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溫和張範見過一麵,就是在上次張範出使的時候,但要說有多熟悉,那也不是,畢竟隻不過是一麵之緣而已。


    “先生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不知先生此來,有何貴幹?”


    劉伯溫帶著張繡,親自出城將張範迎入了偃師縣衙大堂之中,頗為客氣的詢問。


    張範同樣頗為客氣道:“奉魏王之命,有要事與晉王相商,不知晉王可方便一見?”


    劉伯溫一臉歉意道:“先生來得不巧,大王如今不在偃師城中,先生的事若是不急,便在城中等待幾日,可否?”


    聞聽此言,張範不免有些焦急,要知道如今洛陽將士每日隻有一頓飯吃,還不能吃飽,幾日的時間,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不知晉王幾日能夠迴來?”


    “這卻不好說。”劉伯溫為難道:“大王返迴三關押運糧草,準備一舉攻破洛陽,所以幾日能夠返迴,誰都說不好。先生若是有急事,對基說也是無妨


    ,大王臨行之前,曾命基總督京兆戰事。”


    張範撇撇嘴,糊弄誰呢?張揚一介晉王,親自去押送糧草,你劉伯溫是個文士也就罷了,張繡杵在這為何不用?


    而且,這麽大的事,哪怕你劉伯溫是張揚最信任的謀士,也斷然無法做主,說了也是白說。


    “伯溫先生好意,範心領了,隻是這件事,卻要範當麵和晉王詳談比較好。”


    “也好。”劉伯溫也不發怒,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先生便先在這偃師城住下,一應用度,先生吩咐便是。自從上次一見,大王也常提起先生之名,


    若是大王迴來,知曉基招待不周的話,可是免不了罪責。”


    “不敢,範一應用度,便按平常士卒之用即可,無需伯溫先生費心了。”


    當晚,劉伯溫在府衙設宴款待張範,張繡、張遼兩人作陪。


    席間,劉伯溫頻頻勸酒,張繡和張遼兩人同樣一臉喜色,言語之間十分的客氣,仿佛不願得罪張範一般。


    張範有些不明所以,試探道:“敢問伯溫,最近貴軍中可是有喜事發生,為何諸位興致如此之高?”


    劉伯溫還沒開口,張繡便忍不住道:“再過兩日,那洛陽城就要被攻破,曹賊授首,豈能不高興?”


    張遼也點頭道:“溫侯大仇得報,當浮一大白,先生為大王同族,來日必定高官顯爵,還請多多提攜末將。”


    張範心裏一咯噔,問道:“兩位將軍,洛陽城連帶函穀關,可還有近十萬兵馬,晉王雖戰無不勝,但想要在數日內拿下洛陽隻怕也不容易吧?”


    張繡冷哼一聲,麵色潮紅,看起來明顯是喝得有些多,聞言開口道:“區區十萬兵馬而已,烏孫、北匈奴、康居哪個沒有十餘萬大軍,又能如何,況且


    有軍師奇謀...”


    “宣威侯,慎言!”


    劉伯溫臉色難看地打斷了張繡的話。


    張繡卻好像有些不服,梗著脖子道:“軍師怕甚,難不成告訴他,他還能想出什麽辦法不成?”


    不過在劉伯溫喝斥一句之後,張繡也明顯意識到了不妥,無論如何都不願再說下去。


    可這一番話卻在張範的心中掀起了無盡的波濤,難不成劉伯溫已經想到了攻克洛陽的辦法,而張揚不在城中,就是為了此事?


    有心再問,可堂上的劉伯溫明顯還保持著清醒,若是意圖太明顯,哪怕問出來隻怕也會被劉伯溫扣下,又有何用?


    在滿心的擔憂之中,酒宴終於結束,不過張範卻沒有離去,拉著有些迷糊的張繡來到了自己的用處,準備套出點話來。


    “張繡將軍,範敬你一樽。”


    “不敢。”張繡連忙謙讓道:“先生乃大王同族,待洛陽被攻破之後,一定會受到重用,怎可對末將如此大禮?”


    張範心中更加斷定劉伯溫已經想到了辦法,可若是直接詢問的話,張繡又不是傻子,肯定不能告訴他,便委婉道:“範今日入城,見城中將士頗為雄壯


    ,隻是要訓練出如此將士的話,糧秣必然不可短缺吧?”


