致好得很,在這星月之輝的照映下,在這茫茫的雪林之中,貝齒輕啟,一曲充滿異域胡風的小調飄揚在靜悄悄的夜色之中。


    方紹還是頭一次聽她唱歌,聽著那悠遠的曲子,方紹仿佛看到了在塞外遼闊無邊的戈壁上空,一隻雄鷹在自由的翱翔,明月如玉盤一般高掛在蒼幕之上,深黑無限的天際,偶爾會傳來幾聲雄鷹高亢的嘶鳴。


    聽著她的小曲兒,方紹似乎精神抖擻了幾分,腳下的步伐也不再那麽沉重了。不知不覺中,眼前的樹林越來越稀疏,眼視也漸漸開闊起來。再走不多時,忽覺腳下的地麵硬實了許多,方紹抬起頭來,借著月色四下一望,驚喜情不禁噴湧而出。


    “是大道,雲祿,是大道啊,我們走出來了。”


    他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而馬雲祿亦是隨著他的興奮,一同放聲而笑,痛快的笑聲,在這夜色之中飄蕩而去。


    雖說已經走出了林間,但若是步行迴往南鄭,還得有十餘裏的路要走,方紹猶豫了一陣,便背著她向南鄭的反方向走去。


    馬雲祿很快意識到了方向的錯誤,忙提醒道:“中正,你提反了吧,迴南鄭應該往那邊走才是。”


    “天寒地凍的,你又受了傷,我還是帶你去我那位故友的夫人那裏先把傷治了再說吧。”


    方紹也是事出無奈,如果是白天話,他寧願背著她走十幾裏路,但碰上這種倒黴的大雪夜,也隻好事當從權了。


    於是,半個小時之後,方紹敲開了別院的大門。


    此時小喬母女皆已入睡,聽聞方紹又迴來之後,母女倆人匆匆忙忙的就穿戴好趕到了前堂,而當她們看到方紹還帶了一個貌似羌氐的胡女而來時,不禁大吃一驚。


    方紹見小喬也出來了,忙道:“喬夫人,你大病未愈,怎麽就出來,還是趕快迴去休息吧。我這位朋友受了點傷,一時沒辦法迴南鄭,隻好暫時借助一宿而已。”


    馬雲祿用詭秘的眼光,肆無忌憚的打量著那小喬母女,接著便衝著方紹笑道:“果然是位美人啊,雖說年紀有點大了,不過依舊美的很呢。至於這小妮子,跟你一點也不……”


    “馬小姐,你有傷在身,省省力氣,不要多說話了。”方紹知道馬雲祿又要口無遮攔,趕緊打斷了她的話。


    小喬一臉的茫然,問道:“中正,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這個一時片刻也說不清楚,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再與你解釋。阿玉,快去叫下人拿些跌打酒來。還有啊,派人去我府裏吱會一聲,就說我在友人家中飲酒聊天,晚了就不迴去了……”


    方紹不願多解釋,小喬母女也不便多問,於是周玉便扶著滿懷疑惑的小喬迴房休息,然後又幫方紹照料那馬雲。


    忙乎了整整一個時辰,方紹卻才給馬雲祿包紮好,寬慰道:“差不可以了,也粗粗打理一番,明天迴城之後你再請郎中好好診治一下便當無礙了。”


    經曆了這一場“劫難”,到得這個時候,馬雲祿確實也有些累了,於是便沒心思再折騰,乖乖的去往了周玉給她安排好的廂房休息。


    馬雲祿一走,周玉便問道:“方叔父,不知這位馬小姐是何人,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這位馬小姐乃是孟起將軍的妹妹,我也是半道上碰上的,應她之邀去林間打獵,不料中間出了點差子。這個完了再跟你們解釋吧,天色不早,你也早點休息吧。”


    周玉雖小小年紀,但也看得出方紹與這馬小姐關係不一般,但她小輩兒家,又豈敢多嘴亂問,於是隻好向方紹道了晚安而去。


    方紹迴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門關上,總算是長籲了一口氣,一頭躺倒在床上。


    迴想著今天經曆的這一幕幕,隻覺這世事真是難料,有些人有些事為何偏偏就是那麽湊巧。


    “嗯,管他的呢,想多了才煩人,順其自然了。”


    …………當南鄭的籠罩在雪夜之中時,許都的夜,同樣是寒風凜冽。


    司馬府中,那兩個心機深厚之輩,正自圍爐而坐。


    “仲達,方今魏公要稱王之事,你怎麽看?”陳群為司馬懿斟了一杯溫酒。


    司馬懿接過端起酒茶,淺品了一口,“魏公要代漢之心,天下人皆知,稱王隻是向前又邁進一步,這不早在你我意料之中的麽。”


    陳群笑了笑,“雖說是意料之中,可仲達你也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吧,當年漢高祖可有遺詔:‘非劉氏而王,天下之擊之’的,如等魏公要稱王,我等又當如何自處呢。”


    司馬懿一口氣將杯中之酒飲盡,“稱王隻是代漢的倒數第二個步驟,不過,我倒覺得魏公此舉,乃是有引蛇出洞的意圖,想要借此把那些反對他的人,統統一網打盡啊。”


    陳群神色一變,“若果真如仲達之言,那我等隻有表示支持其稱王,方才能自保這一條路可選了嗎?”


    司馬懿嗬嗬一笑,“給劉氏當臣子也是當,給曹氏當臣子也是當,隻要是能保全我們士族的利益,誰當皇帝又如何呢。長文呀,別怪愚弟沒有提醒你,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你可不要站錯了隊啊。”


    陳群沉吟了片刻,歎道:“其實以今曰魏公之權勢,隻要他能保全我等士人的利益,我還是站在他這邊的。我真正所擔心的,其實是西邊的那位劉皇叔呀。”


    司馬懿嘴角微揚,“長文是擔心,如今那劉玄德攻陷隴西與涼州,手握四州之地,其勢如曰而中天,如果有朝一曰,竟然能扭逆乾坤,成就漢高之業,那我等這些死心踏地擁護魏公稱王者,便成了亂臣賊子,劉玄德必誅之而後快不成。”


    陳群先是一怔,接著哈哈一笑,笑歎道:“什麽都瞞不過仲達這雙狼眼呀,沒錯,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是想,為今之勢,我們也要為自己留有後路呀。”


    司馬懿給爐中添了幾塊木炭,眉宇間平淡如水,看不出一丁點的心思,但陳群知道,此刻的司馬懿心中正是百轉千迴,正在琢磨著良策妙方。


    過了好一會,司馬懿才道:“劉玄德此人,身邊有方中正那樣的奇人相助,這天下將來究竟鹿是誰手,以現在的情況看來,還真不好說。不過,以魏公的為人,他是絕不會容許我們騎牆觀望的,為今之計,隻有與魏公做一個交換了,他若是答應了我們的條件,那我們就全力的支持他稱王,如若不然,我們便該為將來的不測早做打算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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