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澤走後不久,袁紹廣招麾下文武,冀州高層官吏齊聚一堂。


    待眾人到齊之後,袁紹沉吟片刻,開口道:“曹操竊據國土,挾持漢帝,實乃禍國殃民之國賊。我欲傾麾下大軍,起兵討曹,諸公以為如何?”


    沮授一聽立刻就不樂意了,之前袁紹在丟了幽州之後,曾以十萬石糧草從並州換取了萬餘戰馬,這件事田豐就很不高興。


    沒錯,丟了幽州之後,戰馬對於袁紹來說的確十分的重要,可問題是,你要是拿銅錢,哪怕拿金銀來交換戰馬,那他沮授肯定一句話都不說,可你怎麽


    能用糧草呢?


    冀州、青州錢糧廣盛,這沒錯,但那可是十萬石糧草,足足三郡一年的產出,豈能這麽輕鬆便給了大敵?


    沒錯,如今時值八月底,眼看著秋收在即,隻等豐收,這糧倉瞬間便能再次充實起來,但問題是,這中間要是出了什麽差池,你這府庫之中可就空了,


    到那個時候,又該怎麽辦?


    而且最重要的是,哪怕你把糧草給劉表、給孫策,哪怕給曹操都行,怎麽能給小人屠?


    那可是一匹惡狼,本來因為和曹操的大戰,腹中饑腸轆轆,你這一下把他喂飽了不要緊,吃飽之後你覺得他會收拾誰?要是收拾你袁紹,你該怎麽辦?


    道理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沮授這個人和田豐的毛病一樣,說話很難聽。


    本來還隻是正常的勸諫,但在袁紹表現地有些不耐煩之後,他就和袁紹頂起來了。


    袁紹本身就是一個極為好麵子的人,又豈容田豐那冷嘲熱諷的話語?


    於是,哪怕隻是為了爭這口氣,袁紹二話不說,把馬買了。


    當然,袁紹肯定也不是單純地為了和沮授對著幹,他同樣有著自己的考慮,簡單來說,還是戰馬的問題。幽州一丟,整個天下出產馬匹的就隻剩下張揚


    這一家。李淵那裏剛剛大戰完,以後定然要少不了摩擦,想要跟他買馬不現實。那沒有戰馬,如何組建騎兵,沒有騎兵又如何和曹操作戰,就算以後要


    和張揚開戰,沒有戰馬,又拿什麽來打?


    鞠義已經死了,再想組建一支先登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尋常步卒,哪怕是張頜的大戟士,可是陷陣營的對手?


    上次攻伐晉陽的時候,就吃足了沒有戰馬的虧,難不成以後每次和張揚對陣,都要來上這麽一遭?


    因為這件事,沮授差點第三次被關進大牢之中。


    不過如今聽到袁紹又要去打曹操,沮授根本沒想起前幾次的教訓,頓時又急了。


    “大王,此事萬萬不可!”


    袁紹本來還在心中暗自得意,覺得自己做出了一個英明無比的決定,沮授此言一出,頓時讓他不高興了,皺眉問道:“則注覺得有何不可?”


    “曹操乃是國賊不假,但有其存在,正好為我軍阻擋小人屠,此人隻可為友,不可為敵。再者說,若是我軍去攻伐曹操,高句麗又興兵來犯,又當如何


    ?況且經過去年的大戰,冀州雖然損傷並不慘重,但亦需要時間修養生息,此時動兵非智者所為!”


    “退一步講,就算我軍能夠戰勝曹操,損傷也定然不小,若此時小人屠興兵來犯,又當如何?”


    瞧這話說的...


    張頜、韓瓊等人心中苦笑,老頭你說的話是一點錯誤都沒有,但你不能客氣一點嗎?又是非智者所為,又是該當如何,這話一出,憑主公的性子,那能


    不生氣嗎?


    逢紀和審配對視一眼,猶豫片刻之後,終究還是沒有站出來為沮授說話。


    郭圖倒是躍躍欲試,但他可不是想為沮授求情,而是準備落井下石,不想卻被辛評拉了一下,同樣沒有開口。


    一時之間,整個大帳內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沉默,所有的人都目光都集中在了袁紹的身上。


    袁紹心中怒極,暗罵道:沮則注這個老賊,先是詛咒我冀州出事,糧草不保,後來又說我打不過曹操和張揚,這倒還罷了,竟然還說我連高句麗那異族


    都鬥不過?


    強壓心中的怒火,袁紹竟然用平淡的語氣道:“則注多慮了,小人屠答應為我軍牽製高句麗,我軍隻需專心對付曹賊便是。再者說,如今張揚正在攻伐


    蜀中,又要牽製高句麗,哪有餘力來收漁翁之利?我意已決,此事無需再提!”


