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端坐在馬背之上,雙眼直視前方,不過雙眼卻毫無焦距。


    他在心中思索著,他清楚,這一次,自己不能再退。之前那次陣前見麵,自己表現出來的軟弱已經讓很多人心生不滿,如果再退的話...也赫牙等人的


    心思他清清楚楚,如果他再不能取得一場大勝的話,之前累積的威望將會蕩然無存,而他也必將會重蹈魁頭的覆轍。


    “大王,漢人在城前列陣,我們衝不衝?”


    “大王,殺他娘的便是,猶豫什麽?”


    漫長的等待之中,李淵麾下的眾將不耐煩了,除了寥寥無幾的漢人將領之外,高句麗人的耐性並不好,再加上各自領地的糧草告急,若是再不打的話,


    他們會喪失鬥誌,變得無比頹廢,甚至其中一些人還會產生什麽不該有的想法。


    李淵看了一眼隱在眾人之中的也赫牙,冰冷道:“小人屠以為孤會猶豫,會試探,所以排出這麽一個陣勢準備給我軍一個下馬威,那孤便給他一個驚喜


    。”


    “傳令,進攻,傾力進攻!”


    李淵身後十餘個號手同時用力吹響手中的牛角號,悠遠、低沉的號角聲瞬間響徹在整片草原之上,震碎了無數的積雪。


    號角聲響起的那一刻,無數的高句麗騎兵瘋狂地抽打著胯下的戰馬,向著剛剛立好陣勢不久的裴元紹部狂衝而去。


    裴元紹部的人數並不多,或者說張揚這十萬大軍之中的步卒並不多,隻有區區兩萬人,還有臨時從並州抽調來的,否則草原上可不會有步卒出現。從高


    處向下望去,隻見裴元紹部的兩萬大軍在龐大的敵軍騎兵麵前就如同一隻野兔。


    無比惶恐的野兔。


    這是不少晉軍將士第一次麵對如此數量的敵軍,如此數量的騎兵。大地仿佛都承受不住那狂亂的馬蹄,開始微微震顫起來,耳邊傳來的除了狂亂的馬蹄


    聲還有無盡的唿喝。


    麵對這樣的場景,不分新兵老兵,基本上裴元紹麾下的兩萬步卒全部都麵無人色,不少人甚至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這和是不是精銳無關,不是說精銳便絕對不存在恐懼的情緒,就比如李世民那支玄甲軍,在最後身心俱疲,毫無希望之下,他們同樣會選擇放棄,陷陣


    營同樣也是如此。


    “不要慌,穩住!”


    裴元紹反手拔出腰間的長刀,嘶聲怒吼道:“大王就在城上看著我等,敢臨陣退縮,不聽號令者,殺無赦!”


    “區區一群高句麗野狗,有什麽好慌的?”


    一聲大喝突然從身後傳來,裴元紹迴身,隻見全副披掛的張揚緩步而來,一臉羞愧道:“大頭領,俺約束不利,還請大頭領降罪。”


    張揚淡淡的搖了搖頭,這件事還真不能怪裴元紹,他更沒有處罰裴元紹的意思。


    眯著眼看了半刻飛速逼近的敵軍,張揚突然開口道:“都去準備吧,孤就站在這裏,在沒有命令之前,誰若是想退,那就踩著孤的屍體過去!”


    裴元紹瞬間便明白了張揚的意思,這是準備拿自己的性命來助這支新老混雜的大軍來迅速成軍,不成則死!


    “元紹,此戰繼續由你指揮,孤就在這裏看著。”


    “末將領命!”


    裴元紹大聲應諾,就如同之前無數次一般。他的臉色變得一片潮紅,大步走到陣前,望著自己麾下的將士,緩緩開口道:“諸位,這是我軍與李淵老狗


    的第一次大戰,這是你們其中很多人第一次參與這等規模的大戰,雖然俺知道這對你們或許不公平,但此戰,不勝則死!”


    “漢軍威武!”


    嘹亮的呐喊聲響徹天地,不論是張揚的晉王,還是大部分人稱唿他們的晉軍,這都不算錯,但在麵對異族之時,他們隻有一個種族,那就是漢人,同樣


    也隻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漢軍!


    “五百步!”


    “四百步!”


    “將軍,敵軍進入床弩和投石車的射程!”


    “射!”


