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同樣難以入眠的還有許昌城中的曹操。


    盯著案幾上那份潁川輿圖,平日裏代表著行軍作戰的記號此刻在曹操的眼中無比的紮眼,如果撕碎這該死的輿圖就讓破解晉軍的圍堵,那曹操一定不會


    有絲毫的猶豫,可惜...


    “大王。”


    許褚壯碩的身軀出現在大堂之內,抱拳躬身一禮。


    “仲康無需多禮。”曹操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開口問道:“羅藝將軍可曾請來?”


    “已經在大堂之外。”


    “好。”曹操點頭道:“立刻請進來。”


    “喏。”


    應諾一聲,許褚轉身離去,他有些不明白曹操為什麽大晚上隻把羅藝一人找來,不過對於曹操的決定,他從來不會說不,照做便是。


    等不多時,羅藝大步而入,抱拳一禮道:“末將羅藝,參見大王。”


    “無需多禮。”曹操強行擠出一個微笑,關切道:“子延的傷勢如何了?”


    之前的大戰之中,羅藝對陣秦瓊,受了一點小傷,所以曹操才有此一問。


    “大王放心,區區小傷而已,不足掛齒。”


    “坐下說話。”


    “多謝大王。”


    羅藝抱拳應諾,上前兩步,在曹操的下首跪坐好,等待著他的下文。


    說實話,羅藝同樣不清楚曹操把自己找來的目的,如今許昌城的局勢不穩定,最重要的是,那些冀州降兵其實並不買他的帳,而他自己的幽州鐵騎消耗


    一空,難以對他們造成威脅,若非是冀州軍缺乏一個領頭之人,如今許昌的局勢究竟如何可真不好說。


    曹操長歎一聲,反手抽出腰間寶劍,羅藝大驚失色,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曹操突然倒轉寶劍,將劍柄遞給羅藝,開口道:“子延,請斬下孤之首級


    !”


    羅藝大驚失色,比剛才以為曹操要殺他時還要驚訝,連忙起身拜倒,不敢置信道:“大王何故如此?”


    曹操搖頭道:“將軍投靠孤不久,與小人屠交惡並不多,那小人屠恨孤入骨,若是將軍能以孤首級相投,當能受到重用。”


    羅藝頓首道:“大王,藝雖然投靠大王的時間並不久,然大王信重,臣著實感激,若是大王懷疑臣懷有二心,就勢斬下臣之首級便是,何故如此?”


    “此乃孤肺腑之言。”曹操搖了搖頭,道:“如今孤困守許昌,已然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想要渡過此劫是難上加難。孤死之後,袁紹、劉表、孫策之


    輩皆非小人屠敵手,高句麗更是畫外野人,想要和小人屠爭霸天下,難。而且孤寧願張子昂得這天下,也不願胡虜在我中原大地作威作福。”


    “將軍在孤勢窮之時來投,孤心中感激,然如今時運不濟,孤迴天乏力,無以迴報將軍恩情,隻有首級一顆,願為將軍換取日後富貴。”


    “大王!”羅藝一臉凝重道:“臣三投小人矣,大王不以臣卑鄙,妄自重用,然臣卻無能為大王擊退晉軍,常深感慚愧。然臣投降袁本初,乃是因為公


    孫將軍之死,投降大王,乃是袁本初不肯重用,屢屢見疑,臣問心無愧,然如今大王待臣甚重,臣若是再叛,豈有臉麵立於天地之間矣?”


    “大王無需多言,臣若有此心,當死無葬身之地!”


    “大王若實在放心不下末將...”羅藝猛然起身,一把搶過案幾上的寶劍,橫在自己脖頸之上,決然道:“臣唯有以死明誌,然臣尚有一言,請大王慎


    重。”


    “如今局勢固然惡劣,然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末將唯願大王振作,與小人屠決一死戰!”


    說罷,羅藝雙臂用力,掌中寶劍在自己脖頸上一拉,便欲在曹操麵前自刎明誌。


    “不可!”曹操可沒想到羅藝會如此暴烈,也顧不上多想,起身上前便一把將劍鋒攥在了手中。鋒利的劍刃瞬間劃破了曹操的皮膚,鮮血宛如小溪一般


    泊泊而下,但曹操卻像沒感覺一般,開口道:“子延萬萬不可如此,孤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子延還是先將劍放下再說。”


    說實話,曹操真的是想讓羅藝殺死自己嗎?不能說沒有這個心思,但這個可能絕對不大。曹操是梟雄,而且是當世最大的梟雄,奉行的還是寧肯他負天


    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他,怎會這麽輕易言死。這番話更多的還是試探羅藝,否則不管曹操怎麽想,堂外的許褚可不會任由他胡來。


    羅藝看沒看出來,曹操不知道,但他敢肯定,羅藝剛才絕對是真的想自殺,絲毫沒有表演的成分。


    “叮...”