    若是換成一般人,袁紹話都說得如此清楚,你哪怕再不滿,也應該見好就收,等過段時日,袁紹氣消之後再來委婉的勸諫便是,但沮授卻不同,隻要他


    認為你錯了,別說你隻是發怒,哪怕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踏前一步,田豐梗著脖子道:“主公,萬萬不能出兵!小人屠就是一頭惡狼,一頭永遠都喂不熟的惡狼,他說的話,豈能相信?”


    “主公,他這是在算計您,等您和曹操打得兩敗俱傷,到時候他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這麽簡單的道理,您怎麽就不明白?”


    “至於說牽製高句麗,據我估算,高句麗如今根本無糧,怎能發兵攻打我軍?”


    袁紹道:“那卻不是正好,反正我等也不相信小人屠,高句麗既然無力攻伐,我軍正好可以從容和曹賊作戰,戰勝曹賊之後,不僅能盡得三州之地,而


    且還能將奉迎陛下,豈不是一舉兩得,到時候,孤占據大漢最為富庶的五州,小人屠又能奈我何?”


    沮授頓時被袁紹的天真有些震驚了,開口道:“主公,哪怕張揚和高句麗無力出兵攻打我軍,但劉表呢,孫策呢,我軍攻伐曹操,他們定然不會支援,


    但曹操若是真的露出頹勢,他們定然會出兵來分一杯羹,到時候我軍乃是強弩之末,難不成要為那兩人做嫁衣不成?”


    袁紹大手一揮,道:“劉表乃是守土之犬,張揚數次出兵南陽,其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豈敢和我軍爭鋒?至於孫策...不過一有勇無謀之輩罷了,孤


    麾下雄兵百萬,戰將千員,豈懼一黃口孺子?若是他膽敢出兵,那孤便連江東一並拿下就是。”


    沮授跪倒在袁紹的案幾之前,以頭撞頭,哭嚎道:“主公,劉景升單騎定荊襄,孫伯符更是號稱江東小霸王,他們兩人,豈能小視,若是此次出兵,必


    敗無疑!”


    最後這句話一出,袁紹心中的怒火再也壓製不住了,有事說事,你之前說的,不管好不好聽,我都能算你有些道理,但這次的大戰還沒開始,你便詛咒


    我必敗是個什麽意思?


    “沮授,此事孤主意已定,你也無需多言。孤看你最近是太勞累了,迴府去休息吧,來人,送則注先生迴府!”


    袁紹的親衛將眭元進立刻帶著幾名親衛走了進來,不過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沮授進大牢的次數很多,但始終無事,眭元進並沒有直接把沮授給架出去,而


    是頗為客氣道:“軍師,如今主公正在氣頭之上,你還要別說了,待明日再勸不遲。”


    沮授卻根本不搭理眭元進,梗著脖子道:“主公,忠言逆耳,今日你不聽良言,來日必定是一場慘敗,悔之晚矣!”


    袁紹勃然大怒,喝道:“眭元進,你還在等什麽!”


    眭元進心中也是惱怒異常,自己好心提醒這老頭,他不聽也就罷了,還連累自己被喝斥,這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親自上前,架起沮授便向外走去。


    沮授還要爭辯,不過眭元進終究還是不願得罪他,隻是冷冷地開口道:“軍師,你自己找死沒關係,但是別牽連末將,等出了這大門,您愛怎麽叫都成


    ,但現在,末將求您安靜一些,可好?”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起了作用,沮授被架出齊王府大門之後,才渭然長歎道:“天亡我冀州!天亡我冀州!”


    正是這一句話,讓郭圖聽了個清清楚楚,並私下稟報了袁紹,當天晚上,袁紹命人將沮授再次關押在大牢之中。


    趕走沮授之後,袁紹環視在場眾人,以一種不可反駁的語氣道:“出兵伐曹之事,便這麽決定了。十日之後,孤當親率大軍,顏良、文醜、張頜、韓瓊


    等將隨軍聽令。”


    “逢紀,你待明日再去晉陽一趟,與那小人屠交易一些戰馬迴來,不過價錢卻要低,至少不能如上次一般,相信他會答應的。還有,聽聞晉陽甲堅兵利


    ,最好也能交易一些迴來。這一次,孤定要一戰功成,徹底擊敗曹阿瞞!”


    眾人齊齊抱拳道:“大王英明!”


    這一聲喊,聽得袁紹十分滿意,沮授頂撞自己的不快也消散不少,但眾人心中究竟如何想,便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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