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晉軍大營之前卻是一片肅殺,借著夜色的掩護,三萬晉軍已經列陣完畢,而甘寧麾下的一萬水軍頂在最前方,一雙雙眸子雖然


    身處黑暗之中,但那濃烈的殺氣卻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水軍是憋屈的,在北方的水軍尤其如此。


    如果說他們的將軍還能憑借著高強的武藝偶爾在戰場上露露麵的話,那他們純粹就是一群打醬油的,自從當年諸侯討並州的水軍之戰後,他們就徹底閑


    置了下來。


    雖然在攻打京兆的時候,他們也曾出動攻打函穀關的後方,但包括他們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他們就是佯攻,說白了,就是戰場觀摩團。沒人真正


    指望他們來打破僵局,沒人指望他們攻城拔寨,所以,他們扮演的一般都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到戰場上看一看,隨便射上那麽一兩箭就完事了。


    當然,他們的賞賜從來不曾少過,雖然不可能比過重甲鐵騎,但也絕對比一般士卒要多,不過這讓他們更加的憋屈。因為不少晉軍士卒都在暗地裏嘲諷


    他們,說大王拿無數錢財養了一堆大爺,偏偏他們還沒有理由反駁。


    更有甚者,曾經有人不服戰死將士的待遇隻比他們高一些,將官司打到了張揚那裏,最後的結果是張揚提高了戰死將士的待遇,卻依舊沒有拿掉水軍將


    士的優待。


    這一次,他們決意證明自己,決意證明自己並不是廢物!


    濃烈的殺機在一萬水軍將士的心中激蕩,不少人頻頻迴頭目視張揚,仿佛恨不得他能立刻下令進攻。


    劉伯溫觀察了一下地上的一灘水跡,輕輕開口道:“大王,是時候了。”


    張揚點了點頭,反手抽出腰間的天勝刀狠狠向前一揮,厲聲喝道:“全軍進攻!”


    甘寧翻身上馬,沒有任何猶豫,手中的銀鱗分水刀狠狠揮下,厲聲嘶吼道:“隨本將衝!”


    “殺!”


    整整一萬水軍將士的嘶吼宛若山崩地裂一般,沒有人停頓,憋了一肚子殺意的水軍將士爭前恐後地緊隨在甘寧、蘇飛兩人身後向著前方的江東軍營寨狂


    衝而來。


    和衣而臥的太史慈猛然驚醒,急忙翻身坐起,將頭盔往自己的頭上一戴,提起自己的銀槍便衝出了大帳,全琮、朱桓兩人幾乎是同時趕到,一名小校大


    步前來,厲聲道:“啟稟三位將軍,晉軍再次來攻!”


    太史慈抬頭望了望天色,隻見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而已。


    想要準備趁著我軍熟睡的時候發起突襲?


    太史慈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如果小人屠隻有這點本事的話,那可太讓人失望了。


    “擊鼓,全軍立刻集結,準備迎戰!”


    激昂的戰鼓聲頓時響徹雲霄,一隊隊江東軍士卒從各自的營帳跑了出來,在各自的將軍麾下集結。


    而甘寧率領的一萬將士正如潮水一般滾滾而來,已經迫近到了江東軍大營的兩百步之內,最多隻需片刻的功夫便能衝入江東軍弓箭手的射程之內。不過


    此時江東軍已經開始了集結,宛如一條條溪流一般匯聚到了營柵之後。


    以目前的速度來看,甘寧率領的水軍將士隻怕是無法順利衝過江東軍的弓箭射程江東軍弓箭手便會就位。


    但是,甘寧率領的水軍沒有任何猶豫,這一次,他們甚至都沒有舉盾,就這麽直直地衝進了江東軍弓箭手的射程之中。


    “晉軍這是想找死嗎?”


    朱桓發出一聲冷笑,不屑道:“世人皆畏小人屠如虎,今日看來,也不過爾爾罷了。”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一隊隊江東軍弓箭手還沒來得及擺好陣形便已經亂哄哄地滑倒在地,慘叫聲,咒罵聲還有兵器的碰撞聲瞬間交織成一片。天色還沒


    有完全放亮,但整個江東軍大營就如同燒開的沸水一般,瞬間沸騰了起來。


    “怎麽迴事?”太史慈眉頭緊皺,看著即將殺到營前的晉軍和一片翻滾的江東軍,聲音中難免帶上了一絲焦急和憤怒。


    “末將前去看看。”


    全琮為人最為謹慎,但此刻卻不免焦急起來,也不等太史慈答應便催動自己胯下的戰馬向著營前狂衝而去。


    之前十分順利,但就在要抵達營柵之前時,隻聽他胯下的戰馬突然悲嘶一聲,前蹄一軟便跪倒在地,毫無防備的全琮瞬間被重重地掀翻在地,好在全琮


    的本領高強,雙手一撐戰馬,整個身軀在空中一個翻滾便輕輕落地。


    不過令全琮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落腳的並不是什麽堅硬的土地,而是濕滑無比的冰層,略微一個踉蹌,全琮壯碩的身軀轟然倒地。


    “該死!”罵罵咧咧的全琮踉踉蹌蹌的爬起,有些驚駭地發現腳下竟然有一層厚達數寸的堅冰在晨曦的照耀下散發著耀眼的光澤。


    “這是哪來的冰層?”