    鋒利的寶劍跌落於地,滾落在一旁,曹操的雙手和羅藝的脖頸上都有一道血痕,殷紅的血跡泊泊而下,在火燭的照耀下無比妖異。


    顧不上給自己處理,曹操先是幫羅藝包紮好傷口,這才緩緩為自己包紮。


    羅藝一臉激動道:“末將若是背棄大王,必遭萬箭穿心之苦,有違此誓,世不為人!”


    “子延無需如此。”曹操哈哈一笑,道:“操若是信不過將軍,怎會將統率冀州大軍的權利交予將軍?”


    羅藝穩定下心神,開口道:“大王,城中糧草將盡,何不盡早突圍?末將不才,願率軍殺出一條血路,死不旋踵!”


    曹操搖了搖頭,道:“孤也想突圍,然之前大軍圍城,沒有一點機會,近日來敵軍突然少了兩萬,不知去向。安知這不是小人屠故意使詐,誘使我軍出


    城,然後在城外野戰?”


    “這...”論出謀劃策,確實並非羅藝所擅長的,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思考。


    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大王,莫不是夏侯淵和曹仁兩位將軍率軍趕到,小人屠不願我軍看到援軍,這才分兵去阻攔夏侯淵將軍的援軍?”


    “有這個可能。”曹操點點頭,算是認可了羅藝的推斷,不過還是慎重道:“然也不能排除小人屠這是準備伏擊我軍,誘使我軍主動出城,如之奈何?


    ”


    羅藝大聲道:“大王,不突圍隻有被圍死在城中這一條路,突圍卻有一線生機,為何不拚死突圍?”


    一番話似乎點醒了曹操,沉思片刻之後,那一雙小眼睛突然精芒大放,沉聲道:“好,便依將軍之言,今夜三更,全軍突圍!”


    羅藝大聲請戰道:“末將願為先鋒,誓死殺出一條血路,護佑大王突圍!”


    “有勞將軍。”曹操點了點頭,對堂外大喝道:“仲康,將一眾文武全部請來。”


    “遵命!”


    片刻之後,臧霸、羅藝、羅成、郭子儀、尹禮、孫觀等主將全部到齊,荀彧、諸葛亮、董昭、張範、蔣濟等謀士也濟濟一堂,一時之間,寬闊的魏王府


    大堂頓時變得有些擁擠。


    待眾人到齊之後,全副披掛的曹操從後堂按劍而入,環視堂中眾人。


    “我等拜見大王。”


    眾人雖然不明白曹操這麽晚將他們找來有什麽目的,但還是齊齊躬身行禮。


    “無需多禮。”


    根被沒給眾人反應的時間,曹操一把抽出腰間寶劍,一劍將麵前的案幾劈成兩段,大喝道:“孤決意今日突圍,與小人屠決一勝負,還望各位將軍奮勇


    向前,操在此拜謝!”


    臧霸、羅藝等諸將厲聲應道:“我等謹遵大王之命!”


    “尹禮、孫觀、胡質聽令!”


    尹禮和孫觀是臧霸麾下部將,當年的泰山賊,胡質則是曹操最近提拔的年輕小將,文武雙全,頗為難得。


    三人齊齊踏前一步,抱拳道:“末將在!”


    “各率五千將士,在西、北、東三門處大造聲勢,務必要讓敵軍以為我軍準備分兵突圍!”


    “末將遵命!”


    “臧霸何在?”


    臧霸挺身上前,大聲道:“末將在!”


    “率八千將士埋伏在南門之外,隻等孤一聲令下,你便率麾下將士負土出城,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城外的壕溝填平,你可明白?”


    “末將遵命!”


    “史渙、郭子儀何在?”


    “末將在!”


    “各率一萬將士,隻等臧霸將士填平壕溝之後,爾等便立刻率軍攻打晉軍營寨,摧毀箭塔,可能辦到?”


    “大王放心,我等定然竭盡全力,至死方休!”


    曹操的目光最後落在羅藝的身上,大喝道:“羅藝聽令!”


    “末將在!”


    “孤將我軍剩下的所有騎兵都交給你,待史渙和郭子儀將軍攻破晉軍大營之後,你便率領騎兵直接衝入敵陣,可能做到?”


    “大王放心,末將雖死,晉軍大營必破!”


    “好!”曹操環視大堂,開口道:“諸位無需擔心,文士和各位的家眷隨孤一同行動,有吾兒曹彰保護,定當無礙。”


    “請各位將軍記住,孤要的是突圍,不是殺傷,今夜不可戀戰,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鑿穿敵營,殺出一條血路,諸位可明白?”


    “我等謹遵大王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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