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襲襲,帳中,那老將軍手拿著那一封三天前收到的情報,他已經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個多時辰,臉上狐疑的表情時隱時現,顯示著他內心中不安的情緒。


    他猛然間握緊了拳頭,粗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沸騰的血液在其中流淌,雙目間,陡然現出肅殺之意,猛的揮拳拍案。


    啪!


    憤怒的響聲在空蕩的帳中迴蕩,然後,那緊握的拳頭卻又鬆開了,方才湧起的殺意很快又消退下去,過了許久,他唉了一聲,搖頭暗歎。


    夜已深,他心中煩悶,起身走出帳外,仰望夜空,正是星河燦爛之時。


    這滿天的星鬥,讓他迴想起了遙遠的過去。


    那還是二十多年前吧,那時自己已經是年近五十的暮年,原隻想再為國家再守幾年邊年,然後便謀得個爵位卸甲歸田,了卻殘生。卻不想,北地的羌胡部族造反,劫持了自己並擁立為帥,斬殺金城太守,從此割據一方。


    此後的十餘年間,他一直以叛賊的身份同朝廷軍隊作戰,無論中原如何變化,他始終雄據於西涼。而在那段血與火的歲月中,他結識了老朋友馬騰,盡管彼此間曾經反目成仇,兵戎相見。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中原的混戰已經結束,當年曾拉攏過他的董卓、李傕、袁紹都已隨風而逝,天下眼看將要歸曹,而自己,還隻是關中十餘支軍閥中最大的一支而已。


    老朋友馬騰已經受夠了那爭鬥不休的歲月,歸順於朝廷,帶著一家老小前去許都享福去了,留下他這個垂垂老朽於西涼,此時此刻,他感到真的有些寂寞了。


    老了,真的是老了,這把老骨頭已經打不動了,再過幾年,我也把部眾留給兒子,去許都找馬騰那個老家夥一起享福去吧。


    這是韓遂之前的如意算盤,但是眼下,手中的這份情報打亂了他的美夢。


    三月,曹艸命司隸校尉鍾繇準備討伐漢中張魯,並命夏侯淵出河東,準備進入關中與鍾繇會合,共伐漢中。


    看似隻是一次簡單的軍事行動,但這其中的陰謀,卻逃不過韓遂這雙老道的眼睛。


    以曹艸用兵之妙,豈能在自己大軍深入漢中與巴蜀險要之地時,容忍著背後的關中存在著一支強大而不穩定的馬韓集團。


    很明顯,曹艸這是打算向他們這些關中軍閥下手了,若是置之不理,一旦讓曹艸的中原軍團越過潼關,順利的進入關中平原,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可是殺呂布、滅袁紹、敗劉備的曹艸啊!


    戰,送往許都的質子死路一條,且無必勝把握,不戰,隻能坐等滅亡。


    進退兩難,韓遂仰天長歎一聲,緊握的手再次鬆開時,已經是一掌心的汗水。


    正當韓遂心意難決之時,一名親兵匆匆而來,神色凝重的低聲道:“將軍,馬孟起將軍求見。”


    韓遂神色一動,心道:“孟起深夜來訪,想來也是為了曹艸兵進關中之事呀,我與馬家是關中最大的諸侯,這件大事少不了得跟他商量一下應對之策。”


    “還愣著幹什麽,快請孟起進來。”


    韓遂迴到帳中坐下,整理了一下情緒,蒼老的臉上極力的維持出淡定的神態。


    過不多時,隨著一陣沉著而匆忙的腳步聲響起,一人大步流星的入內。


    那是何等英武的一位年輕將軍,他麵如冠玉,眼若流星,虎體猿臂,彪腹狼腰,再加上那獅盔獸帶,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陽剛之氣,讓人一見,便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錦馬超!


    多少次見到這位年輕的侄兒時,韓遂心裏都忍不住在想:我若是能有這樣一個獅兒該有多好,也不用這麽大把年紀還在沙場上打拚,早也把家業留給兒子,學著馬騰那家夥去許都養老了。


    馬超大步入內,拱手一禮,沉聲道:“叔父,曹艸要對咱們關中諸侯下手了,叔父你還坐得住啊!”


    馬超果然是馬超,姓情直率,一點都不拐彎抹角,直接挑明了他的來意。


    韓遂撫著花白的胡子微微點頭,道:“看來孟起賢侄也收到消息了,老夫也正為此事而憂慮,正想找賢侄商量該如何應對呢。”


    馬超銀袍一甩,慨然道:“還有什麽商量的,曹老賊想奪咱們的地盤,門都沒有!超此來就是想請叔父與超一起號召關中各路諸侯,一起反了他娘的!”


    馬超的豪氣令韓遂為之一震,他奮然而起,以拳擊案,一腔的豪言壯語便欲脫口而處,隻是話到嘴邊卻又改了。


    “造反容易,隻是你的父親兄弟,還有老夫的幾個兒子都在許都為質,我們這一反,豈不是把他們逼上了死路。”


    馬超冷哼一聲,斷然道:“自古成大事者不顧家,如果關中這份基業沒了,不光是他們得死,我等一樣沒有活路,與其如此,還不如為自己奮起一搏!”


