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是江夏竟陵縣人,今年三十五歲上下,身長七尺七寸,這在身高普遍偏矮的南方人中算是地地道道的‘長人’。身材魁梧,兩膀有千鈞之力,善使


    一柄鐵蒺藜骨朵,在江夏軍中未嚐一敗,算是黃祖麾下第一戰將。


    不過在此時的他卻滿頭大汗,與這些深沉的少將軍比起來,他更願意麵對黃祖,不是他做了什麽虧心事,而是黃射的心思太過縝密,什麽事都瞞不過他


    。


    “張碩將軍,城中謠言四起,為何不見有人前來稟報?”


    “這...”張碩本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感受到黃射那雙銳利的眸子死死地注視著自己,隻得無奈道:“啟稟少將軍,此事乃末將的疏忽,末將一開


    始並未將此事當成什麽大事,便未曾派人前來稟報少將軍。”


    這是實話,在張碩滿是肌肉的腦子裏,黃蓋撤軍是一件好事,有什麽可值得大驚小怪的,而且西陵這個江夏郡治算是荊州和江東的前線,每天的謠言數


    不勝數,讓他事事都來稟報黃射,那也不現實。


    黃射點了點頭,從表情就能看出來,張碩並沒有說謊。


    “城中謠言如何說的,你且詳細道來。”


    “喏。”


    見黃射沒有發怒,張碩鬆了一口氣,說話也利索不少,開口便道:“謠言是清晨便傳揚開的,應該是一群交州來的商人最先說的,說是江東軍正在集中


    兵馬攻伐汝南,所以黃蓋便率軍前往汝南了,尋陽隻留了三千兵馬,由一個叫孫...孫權的小崽子統屬。”


    “孫權?”


    黃射的計謀不差,他自然看得出來江東若想尋求破局,便隻能在徐州、豫州和荊州之中尋求一地,聽聞徐州正在僵持,如今便剩下了豫州和荊州,黃蓋


    前往汝南十分正常,但接替黃蓋的人卻不太尋常。


    “此子不是孫策之弟,要接替吳王之位嗎,怎得會出現在尋陽親率統兵,還隻有三千兵馬?”


    “這...末將不知。”


    張碩確實不知道,而且他覺得自家這位少將軍太膽小了,一個毛頭小子就怕他嚇成這樣,若是黃蓋率軍前來,還不得嚇得他立刻率人逃走?


    “或許是接替吳王之前想立些功勞吧,孫堅、孫策都是猛將,這孫權名不見經傳,應當是想帶帶兵,顯示自己並非不通兵事吧。”


    張碩隨意地說道,根本沒把孫權放在眼裏。


    “沒那麽簡單。”黃射的眉頭高高皺起,凝重道:“他若是想領軍,不管去徐州還是汝南,有周瑜、黃蓋這等名將坐鎮,取得些許功勞豈不是輕而易舉


    ,何必來尋陽這注定難啟戰端之地?”


    張碩心頭一動,問道:“少將軍是說,這孫權意圖不軌?”


    “極有可能。”黃射頗為焦急道:“立刻派出斥候,前往尋陽查探情況,再命人詢問鄂縣守將,是否有大軍進入江夏境內...”


    說到此處,黃射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你說這消息是由一夥交州商人最先傳播的,這夥交州商人何時抵達西陵,有多少人手,所帶貨物是


    什麽,為何沒人前來稟報!”


    張碩又是一驚,不過還是老實道:“啟稟少將軍,那夥交州商人大概是於清早入城,共有百餘隻商船,據他們所說,是因為江東軍不許他們與荊州來往


    ,他們買通虞翻之子虞汜後才取得通關行文,所運貨物為名貴香料。另外,守城校尉在他們入城之後便曾立即派人前來稟報,少將軍沒見到嗎?”


    黃射勃然大怒,朝門外喝道:“馮則何在!”


    “末將在。”


    馮則應諾一聲,大步踏入堂中,看著一臉怒氣的黃射,有些不明所以道:“可是有人惹怒少將軍?待末將取其首級來獻。”


    黃射強壓心中怒氣,開口問道:“馮則,本將問你,今日可有守城士卒前往稟報?”


    馮則點了點頭,不以為意道:“有,鎮守水門的一員小卒曾前來稟報,說有交州商隊入城,末將尋摸少將軍昨日看書太晚,清晨還未起身,這等小事未


    必來打擾少將軍,便讓此人先迴去了...”


    話沒說完,黃射勃然大怒,喝道:“馮則,你好大的狗膽,誰允許你代本將做決定的!”


    這話一出,馮則也不樂意了,他可不是什麽黃射的親衛將,而是黃祖的親衛統領,而且並非是黃家的家將,乃是黃祖當年重金延請來的猛士。


    這次黃祖前往襄陽,擔心黃射的安危,便將馮則留下給黃射當了親衛將。


    在他看來,黃祖對自己尚且客客氣氣,一個毛頭小子若非仗著自家老子,豈能有今日的權勢?對自己不客氣也就罷了,竟然敢這樣喝斥,若非舍不得黃


    祖從不短缺的金銀,他勢必掉頭就走。


    黃射卻怒氣未消,繼續喝道:“來人,將馮則拖下去重責三十軍棍!”


