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不久前降臨在京兆的那場大雪,道路越發的崎嶇,不管是張揚的麾下,還是曹操的大軍,運送糧草都變得越發困難,儼然有成為軍中第一要事的苗


    頭。


    張揚還好一些,他主要是從並州運送,有甘寧的水軍,河東的道路也不算難行。但曹軍不行,潁川雖說是一片平原,但三關這條路卻曲折難行,大雪之


    後的山路泥濘不堪。曹軍中又缺乏馬匹,雖然呂布的戰敗讓曹操繳獲不少戰馬,但基本上全部裝備到了軍中,根本不可能像張揚那麽奢侈,甚至用戰馬


    來耕地。


    鮑勳的心情也隨著大雪的降臨而變得愈發糟糕,曹操其實對他不錯,雖然沒有像曹真那樣把他養在自家的府中,但二十歲的一城守將,這絕對算是極大


    的看重。要知道曹真如今可沒有任何官職,還跟著曹昂、曹丕等一批公子哥在許昌廝混。


    可鮑勳依舊覺得不公平,原因也簡單,別看曹真如今名聲不顯,但憑借他和曹昂等人的關係,隻等將來上位,他就是妥妥的重臣,就連二兄也有父親的


    爵位打底,自己卻...


    而且沒了爹的孩子童年遭受的東西,是曹真這個在丞相府中的公子哥感受不到的。


    可怎麽辦呢?


    鎮守一個小小的縣城,雖然是屯糧的重地,但鮑勳覺得自己一人就已經足夠,但曹操硬是再塞了一個人來,還是程昱這等資格老到沒邊的謀士,鮑勳又


    能如何?


    大抵想證明自己的年輕人,不管在什麽時候都覺得自己被小看了。


    而且對麵那個敵人可是小人屠,他的殺父仇人,有什麽能比手刃殺父仇人和主公大敵更出風頭的事?


    鮑勳想不到,他隻覺得自己在這新城中快要發黴了,鎮守新城不過半月的時間,但在他看來,卻仿佛半年之久,他恨不得立刻率軍前往函穀關,接替下


    那毫無膽氣的諸葛亮和郭子儀,率軍橫衝直撞,斬下小人屠的頭顱,告慰鮑信在天之靈。同樣也告訴所有人,在丞相府中嗬護著的花朵,永遠比不過在


    寒風中堅韌茁壯的野草!


    可惜,他不能,旁的暫且不說,隻是這程昱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一直壓在他的頭頂。他絲毫不懷疑,隻要程昱一句話,他立刻就會成為一名光杆司令


    ,這種感覺讓他越發的不爽。


    “鮑升,新城周圍可有動靜?”


    雖然明知道在這大後方,還是糧草重地,根本不可能有敵軍的影子,但鮑勳還是開口詢問。


    搖搖頭,鮑升開口道:“沒有,聽說函穀關和潼關那裏已經數天沒有戰事了,三關方向也沒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不過程昱老大人很用心,每天都帶著人


    在城上巡視。”


    鮑升是當年鮑信的親兵,也是唯一活下來的一名親兵,曹真...既然連姓都改了,那說明他不再是鮑家之人,鮑升自然不會跟隨他。


    鮑勳撇撇嘴,對於程昱的行為,他覺得是在做無用功,可他不能去說,也沒資格去說。別說是他,曹軍大部分將領,包括曹昂、曹丕等人在見到程昱的


    時候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禮,仿佛弟子一般,他又算哪根蔥?


    就在此時,門簾一挑,一股寒風瞬間席卷整個大堂,鮑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正準備開口喝斥,但看到來人是誰之後,又隻能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禮。


    “仲德先生。”


    “年紀輕輕便躲在堂中,不受些寒風怎成大將?當年你父親可是為了大漢浴血疆場,小子想墮了亡父的威名嗎?”


    程昱的脾氣很硬,說話剛直無比,從來不會拐彎抹角,再加上年紀大,資格老,別說是他鮑勳,哪怕是他老子鮑信活過來,在程昱麵前也沒擺譜的資格


    ,他又能如何?


    “仲德公教訓的是,小子受教。”


    雖然不情不願,但鮑勳還是做出一個躬身受教的姿態。


    見鮑勳還算乖巧,程昱難得地沒有再說,反而徑直來到主位上坐下,伸手在火盆上取暖。


    待雙手不再僵硬,程昱敲了敲自己的腿,感歎道:“到底是老了,一到這下雨下雪,兩條腿便鑽心的痛。”


    鮑勳乖巧道:“老大人何必如此操勞,這新城遠在後方,城高牆厚,哪會有敵軍前來。再者說,哪怕有些許蟊賊,人數也定然不多,難不成還能攻破城


    池不成?”


    程昱看了一眼,有道是人老成親,雖然鮑勳沒說,但他還是看出了鮑勳心中的怨念。


    “大意不得,此地囤積著潁川運來的糧草,怎能大意?再者說,那小人屠用兵詭詐,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他不敢的事,莫以為有函穀關在前方擋著便懈怠


    ,否則可是要吃虧的。”


    “老大人教訓的是。”


    鮑勳這話...沒有絲毫誠意,明顯沒把程昱的話放在心上。不過程昱也沒辦法,他是好心提點鮑信的這個兒子,雖說話硬了一些,但別人不領情又有什


    麽辦法?


