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李世民將蘇定方招到中軍主帳,開口道:“定方,軍中的糧草吃緊,所以我軍必須盡快找到突破晉軍箭陣的辦法,然後我們就無需再為糧草


    擔憂。”


    蘇定方點點頭,緩緩道:“陛下,根據斥候探查的情況,漢人的輜重隊一直在不停地運送糧草過來,臣想帶兵前去試試,看看能不能切斷晉軍的糧道。


    ”


    說到這裏,蘇定方的臉上升起一絲不可遏止的擔憂,“晉國實在是太過富庶了,他們的糧草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甚至斥候還發現了無數的牛羊


    。陛下,這樣的對手必須及時擊敗,否則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李世民並沒有緊張,而是微笑道:“你在怕什麽?小人屠垂垂老矣,聽聞他的太子性格溫和,此次我等就算不能大勝,但隻要不大敗即可。了不起等小


    人屠死了之後,我們再卷土重來便是。”


    蘇定方搖搖頭,凝重的麵色並沒有緩解,而是一臉鄭重道:“陛下,數十萬大軍的廝殺,想要保持一個不勝不負的結果幾乎是不可能的。若是一方戰敗


    ,另一方絕對會一路追殺,若是換成其他漢人皇帝,我等或許隻需忍一時之辱,承認藩屬便能躲過一劫,但是小人屠卻和其他皇帝不同,他不會給對手


    留下任何的機會。所以,此戰我們不能心存僥幸,必須要全力以赴。”


    李世民沉思片刻,點頭道:“是了,如果咱們大勝的話,定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良機,一定會將所有的晉軍全部吞掉才肯罷手。”


    “這麽說來,小人屠的心思大概是徹底清除晉國北方的隱患和威脅,目的則是為他的子孫鋪路?果然是英雄老矣。”


    李世民唏噓片刻,冷笑道:“可他卻打錯了主意,想將朕嚇迴高句麗,哪有那麽容易?”


    “朕承認他是一頭猛虎,可如今這頭猛虎卻已經老了,強壯的外表下隻有一副虛弱的軀殼,若換成當年的小人屠,朕若是敢這麽踏入漢人的土地,他隻


    會不死不休,豈會說什麽勸朕迴去的話?”


    “所以,此戰一定要打垮小人屠,讓他明白,這天下早已不是當年他縱橫無敵的天下,老了就該好好養老,妄圖憑借一己之力逆天改命,到最後隻會葬


    送一世英明。”


    蘇定方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李世民平靜之下的憤怒,他的心中明白,他們的這位陛下最是雄才大略,而這樣的人往往無比的驕傲,今日陣前小人屠的那番


    話隻怕是讓李世民憤怒到了極點。


    張揚僅憑幾句話便震懾住了他,這對他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不可忍受。


    深吸一口氣,蘇定方沉聲道:“陛下,末將這就去安排麾下人馬突襲晉軍的糧道。”


    “去吧,朕就在此處等著你的好消息。”


    ...


    一場大戰之後,事情無比的繁雜,處理雙方將士的遺骸,救治受傷的將士,各部有功將士雖然無需立刻賞功,但卻要將功勞報上來進行核實,傷亡慘重


    的軍隊則需要補充...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毫無疑問就是補給。


    如果把民夫算上,再加上運送糧草的牲畜,大軍每天消耗的糧草輜重都是一個天文數字,稍微短缺一點就可能引起兵變,所以補給萬萬不能斷。


    在那本演義之中,偷襲糧道、襲擊存糧之所的戰役數不勝數,甚至連官渡這等名垂千古的大戰都是以焚燒糧倉來破局的。不可否認,那本演義有藝術加


    工的結果,但現實中的大戰,糧草也確實一件根本繞不過去的問題。


    如今晉軍的糧道主要有三條,一條是從並州的雁門郡直接進入幽州代郡,再前往薊縣。


    第二條則是從冀州的中山郡、河間郡進入幽州範陽郡,再運往薊縣。


    最後一條則是草原,如今的草原已經成為了漢人的天下,甚至在草原上還出現了不少的城池,而無數的牛羊會通過阿拉山口進入幽州,再被運往薊縣。


    不管哪一條糧道,看起來都是安全的,畢竟薊縣有張揚率領數十萬兵馬頂在最前方,隻要前麵的大軍不敗,那敵軍就很難越過大軍來襲擾他們。


    當然,萬事沒有絕對,特別大規模的敵軍不會有,但少量的精銳騎兵卻未必,所以小心謹慎依舊很有必要。


    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就在這種情況之下出現在了上穀郡的境內,他們是從並州的雁門郡來的,一路上並沒有受到什麽阻攔,但始終守護在車隊兩側的騎