    巨大的機括聲震耳欲聾,數十顆巨石在空中變成一個個小黑點,然後開始迅速下落,一杆杆仿佛長矛一般的弩箭激射而出,宛如一道道黑色的閃電。


    在能見度頗好的今天,晉軍將士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天空中那些黑點所劃過的軌跡。


    高句麗人寬闊的騎軍陣形上瞬間出現了無數的血肉胡同,戰馬轟然倒地,馬背上的高句麗人在慣性之下被狠狠摔了出去,大部分都會被當場摔斷脖子,


    少部分幸運的家夥沒有當場死亡,但還不等他們爬起來,無數的馬蹄就會將他們踩成一灘肉泥。


    粗大的長矛飛躍而過,人屍馬屍被串聯在一起,仿佛燒烤時用的肉串,最多的一支長矛上足足掛了三個高句麗騎兵和兩匹戰馬才耗光它的力氣,重重的


    插在地上。


    李淵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這一次他沒有保留,衝陣的都是他麾下最為精銳的勇士,但他們甚至還沒有摸到漢軍的衣角便已經有無數人喪命。


    “大王無需擔心,漢人的投石車和那大弩確實威力驚人,但裝填所需的時間必然不少,我軍一定能夠趁著這個機會突破進去。”


    對於範曾的安慰,李淵點了點頭,沒有開口,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前方,高句麗人已經悍不畏死地衝進了漢人兩百步內,要不了多久就能短兵相接,那


    個時候,不管什麽投石車還是大弩都會失去作用。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裏,等待著漢人的反應。


    ...


    麾下大軍的經驗不足,兵力膨脹的太快,難免也遇到這種問題。


    說實話,張揚已經盡量控製了麾下大軍的數量,並且給予他們足夠的訓練,最好的裝備,英明的將領,所有能給予他們的一切,張揚一點都沒有落下,


    但到底能不能成為一支精銳,最重要的還是他們自己。


    沒錯,張揚麾下是有很多騎兵,而且都是精銳。但是,張揚不想用,這一路南下不比在草原之上,所有人都清楚他小人屠的陷陣營鐵騎天下無敵,又怎


    麽可能會來與他野戰?


    攻城,成為了張揚不得不考慮的問題,這也是張揚為什麽不願大肆派出騎兵,一直保持守勢的原因。


    攻城的主力是步卒,也隻能是步卒,像他當年攻破虎牢關和高順騎兵攻城的戰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因為破解的方法很簡單,一囊火油就能解決所有的


    問題,張揚可不想帶時候損失無數騎兵還得重新錘煉這支步卒。


    而成為精銳最快的辦法毫無疑問就是血戰,尤其是以少打多,以弱勝強,麵對無數騎兵時的血戰。撐下來,他們就是一支合格的精銳,至於撐不下來,


    張揚麾下的鐵騎也不是吃素的,隨時能夠支援。


    調動整整三十萬大軍,為得就是能夠一戰奪取天下,張揚不能冒險,趁著現在有機會,也有補救的辦法,若是不加緊練兵的話,張揚不知道以後還會不


    會有同樣的機會。


    所以他親自來到了此處,為得就是能夠鍛煉出一支強悍的步卒,這個過程可能充斥著無盡的鮮血,但卻是一支精銳所必須要經曆的。


    “快把弩箭填進去!”


    投石車在這種距離下已經不可能再使用,但床弩卻還有齊射一輪的機會,如果他們的動作夠快的話。


    操弄著床弩的將士們心無旁騖,他們忘記了狂奔而來的高句麗騎兵,忘記了就在他們身後的張揚,忘記了淋漓的鮮血和狂暴的嘶吼,他們的眼中隻剩下


    自己麵前的床弩,並用著最快的速度將長矛一般的弩箭裝填進去,隨後開始調整最為合適的角度。


    “將軍,一百步!”


    計算著距離的士卒喊聲有些尖利,無需細說,那聲音已經出賣了他的恐懼,他敢肯定,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近距離的衝擊,若非裴元紹依舊還肅


    立在大陣的最前方,若非他清楚自己的身後就是張揚,可能現在的他已經崩潰。


    裴元紹的表情絲毫未變,這種情形他見過無數次,比這慘烈的廝殺他同樣經曆過無數次,這種場麵對他來說雖然不是家常便飯,但同樣無法使他那顆冰


    冷的心產生一絲一毫的恐懼。


    “還是太遠了...”


    但測距的士卒聽到裴元紹這句自語的時候,簡直被驚呆了,他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將軍,滿臉的不可置信。


    可裴元紹卻沒有搭理他,隻是自己默默計算著距離,在高句麗騎兵距離他大概隻有五十步的時候,手中長刀冰冷的斬下。


    “弓箭手、弩兵,第一排,齊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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