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祿大腿一邁跨上了馬背,驅馬徐徐而來,搖晃著手中的韁繩道:“我又不是那大肚婆,不用在家裏巴巴的等著,閑來無事,騎著馬兒胡亂走,這畜生走著走著,不知怎麽的就走到這裏來了。”


    方紹知她在信口胡言,便道:“小姐這馬,還真是很奇葩啊,南鄭方圓數百裏,不走到別處,偏偏就跟我碰上了。”


    “這個嘛,我這馬兒最喜歡拈花惹草了,許是聞到了這附近有花香,所以順著味道就跟來了。”馬雲祿勒轉馬頭,與方紹並肩而行,笑得很是詭異。


    她這話似是暗有所指,方紹估摸著她多半是跟蹤了自己,既是如此,那對小喬的事或許也有所了解,不過,他又不是很確定,當下就隻有硬著頭皮死撐下去。


    “馬小姐還真是會開玩笑,這大冬天的,百草皆枯,哪裏來得什麽花花草草啊。”方紹繼續“裝瘋賣傻”。


    馬雲祿亦是一臉奇色,“方將軍,你說得對呀,這花都沒有,怎麽會有香味呢。噢,想起來了,我聽說你們中原人形容美貌的女人,叫作什麽‘國色天香’,莫非我的馬兒是聞到了這‘國色天香’才走到這裏來的麽?”


    馬雲祿一說這話,方紹開始確信她多半是破解了自己的秘密,若是如此,就她那無束無挽的散慢姓子,隨口捅出去也是極有可能,想到此,方紹心裏便多了幾分顧忌。


    於是,他手一擺,將身後的親兵約退數步,驅馬湊近馬雲祿,低聲問道:“馬小姐,你為何要私下跟蹤於我?”


    馬雲祿馬鞭子一抽,隨手斬了幾截枯樹枝,漫不經心道:“我哪裏有跟蹤於你,我不是說了麽,是我的馬兒聞到了香味,載著我自個兒來到此地的。”


    ‘靠,你耍我啊,哥哥可不是任你的擺布的。’


    方紹見她還是“語無倫次”,便是眉色一沉,拱手道:“既是如此,那紹還有公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方紹說罷拍馬就要走,這時馬雲祿反倒是急了,散慢隨意的樣子立時收斂,雙腿一夾,驅馬擋住了他的去路,嘟著嘴道:“你就這麽不願見著我麽,哼,就不怕我把你私藏美嬌娘的事說出去嗎?”


    ‘果然如此,看來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啊,又得有得麻煩了。’


    馬雲祿道破了方紹的秘密,他一點都不急,反而表現得坦坦蕩蕩,“紹實不知馬小姐在說些什麽。”


    馬雲祿眉頭一凝,不悅道:“你還挺能裝的,行了,我可是暗中打聽過的,那別院裏住著一對母女,平素從不與外人往來,唯有你才會不時的悄悄前來與她們會麵,不光是在南鄭,在成都時你就這樣了。”


    馬雲祿的話著實令方紹有點驚訝,怎想得她早在成都之時,就曾暗中跟蹤自己,她的手段也真夠隱蔽的,自己竟然絲毫沒有覺察。


    未等方紹辯解時,馬雲祿卻歎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方將軍你也真是太過風流了,安裏的兩位嬌妻還在為你懷著孩子,卻不想你已經在外麵養了這麽大一個女兒。”


    馬雲祿這話直叫方紹是哭笑不得,想不到她的聯想能力如此的豐富,竟然會把周玉想成是自己的私生女,若是果真讓她就這般把秘密捅出去,自己的名聲豈非要大損。


    到了這個地步,方紹沒辦法再假裝淡然了,隻得道:“馬小姐,你真的是誤會了,別院裏的那位夫人,隻是一位故友的遺孀,臨終之前托我照顧而已,至於那位小姐,也是我故友的女兒,馬小姐你千萬不可胡亂猜測。”


    “真的嗎?”馬雲祿半信半疑道。


    方紹忙道:“當然是真的,我發誓,若是有半句假話,天誅地滅。”


    他這誓發得倒也沒錯,原以為發這麽毒的誓,馬雲祿總該罷休了,誰知她眼眸眨了幾眨,不以為然的說道:“既然你是在做好事,那為何要遮遮掩掩的,搞得跟做賊似的。”


    ‘你真是閑得蛋疼啊,你十萬個為什麽啊……’


    被她抓到了小辮子,方紹隻好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搖頭歎道:“我那故友平素得罪人頗多,他故去之後,想找他妻女報仇的大有人在,為了她們的安全起見,我隻好安頓她們隱居在此。再者,我私下照料她們孤兒寡母的,被人知曉了,總歸會說些什麽閑話,我這也是為了她們的名節著想。”


    方紹這一番謊話自信已編得相當完美,如果馬雲祿再不相信的話,那他真就辦法了。


    不過,馬雲祿把他的理由消化了一陣,臉上的疑雲漸漸散去,便是笑道:“原來你還是個這般體貼得好男人,是我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


    方紹暗鬆了口氣,淡然笑道:“哪裏哪裏,馬小姐謬讚了,不過這件事還得請馬小姐代為保密才是。”


    馬雲祿眼眸一挑,笑眯眯道:“保密倒也可以,不過,就要看你哄不哄得我高興了。”


    此言一出,方紹就鬱悶了,心想最近自己是不是命犯桃花,剛剛才從跟小喬的曖昧不清抽身而出,轉眼又陷入了馬雲祿的糾纏之中。


    有求於人,方紹也不好表現出不滿,隻得道:“那馬小姐想讓我做什麽呢?”


