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馬小姐!”


    方紹吃驚的看著馬雲祿緩緩走近,神色之間,對這個曾經一度讓他認為是極為難纏的女子,不禁多了幾分感激之情。


    馬雲祿收起了弓,策馬徐徐近前,笑道:“方將軍,你的腳程好快啊,我差點就沒跟上呢。”


    方紹從驚愕中迴過神來,心神淡定了不少,忙是拱手一禮,“多謝馬小姐出手相助。”


    馬雲祿眼眸動了一動,“中原人不是有句話麽,叫做什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方將軍,我如今救了你,你光說一聲謝似乎有些小氣哦。”


    看來馬雲祿是深受胡風習染,說話直來直去的,就算是幫了別人,哪有這般直白的就要求別人報答的道理。


    方紹也沒辦法,隻得道:“但不知馬小姐要紹如何報答,隻要是力所能及之事,紹一定全力而為。”


    馬雲祿神色一喜,很痛快的說道:“很簡單,我要跟了你。”


    跟了我?


    此言一出,就連阿山等人也是神色一變,然後幾人便相視竊笑。


    方紹被這女子的直來直去搞得就有點不知所措了,這算什麽嘛,一個名門之秀,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大咧咧的就公然要對自己“投懷送抱”,就算是方紹當初身處的那個時代,這般直白奔放的女姓也不多見,而在這個時代浸泡了這麽久之後,方紹一時間當然有些適應不過來。


    “跟……跟了我?馬小姐,這個嘛,也不是我,隻是……”


    方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時,馬雲祿卻是哈哈一笑,“方將軍,你還想得真美呢。我隻是說我想跟了你,去漢中看望下我那大哥,你誤會了。”


    馬雲祿這麽一解釋,方紹頓時就鬆了口氣,不過尷尬之情卻愈發的重了。他迴頭瞪了幾眼那幾個竊笑的手下,方才將馬雲祿引到一旁,耐心的勸道:“馬小姐,不是我不答應你,隻是我此去漢中,乃是身負公事,這般帶著你去,隻怕有些不方便吧。”


    馬雲祿一臉不以為然,“這有什麽不方便的,我又不礙著你什麽,隻是跟你搭伴而行而已,況且,路上要是再遇到強盜什麽,我還能保護你呢。”


    真的要與馬雲祿一起上路,倒也沒什麽不可以,隻是,這馬雲祿是作為外鎮大將的家屬,以半人質的身份被安置在成都的,這是君主對於大將的一種慣用的製約手段,如果方紹就這麽把她帶離成都,雖然未必會有人敢追究,但傳揚出去終歸是有些不妥的。


    方紹很想把這真實的理由告訴馬雲祿,但又怕傷了她,思來想去之後,索姓便不再顧忌那麽多,心想人家好歹也救了你一命,男子漢大丈夫,幫個小忙又有什麽大不料,嘰嘰歪歪的哪裏像男人。


    於是,方紹便道:“既是如此,那事不宜遲,我們趕緊上路吧。”


    “太好了,方將軍,你真夠意思。”馬雲祿歡喜的緊,順手蹭了一下他的胳膊,便是拍馬痛快的先行一步。


    看著那飛揚的發絲,方紹無奈的搖頭一笑,也催馬跟了上去。


    天黑之前,他們抵達了涪縣,這涪縣乃是連接梓橦與成都之間的交道要害,又是涪水上的一個重要渡口,是拱衛成都北部的戰略重鎮,當年劉備起兵取益州之時,也是在這涪縣發動兵變擒拿劉璋,也是因此,涪縣駐紮有一支大約三千人的重兵,過往的盤查也相當的嚴密。


    馬雲祿沒有通關文碟,如果光是她自己的話,根本走不了多遠,幸好有方紹在,她便女扮男裝,裝作是方紹的隨從,很順利的便入了城。


    當天夜裏,方紹等一行人便在官驛住下。方紹乃是大司馬府的高官,漢中王身邊的紅人,小小的涪城縣令一聽說這樣的大人物路過自己轄地,自然是十分的重視。


    於是,縣令特意的清空的了官驛,以免打擾了方尚書的休息,又親自登門,帶了不少好酒好肉以及當地的土特產前來孝盡。


    方紹也很會做人,人家縣令又不是行以重賄,隻不過是小小的孝敬,希望這位中央來的大官,能在將來考核自己政績時,多說幾句好話,方紹又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他便欣然的享受了縣令的熱情款待,又裝模作樣的詢問了一些關於涪城縣的民生、稅賦之類的問題,然後一番撫慰,表示領導我很看好你,你要好好努力喲之類的鼓勵。


    酒足飯飽之後,縣令也識趣的告退,方紹便將縣令的那點孝敬,統統的賞給了親兵們。


    這時也僅僅是華燈初上,還未到宵禁之時,方紹本想到街上逛逛夜市,不想剛剛邁出房門時,一場大雨不期而至,打斷了方紹的念想。


    “蜀地的天氣,就跟女人的臉一樣,真是說變就變呀,唉。”方紹感慨而歎,伸手接著從屋簷上落下的水滴,很是無聊的樣子。


    “方將軍,你對女人很有怨念啊。”一個含著怨氣,卻又柔媚不已的聲音傳入耳邊,打斷了方紹的神思,抬頭看去,卻見相隔不遠的對麵,馬雲祿也正站在欄邊望著他笑呢。


    方紹輕咳了幾聲,自嘲道:“當然沒有了,怎麽,馬小姐還沒有休息麽?”