    “那確實。”張繡道:“不過先生所見,不過弘農的屯田兵罷了,算不得精銳,如今我軍有草原運來的牛羊和西域的浪草,將士們頓頓都有肉食,自然


    身強體壯。”


    “可就算晉王兵強馬壯,想要在數日之內攻破洛陽這等雄城也不可能,將軍莫非誇大了?”


    “胡說!”張繡看起來因為張範不相信自己,有些惱了,大聲道:“大王在北邙探查地形,不日便有結果傳迴,哪怕最近幾日不成,等到來年開春...


    ”


    “宣威侯!”


    就在此時,房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滿麵肅容的張遼大步而入,對張範抱拳道:“先生勿怪,宣威侯飲酒之後便愛胡言亂語,先生萬勿往心裏去。”


    說罷,也不等張範的反應,迴頭對張繡道:“宣威侯,還不迴營休息?”


    見張繡還欲再說,張遼加重語氣道:“宣威侯難不成忘記了大王臨走之前的交代?”


    聽到大王兩個字,張繡明顯一個激靈,立刻起身抱拳道:“先生勿怪,末將喝上兩樽便愛胡言亂語,今日之言先生莫往心裏去。”


    說罷,兩人也不管張範的挽留,掉頭就走。


    張範留在房間之中,非但沒有放心,反而變得更加憂心忡忡起來,一切跡象都表明,張揚押運糧草為假,另有圖謀為真,可在圖謀什麽呢?


    可恨那張遼,若是其晚來一步的話,自己定然能從張繡的口中探聽出來,可經過這麽一番之後,劉伯溫一定會警告張繡,再想探聽什麽可就變得千難萬


    難。


    究竟是什麽辦法呢?


    張範躺在自己的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在腦海中迴想著張繡的話。


    大王查探北邙地形...


    北邙山距離洛陽並不遠,但張揚不可能率軍從山頂飛入洛陽城中,那他在查探什麽?


    哪怕最近幾日不成,來年開春...


    開春之後與現在有什麽不同?


    張範苦思冥想,實在想不出答案,卻又睡不著,索性起身點等,取出一份京兆輿圖仔細查看起來。


    可這一看不要緊,冷汗瞬間將張範的裏衣全部打濕。


    查探地形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準備埋伏,這個可以排除,曹操不可能蠢到有堅城不守,出來和張揚野戰,所以哪怕北邙山的地形再有利於埋伏也無濟於


    事。


    另一種可能就是要施火攻或是水攻,火攻肯能不成,還是那個原因,曹操不出城的話,難不成張揚還能一把大火燒了洛陽的城牆不成?


    排除這幾個可能之後,那就隻剩下水攻這麽一條路。聯合張繡所說,哪怕這幾日不成,等到來年開春...開春之後有什麽,春汛!


    如今天寒地凍,正是枯水期,哪怕想要水攻,也沒有條件,但等到來年開春的話,河水一定會暴漲,而洛陽城外,可是有洛水、伊水、澗水這三條河流


    ,若是同時決堤的話...


    哪怕洛陽為大漢第一雄城,隻怕也擋不住大水的侵蝕,到時候,別說十萬兵馬,哪怕百萬雄兵,在大水麵前,又有什麽用?


    要知道當初諸侯討並州,郭嘉正是用一場大水使得劉伯溫不得不讓出京兆,退迴大河北岸的河東,而地點,正是這偃師。


    張範雖然並沒有親身經曆那一戰,但看看如今殘破的偃師便不難猜想出大水有多麽的恐怖。而且當時還並非汛期,郭嘉決堤的也隻有一條河,若真是等


    到開春,張範想不到洛陽城有任何保存下來的希望。


    越想,張範便覺得自己的猜測越有可能。


    按理來說,曹操對他並沒有多賞識,他完全沒有必要如此為曹操擔憂,但這張範詩書傳家,鑽研儒家經典,曹操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他自然也不願背


    叛,反倒是準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應了,那自然要做好。


    曹操和郭嘉兩人自然也是認準了張範的性格,才派出他當使者。


    自認為想出劉伯溫謀劃的張範再無睡意,反倒是開始思考對策。把消息傳迴洛陽?這有點不現實,而且就算能把消息傳迴去,又能如何,讓曹操帶兵出


    城?


    不說張揚會不會在路上有埋伏,隻談現在到開春至少還有數月的時間,曹操不可能一直派重兵把守這三條河,所以把消息傳迴去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可又該怎麽辦呢?


    思來想去,張範覺得此刻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議和,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隻要能議和成功,水淹洛陽便不會上演,這十萬大軍也能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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