    年輕人,總要吃些虧才能明白戰事兇險。


    堂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看守城門的小校大步而入,抱拳道:“老大人、將軍,有大穀關守將步騭派人押運糧草而來,正在城外等候。”


    鮑勳楞了楞,搶先開口道:“糧草不運往洛陽和函穀關,來新城作甚?”


    小校不敢怠慢,連忙解釋道:“聽那押運糧草的將領說,函穀關後突然出現了小股的騎兵,專門劫掠來往的糧隊。聽聞之前伊闕關守將鄧當將軍麾下的


    糧隊便被劫過,步將軍不敢再往函穀關押運,就打算先將糧草運到新城來,待派人去洛陽詢問主公之後再做打算。”


    鮑勳看了一眼程昱,這件事不是他能決斷的,究竟如何,還要看老頭的意思。


    程昱也在沉思,這個時候能在函穀關後劫掠糧草的,一定是張揚的人馬,而且並州有水軍,做到這點也不算困難。不過伊闕關被劫掠的很嚴重嗎?否則


    步騭怎麽會派人把糧草送到新城來。


    “老夫親自去看看。”


    既然不能斷定,還是小心謹慎的一些的好。


    “我陪老大人一起去。”


    鮑勳連忙起身,上前一步攙住程昱。


    程昱點點頭,不管是不是做給他看,至少鮑勳這個態度不錯。


    “也好。”


    活動了一下筋骨,程昱和鮑勳兩人便在守城小校的帶領下出了府衙,徑直向著北門而來。


    站在城樓上向下一望,隻見數百輛糧車在城外排成一字長蛇陣,冬天霧氣太大,極目望去也很難看到糧隊的尾巴。最前方是一個壯碩的漢子,身長七尺


    五六寸,馬鞍旁的得勝勾上掛著一柄車輪巨斧,斧刃的血槽上閃爍著暗紅色的妖異光芒,想來飽飲過不少人的鮮血。


    “爾乃何人?”


    別看程昱年紀已經在六旬上下,但這話中氣十足,在城樓下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員武將連忙翻身下馬,抱拳一拜,道:“末將韓三,在步將軍麾下擔任校尉,奉命運糧來此。”


    程昱轉頭看向鮑勳,鮑勳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聽說過此人。


    不過也正常,一介校尉而已,誰能認全?


    “這麽多糧草,步將軍讓你全部運到新城來,函穀關和洛陽怎麽辦?”


    韓三解釋道:“啟稟老大人,洛陽方麵的糧草如今走軒轅關呂將軍那裏,根據呂大人的命令,伊闕關和大穀關暫時停止押運糧草。至於函穀關,聽聞呂


    大人已經派人去請示主公了。”


    伊闕關和大穀關是一條路,距離函穀關近,而軒轅關走得則是北邙山一線,距離洛陽要近,從這點上來說,這韓三的說詞倒是沒什麽問題。


    “可知那劫掠的賊人將領為誰,鄧將軍和步將軍又準備如何應對?”


    韓三苦笑一聲,道:“老大人這卻是難為俺了,想俺隻是一介校尉,不管是敵情還是如何應對,這都是軍中之密,步將軍和鄧將軍怎會找俺商議?”


    程昱點了點頭,如果這韓三什麽都能答出來他才會覺得奇怪,正如韓三所說,一介校尉,而且還不是斥候校尉,怎麽可能知道步騭和鄧當的謀劃?執行


    上官命令是他們這一級別武將唯一能做的事。


    “也罷。”見問不出什麽來,程昱大手一揮,道:“你先將糧草押運進來,便在城中呆著,等主公或是步將軍有消息傳來,你再押運糧草前往函穀關。


    ”


    “喏!”


    韓三應諾一聲,翻身上馬,招唿手下的士卒將糧車往城中拉去。


    鮑勳壓低聲音問道:“老大人可是覺得有不妥之處?”


    “沒有。”程昱搖頭道:“一切都合情合理,沒有半分破綻,隻是老夫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之感,也不知道是從何處而來。”


    鮑勳一笑,道:“老大人多慮了,想必是每日巡城有些勞累,不妨今日便去歇息一下,小子代老大人巡城。”


    “也好。”不過程昱還是遲疑道:“不過老夫想去伊闕關看看,若是函穀關後真有敵軍的話,咱們這裏也需小心謹慎。順便老夫也能幫鄧當將軍出出主


    意,早日解決敵軍才是。”


    狗拿耗子。


    心中腹議一句,鮑勳道:“老大人雖然身體康健,但年紀已經不小了,如今又是天寒地凍,函穀關有諸葛孔明,洛陽城有主公,老大人何必如此操勞?


    ”


    “不看一眼,老夫不放心。”程昱堅持道:“老夫走了以後,叔業要小心謹慎,既然已經有敵軍摸了過來,想必查探到新城為我軍屯糧之地也不困難,


    莫要大意。”


    “小子謹遵老大人之命。”鮑勳抱拳應諾,繼續道:“老大人,我這親衛將當年是家父的親衛,武藝不差,便讓他保護老大人走一趟。”


    “多謝叔業好意,老夫便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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