    馬超看似冷酷之詞,卻深深的感染了韓遂,他那猶豫不決的臉上,殺氣在漸漸湧起。


    “孟起所言不錯,諸雄皆滅,曹艸豈容我等獨活,不反是死路一條,反的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呀。”


    馬超見韓遂戰意漸濃,突然間單膝跪地,望著韓遂便是一拜,誠然道:“叔父,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呀。如若起兵反曹,超當拋棄父親兄弟,叔父也當舍棄兒女,超願拜叔父為父,咱們父子二人同心,再聯合關中各路諸侯,手握西涼雄兵十餘萬,不但可阻曹艸入關,甚至還可東進中原爭奪天下,成就一番不世之功業!”


    馬超突然間要拜韓遂為父,更是誓言要與曹艸爭奪天下,這一霎間,韓遂不單單是吃驚,深埋在層層年輪之中的鐵骨雄心,仿佛也被眼前這個西涼雄獅喚醒。


    陡然間,目光決然無比。


    韓遂拍案起身,幾步上前將馬超扶起,撫其背道:“能得孟起為子,我韓遂更有何懼。好,曹艸既然不給咱們活路,那咱們就父子齊心,跟他拚一個魚死網破!反了!”


    西北風雲起,江南雨水柔。


    此刻,身處那望江亭中,居高臨下附視煙雨之中長江風光,隻怕是幾人歡喜幾人愁啊。


    “孫小姐,小心著涼了,把這披上吧。”


    方紹解下外衫,給渾身被雨水打濕的孫尚香披上,動作溫柔而紳士,神色之中皆是關懷之意。


    自從見麵以來,方紹對孫尚香的態度一直是“彬彬有禮”,更確切的說是敬而遠之,卻不想冷落了她這些曰,今天忽然提出要親自陪她遊賞一下江陵風光。


    一路之上他有說有笑,時時的哄自己開心,這時忽遭大雨,躲入這望江亭中時,又解下衣衫,這般溫柔的為自己披上,如此關懷細膩的態度,簡直與從前判若兩人,孫尚香意外之餘,心中不禁是又暖又甜。


    “你為何對我忽然這般好了?”孫尚香真是不懂得女兒家的矜持,竟是如此直白的發問。


    方紹怔了一下,微笑道:“孫小姐對紹一番情誼,紹豈有不知,紹也並非是冷血之人啊。”


    孫尚香心中一陣歡喜,果斷的就投入了方紹的懷裏,摟著他的脖子嬌滴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迴心轉意的。”


    懷中抱玉,這般貼身接觸著她的身體,方紹如何能不為之心動。而她又是如此的熱情奔放,這般姓格,對自己這個從現代穿越而來的男人來說,卻又是那樣的親切而熟悉。


    恍惚間,方紹如同迴到了那遙遠的未來,霧外紛亂的江山,隻是黃粱一夢而已。於是,他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來,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


    亭外雨瀟瀟,山風撫過,濕漉的發絲在風中搖曳。


    也不知過了多久,孫尚香猛的直起身來,興奮的與他說道:“中正,跟我迴江東吧,以你的才華,再加上我的身份,我二兄必然會重用你的,榮華富貴定能享之不盡。”


    方紹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方才想起原先的目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理智從男女之欲中暫時掙脫出來,然後他輕聲一歎,道:“小姐你想的太簡單了,我隻是區區一介從事,就算吳侯會重用我,也絕不會把小姐嫁與我。再則,我方紹已是有妻室的人,且劉使君與孔明先生待我不薄,我若這般棄之而去,是為不忠不義之徒,必為天下人所恥笑,我可不想下半生在別人鄙視的目光中苟活下去。


    孫尚香姓格粗放,但神經卻不粗,方紹話中之理她又豈是不知,隻得急躁的問道:“那又該怎麽辦呢?”


    方紹故作沉思了半晌,方道:“不如小姐且迴江東,安心的給紹幾年時間,待紹助我家主公建一番功業時,再去向吳侯提親,到時劉孫兩家和好,而我亦功成名就,吳候自然也就不會再拒絕了。”


    孫尚香雖然心裏極不願與他分開,但思來想去,這也是唯一的辦法,總比就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曰要強上百倍。


    方紹又是一番寬慰,孫尚香猶猶豫豫了許久,最後隻得無奈的點頭答應。


    方紹心裏邊這才鬆了口氣,正在這時,山下一騎冒雨而來,片刻間奔到亭外,來的卻是自家府中的親兵。


    “急成這樣,是夫人有什麽急事嗎?”方紹以為是諸葛蓉放心不下他與孫尚香獨處,所以急急的派人來催他們迴去。


    那親兵抹著臉上的雨水,喘著氣道:“不是夫人,是主公派人來急召主公前去議事。”


    方紹神色一頓,暗忖:“莫不是關中軍閥已經反了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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