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齊王府中。


    審配看了一眼主位上萎靡不振的袁尚,猶豫半晌,硬著頭皮開口道:“主公,張頜將軍被敵將典韋生擒,其麾下一萬大戟士和文醜將軍那一萬大軍基本


    全部投降。”


    袁尚的嘴角勉強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難看無比的笑容,自嘲道:“也就是說,我們忙活一場,就是用文醜將軍和其麾下的一萬將士換迴了一萬大戟士


    ?一萬換一萬,我們得到的還是一支百戰精銳,這買賣倒是不虧...”


    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袁尚的意料,但想要平淡接受也絕非那麽容易,至少袁尚在經曆這場戰爭之後,對守住鄴城基本沒報什麽希望。


    審配有些無言以對,計策是他和逢紀出的,但這等變化是他們不曾想到的,如今顏良、文醜已死,張頜被擒,河北四庭柱算上早就陣亡的高覽如今已無


    一人,城中甚至找不出一員合格的大將,這後果...


    “主公,還有一件事。”


    看著唯唯諾諾的逢紀,袁尚無所謂道:“還有什麽壞消息,元圖直說便是。”


    “晉軍射了無數封信入城,信中說...”


    袁尚聞言一愣,冷笑道:“信中說了什麽,元圖直言便是,是不是勸孤投降?”


    逢紀咬牙道:“信中說,顏良將軍麾下的兩萬大軍已經全軍覆沒,張頜將軍已經投降,二公子和高幹公子的大軍被敵將秦瓊所敗,已經退迴青州。甚至


    就連大公子也獻上了降表,鄴城外援已絕,讓主公莫要再做困獸之鬥,否則攻破城池,雞犬不留。”


    “困守之鬥?雞犬不留?”袁尚勃然大怒,一臉瘋狂道:“那就來啊,孤就在這裏,讓小人屠用他的鐵騎攻破城池,孤的人頭就在這裏,讓他來取啊!


    ”


    審配和逢紀都明智的閉上了嘴,他們看得出來,今日戰敗對袁尚的影響太大,此時開口,如果沒有一個退敵辦法的話,袁尚一定會遷怒他們。可...如


    此情況之下,想要退敵談何容易?


    沉默,良久的沉默,偌大的正堂之上隻有袁尚咆哮的迴音和他粗重的喘息聲依舊在迴蕩。


    “怎麽都啞巴了?”袁尚看著自己的兩位智囊,冷笑道:“一個個都是河北名士,名頭響亮的很,可之前一戰,兵力占優勢的情況下沒能拿下袁顯思,


    如今又無法退敵,孤要你們何用?”


    不得不說,袁尚和袁紹確實像,不僅長相,就連這種遷怒於人的本事都一模一樣。如今這種情況之下,難不成他還指望審配和逢紀能夠變出十萬虎狼之


    師,一戰擊敗張揚不成?


    就在此時,一名小校大步踏入堂中,不過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堂中三人的目光瞬間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那冷幽幽的眼神讓他全身汗毛直立,宛如被


    三頭惡狼盯上一般。


    “啟...啟稟...主公...”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作甚,都被那小人屠嚇破膽了嗎?”


    小校不敢怠慢,硬著頭皮道:“啟稟主公,城下有晉軍使者求見,不知...”


    “使者?這是準備逼孤投降?”袁尚冷哼一聲,大喝道:“來人,在堂後給孤埋伏數十刀斧手,隻等孤一聲令下,便將那晉軍的使者剁為肉泥!”


    “末將領命!”


    門外的親衛將蘇由應諾一聲,轉身下去準備。


    “去將那晉軍的使者帶來。”


    “小的遵命!”


    前來報信的小校暗中鬆了一口氣,幾乎逃命一般逃離了大堂,深怕心情不好的袁尚會先拿他來開刀。


    片刻之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一隊袁軍士卒護送著一名隻著黑衫,滿頭白發的男子步入齊王府正堂。


    說是護送,但看那些袁家將士如臨大敵的樣子,仿佛人手占優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個使者一般。


    “你就是袁尚?”


    使者步入大堂,沒有施禮不說,反而昂首傲立,直視袁尚,問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大膽!”


    蘇由勃然大怒,喝道:“吾主之名豈是你這小小的使者能夠直唿的?”


    來人不屑地撇了一眼蘇由,冷笑道:“不知哪位將軍這麽大的威風,今日怎麽沒見你出城跟我軍大戰?”


    “你!”蘇由一把抽出腰間長刀,喝道:“狗賊不知死乎!”


