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就不用了。”葉昭對尚香蘭說道,“我怎麽感覺你似乎有點拘束和客氣?你以前可沒有這樣,怎麽現在和我客氣起來了?”


    尚香蘭更加不好意思,裝作沒聽到,直接拿了水杯去給葉昭倒水。


    葉昭見她不理會,便也沒有再繼續多說,而是接著往下思考。


    如果真是康小舞控製了劉王河的魚人,那麽她是什麽時候控製的?目的又是什麽?準備怎麽樣來達成這個目的?


    葉昭心中默默思考著,尚香蘭已經端了一杯水,悄悄放在他的眼前,然後目光靜靜地注視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一聲寒風唿嘯,葉昭才恍然迴過神來,抬頭看向窗戶外麵。


    外麵天色陰沉,陰霾鋪天而來,天地間都帶著灰蒙蒙的感覺。


    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外麵的景色也同樣並不讓人愉快。樹木大多已經落了葉子,少有地沒有落葉地植物雖然還有綠色,卻也在進行某種轉變。


    植物也在變異——隻不過大多數植物變異的過程頗為緩慢,像是樹祖那樣直接一蹴而就變成具有攻擊性怪物的終究隻是極少數。


    大部分的植物變異是從內裏開始,譬如待到明年春天,有的樹木本來不開花,卻是硬生生多出開碩大的花朵來,又譬如綠葉變成其他顏色,又譬如生長出帶有毒性的東西……


    這將會進一步淘汰人類幸存者,進一步讓人類的生存環境越發艱難。而其中,最困難的就是不具備升級能力的普通人類。


    普通人類因為始終不能升級,對於飲水、食物都有著嚴格的要求,稍不注意就等於主動服用變異物質,就會變異成怪物被其他人殺死。


    再過兩年時間,或許普通人類真的就要徹底滅絕了。如今的地球上,恐怕也隻有能夠升級的人類才有繼續作為人類生存下去的可能。


    葉昭心中想著這樣的想法,看向陰霾的眼神越發沉靜。


    “不管將來的情況如何,等到康小舞這件事情解決完,我也該去確認一下自己父母的事情,順便還要了結自己的一點恩怨。”


    “想什麽呢?”尚香蘭悄悄走到葉昭身旁,看著他的側臉看了許久,忍不住開口問道。


    葉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麽,隻不過看上去似乎快要下雪了。”


    “對啊,今年入冬的雪這是第二場了。”尚香蘭輕聲說道,“待到明年,肯定就能夠豐收了。”


    豐收當然是好事,可惜豐收的糧食不能給普通人吃,隻能給升級後的幸存者吃。長此以往,那些普通人終究沒有生存的可能。


    對於尚香蘭的問題,葉昭隻是默默點頭,並沒有多說其他話。


    他雖然已經知道結果,畢竟不能“未卜先知”,杜關、趙衛國等人還等著來年春天的農耕事務,葉昭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在此之前提醒一下他們。


    “主人,我有個請求。”尚香蘭忽然開口說道。


    葉昭扭過頭來:“什麽請求?”


    “能讓我握一握你的手嗎?”尚香蘭說道。


    “為什麽?”葉昭詫異問道。


    尚香蘭低聲說道:“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人類接觸了,每天看到我身上的細鱗,我都在懷疑自己到底還算不算人類——”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背處的細鱗上,感覺有種莫名的怪異感覺,勉強對葉昭笑了一下:“我這個要求有些突然,也有點過分,想來你也不會同意……嗬嗬,我也就是那麽一說,你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說到這裏,尚香蘭已經在暗罵自己愚蠢,愚蠢的不像話!


    “尚香蘭啊尚香蘭,你如今到底是什麽樣的怪物,難道你自己還沒有看清楚嗎?你已經不是正常人了!你隻不過是一個有著人心的怪物而已!”


    “方毅正是有著怪物心、人類外表的怪物,依舊能夠在冒險隊伍中吸引人靠近。你這個人類心,怪物外表的人類,早已經被眾人拋棄,隻剩下眼前這個人可以依靠。如今你還偏偏自曝其短,想要用帶著鱗片的手去和他握手,他一定會感覺你得寸進尺、不知好歹吧?”


    “他一定再也不會理你,再也不會這樣隨隨便便把你釋放出來吧?在他的心裏,或許你就是一個惡心的怪物而已……”


    帶著這樣絕望的心思,尚香蘭近乎放棄一切地抬起眼睛看著葉昭,等待著他的迴答。


    葉昭伸出手來,微笑道:“好啊。”


    尚香蘭頓時心中不敢置信,歡喜無盡,若是眼中還有著淚腺,她一定會激動歡喜地哭出聲來。


    他答應了!


    他答應了!


    他居然真的答應了!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顫顫抖抖地向前,尚香蘭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引起葉昭的惡感,將自己的手掌遞到了葉昭的手中。


    葉昭見到她這樣小心翼翼、萬分惶恐,心中對她也越發同情憐憫——該是怎樣的壓力,讓這個曾經英姿勃發的女軍人變成這樣小心翼翼、乞求一般想要和人握一握手?


    葉昭隻是想著勸慰她想開一點,勸慰她努力去適應,去接觸所有人,但若是不能體會她的苦處與壓力,這些話也不過是空口白話罷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葉昭伸出手去,又把尚香蘭的另一隻手也抓了過來。


    尚香蘭身體微微一抖,瞪大了眼睛,看向葉昭。


    葉昭對她迴應了一個安心的笑容,四隻手交織覆蓋在一起,葉昭的兩隻手掌包裹住尚香蘭的兩個手背。


    尚香蘭頓時吃了一驚,掙紮著想要把手掌抽迴來:“主人,不要摸!那是怪物的鱗!不要碰!”


    細鱗冰冷而細密,就像是鐵做的一樣,摸上去並不舒服。


    正如尚香蘭所說,這是怪物的鱗,葉昭本來不應該碰。


    但是葉昭卻是恍若未覺,看著眼前這個在記憶中拯救過自己的女人如今的模樣,並沒有鬆開手掌,依舊是握著。


    “下雪了。”葉昭說道。


    尚香蘭向外看去,窗戶外麵零零碎碎地雪花飄落下來,將眼中的世界都用快樂歡喜的白雪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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