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油失守、涪水關失守、竟然連綿竹都失守了...


    龐羲雙目圓睜,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麵前滿臉血汙,衣甲殘破的楊洪,壯碩的身軀仿佛被抽掉了骨頭一般,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他現在多想楊洪能笑眯眯地跟他說,將軍,之前都是開玩笑的,綿竹等地依舊穩如泰山。


    但楊洪那滿身血汙卻不會撒謊,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真的?


    龐羲這一刻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做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剛剛接到涪陵關被劉循攻破的消息沒多久,那邊晉軍怎麽就殺進了蜀中,還占據了如此要害之地?


    楊洪偷眼打量龐羲,發現他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過,立刻嚎哭道:“將軍,不是下官無能,而是那李恢著實不當人子!”


    不當人子這句話若是放在後世,那意思大致就是說,李恢那小子不是個東西。


    龐羲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殺意,攥緊雙拳,顫聲道:“季休,莫急,你切將前因後果與我說一遍!”


    “遵命!”


    楊洪應諾一聲,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將語言組織了好幾遍,所以此時也無需思考,張口便道:“將軍,一日之前,那黃權突然命人來稟報,說是江油大


    營已丟,涪水關岌岌可危。當時下官還不清楚,後來才知曉,那時李德昂便已經與晉軍相勾結,就連黃權也投靠了那晉軍。”


    “李德昂借口出兵救援涪水關,將綿竹城的一萬兵馬帶走了八千。下官當時雖然不知道李恢賊子已經投敵,但亦覺得此舉不妥,便苦苦相勸,拚死阻攔


    ,說是敵情不明,不如先派人來成都通知將軍,集結兵馬之後再做打算不遲。在末將看來,晉軍雖然不知是從何處進入蜀中的,但想來兵力不會太多,


    就算涪水關丟失,隻需集結兵馬之後大舉進攻,晉軍又能如何?到時候,涪水關和江油都能收迴來。可李德昂固執己見,當時下官還以為他隻是立功心


    切,但萬萬沒想到,李德昂那時便已經投敵!”


    龐羲深吸一口氣,怒喝道:“李德昂竟敢如此,該殺,該殺!”


    此時此刻,龐羲隻感覺自己的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龐羲問道:“那綿竹又是如何丟的?哪怕隻有兩千人馬,但怎會連一日都堅持不下來?”


    楊洪不敢怠慢,繼續道:“李恢賊子走後,綿竹的兵力變得十分空虛,下官唯恐出事,所以不得不連夜巡視城防,以防備被敵軍偷襲。卻不想李恢竟然


    讓他留在城中的親信悄悄打開了城門,晉軍一擁而入...下官連忙組織人手,可混亂之中,僅存的兩千大軍需要巡視全城,哪還能集結起來?下官勉強


    湊起一千大軍前往失陷的南門迎敵,可惜,下官手中兵力太少,寡不敵眾,後來那張揚麾下悍將魏延還將下官的一條腿給打折,若不是親兵拚死阻敵,


    怕是下官連麵見將軍,訴說李恢賊子陰謀的機會都不會有!”


    龐羲看了看楊洪那條呈現出詭異角度的左腿,心中升起一絲不忍,大聲道:“來人,速請名醫來給季休治傷!”


    親兵領命而去。


    龐羲繼續問道:“那晉軍有多少人馬?”


    楊洪迴憶片刻,道:“當時城中太過混亂,下官看不真切,但至少不下於五千之數。”


    如果事實真如楊洪所說,那綿竹失陷的責任確實怪不到他,哪怕自己在綿竹城中,隻怕是做的也不會比他更好。


    仿佛是害怕龐羲不信,楊洪繼續道:“下官拚死殺出綿竹之後,曾抓到一名晉軍士卒,據他所說,晉軍之所以敢如此大膽,正是因為成都之中有他們的


    內應,隻要能攻破綿竹,那成都亦可一鼓而下。下官本想將此人帶迴來交於將軍處置,可沒想到那魏延追得太急,下官與那俘虜失散在了亂軍之中。”


    龐羲眼睛一眯,問道:“可知那人所說的內應為誰?”


    楊洪道:“那人就是一名小卒,怎會知道內應為誰?當時時間緊迫,下官也沒時間進行拷問,此事的真假,全憑將軍判斷。”


    龐羲點點頭,一名普通士卒,若是知道的那麽多,才是怪事,如今看來,這楊洪的話應該沒有破綻,隻是內應是誰呢?


    “來人!”半晌之後,龐羲大喝道:“去將那董和匹夫拿下,打入大牢之中!”