    馬雲祿歎了一聲,“又是下雨天,怎麽睡得著呢。”


    話音剛落,一聲悶雷響起,馬雲祿不禁嚇得打了個哆嗦,看那樣子,似乎是很害怕的樣子。


    這倒是讓方紹覺得有些奇怪了,像她這樣的西涼女子,自幼跟隨父親兄長過著頭刀頭舔血的曰子,估計跟孫尚香一樣,也是殺人不眨眼的人,而觀她今天射殺強盜之時的那副輕鬆,估計狠起來比孫尚香還多了一些,卻不料,這麽一個女子,竟然會被一聲悶雷嚇到。


    或許,她多半是裝的吧,女人家最擅長裝可憐,裝膽小,以此來贏得男人的疼愛。


    方紹這樣猜測著,便不想與她有太多曖昧不清,遂道:“天色不早,明天還要趕路,馬小姐還是早點休息吧。”


    方紹說罷,轉身就要迴房,這時,天空中又一道驚雷閃過,那馬雲祿跟著又是一顫,忙叫道:“方將軍且留步。”


    方紹迴過頭業,茫然道:“馬小姐,還有什麽事嗎?”


    馬雲祿猶豫了一片,低聲道:“天上打雷閃電的,我有點害怕,實在睡不著,方將軍能不能過來陪我說說話。”


    “我靠,果然是這樣啊。”


    方紹本來是不打算理睬她這無腦女生才會使得手段的,但看到她一副驚魂失措,楚楚可憐的樣子時,便又心有不忍,於是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


    進得屋中之時,馬雲祿趕緊將門窗統統的都關緊,搞得神神叨叨的,讓方紹不由得別生想法。


    “嗬嗬,讓方將軍你見笑了。”馬雲祿忙乎完之後,方才坐了下來,麵對著方紹異樣的眼光,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哢嚓!


    又是一道雷,雖因門窗門閉,聲音弱了不少,但馬雲祿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方紹清楚的看到,她的額間似乎有幾滴冷汗,如果她真的是假裝的話,表情可以是假的,但這額頭上的汗卻沒辦法假裝。


    於是,方紹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問道:“馬小姐,恕紹冒昧,我有一件事實在是不明。”


    馬雲祿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方將軍有何事不明?”


    方紹咳了幾聲,“我其實是說,像馬小姐這樣的巾幗英雄,上陣殺敵也是舉手之間的事,怎麽會……怎麽會怕打雷呢?”


    馬雲祿先是一怔,接著又是一歎,“你又何必提這件傷心事。”


    方紹看她那言辭表情,似乎自己的問題確實觸及了她的過往傷懷之事,便隻好道:“那個,紹也隻是好奇而已,請小姐不要見怪。”


    馬雲祿沉默了半晌,忽然又是微微而笑,“罷了,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你可不許跟說人說哦。”


    “我保證。”方紹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馬雲祿目光轉向那搖曳的燭火,眼神之中,漸漸浮現出惆悵與陰鬱,仿佛那沉封在心底的黑暗之事,正在慢慢的被揭開。


    “我親生母親是父親在一次征戰中,從羌人的一個部落裏搶來的,我兒時的那些歲月,父親還隻是西涼中一個小小的軍閥,整個西涼大大小小無數的軍閥,幾乎天天都在打仗,搶地盤,搶人口。那時候,父親剛剛打下了一座大城,便把我和母親接到了城裏住。可是,幾天之後,父親就中了幾個軍閥的計策,帶著大隊軍馬離城而去,結果敵人突然偷襲,入城之後見人就殺,一直殺到了我家中,當時我清楚的記得,正是一個雷雨天。”


    馬雲祿的表情漸漸顯露出恐懼之色,顯然,那段迴憶令她不堪迴首。


    “那時候,十幾名敵人闖入家中,見人就殺,母親來不及帶我逃走,便把我藏在了床下,而這時,幾個敵人突然間衝了進來,一刀便將母親砍倒在地。母親當時還未死,她的臉正對著我,我就著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刀刀的將母親活活的剮了,母親在痛苦的哭喊,但我卻聽不到,因為那時外麵正電閃雷鳴。所以,在那以後,我一聽到打雷,就不由自主的會害怕。”


    原來如此,方紹心中感慨,不想這看似自由自在的女子,還有這般痛苦的往事,他歎了一聲,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幾個人,為母親報仇。十二歲那年,我做到了,我親手宰了殺害我母親那個部落的頭領,還有他的五十多口家人。”


    聽到這幾句話,方紹不禁打了個寒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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