    “今天天氣甚好,既然咱們已在野外,那你就陪我在林子裏打打獵吧。”馬雲祿好似早有準備似的,想也不想便說道。


    方紹麵帶難色,“可是,我匆匆而來,也沒帶弓弩呀。”


    馬雲祿將馬鞍上的布囊一掀,露出了兩張小型弩機,還有半袋子的弩箭,得意道:“誰說沒有弓弩,這不就是嗎。”


    她還真的早有準備啊!


    方紹這迴確信,她確是早有“預謀”,為得就是讓自己陪著她,雖說這手段不是太讓人舒服,但好歹也是她一番女兒家心意,也沒什麽惡意,方紹心中略有點感動,當下便不再推諉,一口應承了下來。


    方紹便接過馬雲祿遞給他的弩箭,兩人策馬離開大道,望林子深處而去,沒走出幾步,馬雲祿忽然停了下來,指著身後緊隨的阿山等人道:“我隻要和你打獵,你就把這些隨從遣走吧,跟在後邊怪煩人的。”


    方紹道:“現下不是什麽太平年,讓他們跟著也安全一些。”


    馬雲祿胸脯一挺,誇口道:“有我在,還怕保護不了你麽。”


    馬雲祿的自信也是有理的,當初殺山賊的那件事,方紹還曆曆在目,以馬雲祿那般的牛叉的武藝,就算是阿山這樣經過訓練的十幾個老兵也不是敵手,有她在身邊,確實是安全的。


    於是,方紹令阿山等先行迴府,當然也不忘叮囑他們,如果兩位夫人問起時,就說自己去拜訪朋友,晚點朋友自會派人護送他迴去。


    支走了一從隨從,馬雲祿立時變得越發的痛快肆意起來,縱馬飛奔在雪林之中,一箭射中獵物,便痛快的放聲大笑,箭射偏逃走了獵物時,便咬牙跺腳,抱怨不止。真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在她身上,方紹才算看到了真正的“姓情中人”。


    方紹陪在她左右,在這隆冬之際,漫漫雪林中,縱馬踏雪而奔,不禁也是心情大暢,仿佛一切的煩惱與紛爭都忘了,整個世界隻剩下藍天白雲,雪野枯林,還有在雪中歡笑的那一襲曼妙的身姿。


    方紹正神思之際,馬雲祿突然勒止馬蹄,指著前方不遠道:“快看,左前方那裏有一隻灰色的野兔,該你了。”


    “這個……我的射箭水平差得很,還是你來吧。”方紹自嘲道。


    “我是讓你陪我打獵,不是做我的隨從,一下午都是我射的,你就試著射一箭嘛,沒什麽難的,虧你還是帶兵的人呢。”馬雲祿催促道。


    方紹隻好端起了弩機,有模有樣的瞄著了那可憐的小兔子,嘣,弩弦一鬆,小巧的弩箭嗖的竄出,不過,卻偏了目標有一丈之遠。那兔子受了驚,四腿一蹬便溜了走。


    “哎,你這射箭水平還真是差勁呢,還愣著做什麽,追!”


    倆人縱而馬上,一直追著那兔子而去,直追出了一裏多地,那小東西方才又停了下來。


    馬雲祿生恐驚擾了兔子,便拉著方紹下了馬,兩個伏在了相距二十幾步外的枯樹幹後,馬雲祿低聲道:“你不要緊張,弩機要端平,放弦時要輕輕的,像我這樣。”


    馬雲祿做了幾下示範,糾正了方紹用弩的姿勢,然後才讓他再試一箭。


    方紹按照馬雲祿的指點,再次瞄準了那畜生,靜了幾秒鍾後,一箭破突而中,隻聽噗的一聲,正中那野兔。


    馬雲祿一聲歡叫,拉著他便奔了出去,欲要撿試那斃命的獵物。


    急奔而下,前麵漫漫雪地,看似平淡無奇,但幾奔出幾步,腳下突然一軟,地麵竟是向下陷出一個大坑。


    猝不及防之下,跑在前麵的馬雲祿“啊”的一聲尖叫著便向下墜去,方紹急是止步,想扯住她,豈知腳下地麵甚滑,收止不住,竟是被她巨大的墜力帶著一同掉了下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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