    剛剛趕到的太史慈、朱桓兩人吸取了全琮的教訓,早早翻身下馬,但看到這一幕的太史慈依舊勃然大怒,唿喝道:“輜重兵是幹什麽吃的,連積雪都沒


    有消除幹淨嗎?”


    全琮搖了搖暈暈乎乎的腦袋,開口道:“將軍,恐怕不關輜重兵的事,這些都是晉軍計劃好的!”


    “什麽?”


    怒火攻心的太史慈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聽到全琮的話之後有些迷茫。


    “將軍還記得昨天晚上晉軍投擲的水囊嗎?”


    太史慈恍然大悟道:“子璜是說...”


    “沒錯。”全琮點頭道:“當時我等都以為晉軍隻是不想耗時耗力的開采巨石,但如今看來,小人屠的目的就在於此。昨天晚上他根本沒想著要攻破我


    軍的營寨,就連甘寧的進攻都是為了掩護這些水囊,讓我軍不要起疑!”


    “狗賊端得狡詐!”太史慈一臉怒色,掌中銀槍狠狠往地上一頓,厚實的冰層立刻如蜘蛛網一般向四麵裂開,但想要憑他一人除掉這些堅冰卻不可能。


    朱桓猛然開口道:“將軍,不如令將士們將衣袍覆於冰麵之上,當能阻擋地麵的濕滑。”


    “來不及了。”


    太史慈一雙虎目直視前方,隻見一片仿佛陰雲一般的投槍已經在晉軍陣中升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道詭異的弧線之後,挾裹著刺耳的尖嘯聲朝著江東軍營


    寨狠狠落下。


    而此時此刻,江東軍將士仍在冰麵之上掙紮,別說還擊,哪怕巨盾自保都無法做到。


    瞬息之後,一柄柄投槍狠狠地落在江東軍大陣之中,滾燙的鮮血澆築在冰麵之上,灼熱的白氣緩緩升起,擁擠在一起的江東軍將士被鋒利的投槍貫穿了


    軀體,慘烈的哀嚎聲竟然生生將激昂的戰鼓聲壓了下去。


    太史慈和全琮同時閉上了雙眼,有些不忍心去看這悲慘的一幕。


    他們都是軍中宿將,哪怕再慘烈的情況也見到過,但如今這種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屠殺,卻是他們第一次見到。


    朱桓怒目圓睜,當日被張遼率軍衝殺到身前,隨後又被一戟杆抽下戰馬的情景在他腦海中不斷迴放,在周瑜麵前大聲請令的話語在心中迴蕩,這一刻,


    朱桓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屈辱的感覺梗在心頭,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一把將頭盔隨手擲在地上,反手從腰間抽出長刀,重重踏在堅實的冰麵向前衝去。


    “狗日的並州土狗,老子跟你們拚了!”


    “休穆,莫要衝動!”


    全琮死死將朱桓攔腰抱住,口中不停勸慰。


    太史慈猛然睜開雙眼,隻見他一雙眸子在這片刻變得通紅無比。


    “子璜,放開他,讓他去!”


    全琮迴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史慈,眼中滿是疑惑,仿佛不敢相信這個一臉猙獰的家夥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太史慈。


    “去啊,怎麽不去了?”太史慈上前一腳把朱桓踹翻在地,怒吼道:“你不是自詡勇武嗎?比主公如何,比我如何,還是你覺得你一個人衝上去就能解


    決掉晉軍?如果你真有這個本事,那無需多說,老子立刻請示大都督,讓你來做這主將,老子給你牽馬墜蹬,哪怕給你喂馬都行!”


    “吳郡朱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廢物,為將隻知道打打殺殺,你有霸王之勇倒還罷了,你有嗎?”


    說到這裏,太史慈似乎有些不屑再罵朱桓,轉頭對全琮道:“子璜,立刻傳令,全軍撤退!”


    “這...”全琮有些猶豫,開口道:“將軍,我們這一撤,隻怕大營無法再堅守,隻憑身後的曹軍和楊堅等人,他們未必會下死命攔截晉軍。”


    “我們已經無力迴天了。”太史慈搖搖頭,有些頹廢道:“再留在此處除了讓將士們白白送命之外,還有什麽作用?”


    “唉...”


    長歎一聲,全琮無奈地命自己的親兵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隨後和太史慈兩人並騎向著後營退去。


    “將軍,休穆他...”


    “本將不想罵他,但是你看看他這次在戰場上的表現,除了衝動之外還有什麽?”太史慈搖了搖頭,繼續道:“本將的這番話,若是他能想明白,日後


    的成就不可限量,若是想不明白,遲早死於非命。”


    兩人率領著殘存的兵馬漸行漸遠,滿麵漲紅的朱桓呆愣半晌,直到他的親兵衝上來時,他才長歎一聲,緊隨著太史慈和全琮的身後,向著後營退去,隻


    是心中究竟如何想,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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