    聽到這話,馮則頓時愣住了,甚至都忘了爭辯,等到堂外的親兵衝進來架著他往堂外拖時,他才清醒過來,唿喝道:“黃射小兒膽敢如此,我要見將軍


    !”


    “放心,有你見的時候,不過得等到行刑之後!”黃射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喝道:“拖出去!”


    馮則口中喝罵不斷,但黃射根本沒搭理他,轉頭對張碩道:“張碩將軍,你立刻率軍將那群交州來的商人全部抓取來,不準放走任何一人。另外再傳令


    陳就將軍,全城戒嚴,不準任何人進出!”


    話音未落,城中突然響起一聲幽遠的號角聲,緊接著便是震天動地的喊殺聲,而且距離縣衙絕對不遠!


    張碩勃然變色,驚道:“少將軍,敵情不明,不如暫時退避,末將定當保護少將軍殺出一條血路!”


    “本將不退!”黃射一把抽出腰間寶劍,唿喝道:“敵軍隻有百餘隻商船入城,最多三五千人馬,我軍則有兩萬大軍,又有何懼?”


    “張碩將軍,立刻重整人馬,堅守縣衙,派人給陳就將軍傳信,著其立刻率大軍前來,前後夾擊,將這群江東水狗覆滅於此!”


    “末將領命!”


    西陵縣衙大堂之外,孫權雙眸筆直地目視前方,之前的狡黠之色蕩然無存,隻剩濃鬱的殺氣宛如實質一般。


    “淩操何在?”


    “末將在!”


    因為要偽裝成商人的緣故,江東軍將士全部沒有披甲,淩操更是連上衣都沒傳,光著的膀子上肌肉虯結,無數的疤痕仿佛蚯蚓一般遍布他的身軀,一柄


    短刀在手,一股彪悍的氣息衝霄而起,激起陣陣戰雲。


    “突破縣衙,斬殺黃射,可能做到?”


    “二公子放心,區區小狗,末將定斬其首前來迴報!”


    “好!”孫權點頭道:“若能攻破縣衙,陣斬黃射,此戰將軍當為首功!”


    “兄弟們,隨我來!”


    怒喝一聲,整整五百江東將士緊隨在淩操的身後,宛若下山猛虎一般狂衝而出,向著縣衙大門席卷而來。


    而此時的張碩已經登上了城牆,指揮著縣衙內的五百黃射親軍開始抵抗。


    讓淩操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所遭遇的抵抗前所未有的強悍,除了箭雨之外,竟然還有檑石和滾木,頓時讓沒有鎧甲保護的江東軍損失慘重。


    這件事其實不算奇怪,西陵縣衙中有一個演武場,黃射平日裏除了喜愛讀兵書之外,還喜歡演練兵法,所以一應守城的輜重都十分齊全。


    一時之間,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在天地之間,無數的江東軍士卒倒在血泊之中,但西陵縣衙的城牆卻始終沒有一名江東軍士卒能夠順利登上牆頭。


    淩操勃然大怒,將短刀咬在嘴中,一把推開一名正準備順著長梯向牆頭攀爬的江東軍士卒,仿佛猿猴一般手腳並用,飛速向上攀登而去。


    見主將拚命,江東軍頓時士氣大振,拚死向前,悍不畏死地向著牆頭狂攻而去。


    “隻會偷襲的江東水狗也有悍勇之輩?吃本將一招!”


    張碩怒喝一聲,掌中碩大的鐵蒺藜骨朵朝著淩操的頭顱砸下,仿佛不將他的頭顱砸成碎片死不罷休一般。


    空氣撕裂的尖嘯在耳邊響起,淩操猛然抬頭,隻見一杆碩大的鐵棒出現在眼前,根根仿佛狼牙一般的倒刺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森冷的寒光。


    淩操亡魂皆冒,連忙鬆開右手,取下口中的短刀,單手迎了上去。


    “給我開!”


    “當!”


    淩操的嘶吼和金鐵相交的轟鳴聲一前一後幾乎是同時響起,不過結果並未如淩操所願。


    按實力來說,張碩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但問題是,鐵蒺藜骨朵,也就是狼牙棒這種東西,乃是鐵定的重兵器,張碩又是居高臨下,勢大力沉,那一生怪


    力平白又強了三分。


    淩操卻是倉促相迎,蓄力不足不說,掌中還是一柄短刀,先天便吃了不小的虧,這一擊之下,隻見實木打造的長梯竟然生生被淩操踏成了兩段,壯碩的


    身軀轟然跌落在地,砸起一片煙塵。


    “江東水狗,除了偷襲之外就這點實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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