    “蘇將軍暫且息怒。”審配一見氣氛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況且究竟如何,不如且先聽聽此人的來意如何再說。”


    邊說,審配便俯到袁尚耳邊低聲道:“主公,當年小人屠在並州可是因為朱儁之子朱皓斬了其一名親兵便興兵攻破城池,斬殺朱皓。如今我們若是斬了


    此人,那就是和晉軍不死不休,主公不如先聽聽此人來意如何,再做決定。”


    袁尚微微點了點頭,但卻沒有說話,晉軍的使者無禮,而且身份不明,如果他親自答話的話乃是自降身份,而且接下來的談判他們將會處於弱勢之中。


    他雖然算不上聰明,但這點道理還能想明白。


    審配踏前一步,大聲道:“不知使者何人,任何官職,竟然直唿吾主之名,不覺得太過失禮了嗎?”


    “名字起來不就是給人叫的,別說隻是袁尚,便是袁本初在此,直唿其名又有何不可?”


    這一下,就連審配都不知道該怎麽圓了,他的本意是不想和晉軍產生太大的衝突,不談什麽狗屁的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直說如今他們處於劣勢,如果斬


    了張揚的使者就是不死不休,哪怕隻是為了臉麵,張揚都不可能接受他們的投降。但這使者如此狂妄,直唿袁尚之名也就罷了,連袁紹也沒放在眼裏,


    如果他再無動於衷的話,不談能不能和解,袁軍的臉麵可就被丟光了。


    袁尚冷笑一聲,怒道:“貴使莫非以為孤刀不利乎?”


    “刀利不利不是說出來的。”來人冷笑一聲,怡然不懼道:“今日之戰,貴軍的表現可談不上刀利。”


    逢紀生怕袁尚忍不住命人當場砍了此人,連忙挺身而出,喝道:“難道貴使前來隻是為了嘲諷我等的嗎?若是有事,還請貴使直言,若是無事,隻是來


    消遣我等的話,隻怕貴使項上人頭不保!”


    晉軍使者微微一笑,問道:“兩國交戰確實不斬來使,不過敢問閣下,如今爾等是哪個國?我軍奉大漢天子詔令討伐不臣,敢問諸位,可還是漢室臣子


    ?”


    一句話令大堂一片沉默,如今的天下是個什麽狀況誰都清楚,誰還會把大漢天子放在眼中?但別說袁尚還沒能成功繼承袁紹的齊王之位,就算他是,那


    這個齊王也是劉辯封的,按理來說,他們還是大漢的臣子,先天道義上便處於劣勢,起兵和晉軍作戰就是犯上作亂。


    有些事,在這個時代可以做,但不能說,否則袁術那個前車之鑒可不算遠。更何況晉軍就在城下,他袁尚若是敢這麽說基本就等同於逼張揚進攻,而且


    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大義之名或許沒什麽實質性的用處,但四百年大漢的統治根深蒂固,在百姓之中還有一定的基礎,絕非十幾、二十年的戰亂便能消弭的。


    審配眉頭一皺,不想在這件注定討不到好處之事上多談,轉移話題道:“我主自然是大漢之臣,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先王在時曾與晉王殿下遞交盟書


    ,兩軍乃是盟友的關係。晉王殿下無故興兵討伐盟友,隻怕難言道義吧?”


    晉軍使者笑道:“盟友?在君臣大義麵前,有什麽盟友可言?而且不知這位袁三公子可能代表袁本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袁大公子乃是嫡長,理應繼


    承齊王之位,怎麽都輪不到這位袁三公子吧?”


    “此乃我主家事,貴使未免管得太寬了。”逢紀沉聲喝道:“而且從貴使入門至今已經過了一刻鍾的時間,貴使卻始終沒有自報姓名、官職,敢問貴使


    ,這便是貴軍的誠意?”


    “我軍沒什麽誠意,不過既然元圖先生想知道我的姓名,告訴你們也無妨。”那使者就這麽昂首冷笑道:“孤王張揚,不知元圖先生有何見教!”


    “張...小人屠?!”


    袁尚聞言大驚,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之人,一開始他還沒有在意,但此時再看,此人滿頭白發,和傳聞中張揚的長相一般無二,可他無論如何都不


    敢置信,小人屠竟然敢孤身入城?


    審配和逢紀兩人也是麵麵相覷,愕然變色,小人屠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他們同樣沒想到,也不敢想這位竟然一個人便深入這龍潭虎穴之中。


    一時間,整個大堂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唯有張揚傲然肅立堂中,淡定的樣子仿佛根本不是置身群敵環繞之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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