    兵卻沒有放鬆的意思,而斥候更是早早散布了出去。


    第一次大戰勝利的消息已經傳了迴來,不隻是大軍,就連那些民夫也都發自內心的高興。


    在他們看來,在英明的皇帝指揮下,再來上一兩次這樣的勝利,那大戰差不多就可以宣告結束,而他們也能夠帶著豐富的報酬迴家,甚至還能跟妻兒鄰


    居吹噓一番這場大戰的慘烈,來證明自己是這場大戰的親曆者。


    車隊浩浩蕩蕩,沿著筆直的青石官道朝著薊縣而去,到了下午時分,車隊停住,然後在領軍將領高忠的命令下開始休息。


    最為大將軍高順的長子,高忠或許沒有高順的資質,但他同樣也不是什麽虎父犬子,作為一個中級將領,他無疑十分的合格。年紀不大,三十餘歲的他


    性格無比沉穩,找到他的優點或許不那麽容易,但要想找他的弱點同樣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將輜重車擺在外麵,圍起來,用輜重車將營地圍起來!”


    高忠大聲唿喝,其實無需他開口,這一路都是這麽過來的,不管是將士還是民夫,對這種紮營的辦法已經非常的熟悉。


    “斥候迴來沒有?”


    見麾下的將士井井有條,高忠並沒有覺得欣慰,反而眉頭高高皺起,隱隱能察覺到一絲的擔憂。


    “將軍,還沒有。”


    副將的迴答讓高忠有些發火,沉聲喝問道:“怎麽迴事?薊縣近在眼前,但數十萬唐軍距離此處不過幾十裏的距離,若是我軍遭到突襲的話,陛下那裏


    未必能夠及時支援,拖著這些輜重,咱們想逃都逃不掉,派人去看看。”


    一隊騎兵領命出了車隊,然後迅速消失在夕陽之下。


    高忠心裏那股不安卻沒有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情況有些不對。”副將開口道:“將軍,斥候是先後出發的,就算一隊偶遇敵軍的斥候耽擱了時間,但其他的斥候也應該迴來了。但如今卻沒有一隊


    斥候迴來,末將以為,隻有在敵軍大肆掃蕩我軍斥候的時候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高忠咬牙道:“立刻派人前去薊縣求援,要快!”


    車隊中再次狂衝出一百餘騎,向著薊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高忠看著前方,麵前肅然的道:“怕是真的要遇襲了,傳令,各部警戒!”


    隨著命令的下達,氣氛頓時有些凝重,民夫們有些驚慌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前方,有人甚至向附近的將士開始討要兵刃。


    夕陽映照在草原上,在高忠的眼中仿佛鮮血一般刺眼。


    “將軍!”


    突然間,一名小校指著前方,聲音中帶著顫抖。


    高忠連忙向遠處眺望而去,隻見血色的夕陽下,無數的騎兵正在從地平線下狂奔而出。


    在他們身前,四散奔逃的晉軍斥候漸漸被追上,箭矢飛舞中,落後的人落馬,隨後被無數馬蹄踩成一地肉泥。


    “將軍...至少兩萬騎。”


    這是個讓人絕望的數字,高忠沉默片刻,搖頭道:“咱們隻有五千人馬,沒有床弩、投石車,此戰...”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會打擊士氣,高忠打住話頭,沉聲喝道:“為了陛下,為了大晉,我們拚死也要護住車隊!”


    “傳令下去,若是事不可為,那就一把火燒掉糧草,絕不能落到唐軍的手中!”


    唐軍缺糧,這不是什麽秘密,所以這個命令並沒有受到多少的反對。


    無數的火把出現在車隊中央,但狂奔而來的唐軍輕騎絕對不是什麽飛蛾。


    “放箭!”


    兩聲大喝同時響起,隻不過從隻是計算人頭便清楚,晉軍已經輸了。


    “守不住。”


    高忠臉色依舊肅穆,但聲音卻充斥著絕望,“他們隻需奔射便能擊潰我們,傳令,反擊!”


    在廣闊的草原上防守,除非像張揚那般,有數量龐大的弓箭部隊,否則隻有死路一條。連弩不足以彌補這種缺點,在疾馳的馬背上弓箭可以射得更遠,


    如果騎兵不願衝陣的話,隻能射出五十步的連弩就是擺設。


    低沉的牛角號衝天而起,高忠重重將頭盔覆在自己的頭上,翻身上馬,一把摘下長槍,靜靜地等待著身後的將士。


    深吸一口氣,高忠挺起了胸膛。就算下一刻會戰死在此處,但在這一刻,他代表的是大晉,是他的父親大將軍高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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