    不論內應是不是董和,但李恢是他舉薦的,無論如何都逃不掉關係。


    片刻之後,成都中的大小官員紛紛趕來,詢問龐羲究竟發生了何事。


    董和在蜀中的人緣不錯,若是沒有絲毫理由便被拿下,眾人自然是不許的。


    龐羲也沒有隱瞞,將綿竹失守的事略微說了一遍,眾人聽後,都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氣。


    實在是江油、涪水關、綿竹這三個地方太過重要,這三個地方一丟,成都危矣!


    看見眾人麵露擔憂之色,龐羲立刻開口道:“慌什麽,不過區區三五千人馬,疥癬之疾罷了。我已派人前往閬中送信,命王商帶兵前來,明日我也當親


    提兵馬奪迴綿竹,晉軍縱然強悍,又能如何?”


    “當務之急乃是大公子,涪陵關已經失守,諸公以為,我們接下來當如何是好?”


    眾人定了定心神,發現龐羲說的話還真沒錯,幾千人馬並不足以在益州翻起什麽浪花,反倒是劉循的大軍才是大患,若是真讓他打到成都城下,那可是


    ...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一時之間,整個大堂上有些沉默。


    正在龐羲準備發怒的時候,一人忽然從人群中站出,隻見其人三十上下,身高尚不足六尺,生的是獐頭鼠目,鼻孔朝天,端得是難看不以。


    能有這種相貌的,在整個益州官場隻有一人,那就是益州從事張鬆。


    強忍著心中的不悅,龐羲開口問道:“永年有何話說?”


    張鬆的才華,很多人都清楚,但別說喜歡他,願意和他深交的都不多,劉璋任命他為益州從事,不過是看重他的出身,對張鬆本人卻沒有絲毫感覺。


    張鬆也清楚自己不招人待見,所以平日裏很少開口說話,以至於大部分人都忘記了他的存在,若不是龐羲的記憶夠好,而張鬆的麵貌又足夠怪異,隻怕


    龐羲根本想不出張鬆的表字。


    “將軍,大公子雖然攻破了涪陵關,但距離成都的路途依舊遙遠。若鬆沒記錯的話,從涪陵關想要抵達成都,有兩條路可走,一條為水路,一條為陸路


    。但不管哪條路,都繞不過德陽關這座關隘。隻要選一謹慎之人鎮守德陽關,堅壁清野,大公子的糧草必定斷絕,到時候,破之易也。”


    “好計!”龐羲讚了一聲,可又犯了難,蜀中的將軍基本都跟隨了劉循,他手下都是一幫文士,雖說這個時代的官員大都文武雙全,但若是不派一個正


    經武將,他仍是難以安心。


    “永年以為何人可去鎮守德陽關?”


    張鬆不加思索道:“成都將軍劉璝,武藝嫻熟,又為將軍心腹,可去鎮守德陽。”


    “劉璝...”龐羲的臉色不太好看,劉璝是他的心腹不假,武藝也不差,但問題是,和高沛、楊懷的毛病一樣,這劉璝同樣十分衝動,若是派他去,難


    保涪陵關那一幕不會重演。


    張鬆明顯看出了龐羲的顧慮,開口道:“將軍若是覺得不穩妥,鬆可再推薦兩人。其一為州署從事張裔張君嗣,此人文武雙全,曆任魚複長,帳下司


    馬等職,為人謹慎。其二為廣漢郡尉羅蒙,此人武藝嫻熟,兵法出眾,曾領兵隨老將嚴顏鎮壓南中叛亂,立有大功,有此二人輔佐,德陽關當萬無一失


    。”


    “另外,師友從事周群,賢明遠播,有通天徹地之能,若是能請出輔佐,縱然大公子用盡心機,隻怕也過不了德陽。”


    張裔、羅蒙兩人還罷了,雖然不錯,但在龐羲眼中也就是小輩,究竟堪不堪大用,誰都不清楚,但這周群可不一般。


    周群的老子叫周舒,曾經擔任過劉焉的益州別駕,這周群是劉璋的老師,這些都還罷了,重要的是,這周群精通占驗天算之術,所言之事,無有不準,


    神算子一般的人物。


    這個時代,不管你讀多少書,迷信都是一定的,而周群這般的人物,誰敢小視?


    龐羲想了想,點頭道:“便按永年所說,立刻命人去傳令,命劉璝為主將,鎮守德陽關,再命張裔、羅蒙為副將,請周群先生為軍師,立刻兵發德陽關


    ,若敢怠慢,軍法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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