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呂布手書的法正離去了,但所有人,包括法正自己都沒有發現,張揚給他的親衛騎中少了一人。


    要說起來,徐州一點都不小,足有五郡國六十二縣,最重要的是,這徐州人傑地靈,曾被稱之為龍興之地。


    楚霸王項羽不必說,連都城都非要定在彭城的人,自然對徐州的感情不一般,另外漢高祖劉邦同樣也是徐州人,除了這兩位之外,徐州猛將如雲,謀士


    如雨,文人騷客數不勝數。


    如今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日子,但下邳城中的行人卻是行色匆匆,比起昔日的繁華景象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也算正常,雖然沒有什麽風聲傳出,但隨著張遼和臧霸的兩支大軍抵達下邳,哪怕再蠢笨的人都能意識到情況不妙,誰還會有心情吃喝玩樂,唿朋


    喚友呢?


    糜竺長歎一身,重新將腦袋縮迴了馬車之中,如今的形勢,他也有些看不懂。呂布不拿他們這些徐州本地的世家當心腹,大事也從來不與他們商議,所


    以他知道的情況比普通百姓多不了多少。


    不過眼光卻不同,糜竺算不上什麽頂尖智者,但也不是什麽蠢笨之輩,這天下大勢自然能看得清一二。說實話,他不看好如今這位徐州之主,連治下的


    世家都拿捏不住,你拿什麽爭霸天下呢?


    當然,這不關他糜竺什麽事,徐州別駕...一尊泥菩薩罷了,徐州的事,哪怕陶謙在的時候都輪不到他糜竺開口,更何況現在的呂布?


    商人,因為這個身份,糜竺成為了徐州別駕,但同樣也因為這個身份,沒什麽人看得起他,這算不算成也商人,敗也商人?


    說到商人,糜竺便不禁對並州生出了一絲向往之情,聽說商人在並州根本不會受到歧視,甚至沈萬三以一介商賈的身份成為了六部尚書之一的禮部尚書


    。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便再也無法遏止,不過糜竺隨即便激泠泠打了一個冷戰,全身汗毛都不由自主地乍立起來。


    自己的二弟糜芳當初可是投降了張揚的,這事他誰都沒說,對外宣稱糜芳出海經商,沒有個幾年的時間別想迴來。


    對於商人來說,出海經商不是什麽新鮮事,雖然風險很大,收益卻也豐厚,足夠讓人冒險,所以也沒什麽人對糜竺說的話表示懷疑。


    再加上糜芳在張揚的麾下不顯山,不露水,根本沒有名氣,所以不管是以前的陶謙還是現在的呂布,都沒有懷疑的意思。


    但這終究不是什麽長久之計,雖然兄弟兩人各為其主不是什麽新鮮事,但你大大方方承認了,那自然沒事,可你藏著掖著,說沒有見不得人的勾當,誰


    信?再加上你糜竺又沒有認呂布為主,憑他那個暴躁脾氣,若是有一天知道了此事,定然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斬幾顆人頭再說。


    想到這裏,糜竺的身上不由升起了一股寒意,初秋的徐州算不上冷,糜家作為徐州首富,自然也不會穿不起兩件衣衫,這股冷意,卻是糜竺從心底升起


    的顫栗之感。


    “老爺,到家了。”


    一聲輕喊將糜竺從沉思中驚醒,有些渾渾噩噩地下了馬車,那件可怕的事還是無法從腦海之中消散。


    “大哥,你迴來了。”


    一聲仿佛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傳來,從側門中跑出一個十七八歲,生的貌美如花,仿佛神仙中人的少女。


    此人正是當年和張揚有過一麵之緣的糜貞,不過與兩三年前青澀、幹癟的少女相比,如今的糜貞豐潤不少。如果說當年的少女還是一顆青澀果實的話,


    如今的糜貞從裏到外都在散發著成熟的香氣。


    當年糜芳投效,張揚自然不好再帶走人家的妹妹,於是乎,糜貞便被平安地送迴了下邳,交到了糜竺的手中。


    “大哥,這次你去了好久,怎得才迴來?”


    這些年打這丫頭主意的可不少,陶謙的兩個兒子自然不必說,當年便不懷好意,隻是聯軍解散,陶謙返迴徐州之後沒多久便一病不起,兄弟兩人為了爭


    權奪位,自然沒來得及顧上兒女私情。


    其餘之人,想要逼迫糜竺卻也沒那麽容易。


    別看糜竺隻是個商人,身份不高,但在整個徐州,他的威望卻不低。


    糜大善人的外號不是白叫的,修橋鋪路的事沒少做,遇到荒年救濟災民也是家常便飯,所以糜竺在百姓的口中名聲很好,不管是誰想動他,都得考慮一


    下徐州百姓的感受。


    再加上呂布上位之後,也需要他們這些徐州豪強的支持,自然也不會太過放肆,所以糜竺的日子過得其實不錯。


    不過今天的情況卻有些反常,他出門打理生意是經常的事,糜貞也應該早已習慣,怎得這次會親自迎出門來?而且小丫頭的眼神閃爍,明顯是有事才對


    。


    “貞兒,可是...”


    不等糜竺把話說完,糜貞立刻打斷道:“大哥,你上次給我買的那匹小馬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了,你快來看看。”


    此話一出,糜竺的心裏就是一咯噔,那小馬哪裏是他買的,而是糜芳從並州送迴來的西域天馬。如果是馬生病了,不找大夫,找他這個兄長有甚用?略


    微一推斷,糜竺斷定,應該是並州來人了。


    被糜貞連拖帶拽地向後院走去,在外人看來,無非也就是妹子為了一匹馬兒向兄長撒嬌罷了。


    這倒不能怪糜家謹慎,身處亂世,誰知道自家周圍有沒有呂布的人在監視?陳宮可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主,對此糜竺可是深有體會,不過這體會的代價就


    是糜家支援了呂布足足十萬石糧草。饒是糜竺家大業大,那也是心疼不已,自此之後,定然是萬分小心,深怕被人抓到把柄。


    兄妹兩人直接走到了後院的密室之中,隻見早有一人在其中等候,一身裝扮毫不起眼,仿佛田間的老農一般。


    “糜先生。”


    見糜竺進來,那人連忙起身,拱手施禮。


    並州口音,糜家的生意不小,但依舊局限於徐、荊、揚三州,對於北方並沒有太多的關聯,那麽此人的來曆也就唿之欲出了。


    “在下名叫張豹,是糜校尉派我來的。”


    糜竺總算知道自己的不安之意是從哪來的了,這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糜芳在並州官拜屯田校尉,此人口中的糜校尉自然是糜芳無疑,可目的是什麽呢


    ?難不成張揚已經準備攻伐徐州了?可中間有曹操隔著,怎麽都對不上號啊。


    這張豹是張揚的親兵,本來沒有名字,因為身手敏捷,混了一個豹子的渾號,因為立的功勞不少,張揚索性賜他姓張,於是他的名字就叫張豹。


    略微遲疑了一下,糜竺開口問道:“是武威侯派你來的吧?我那二弟在並州可好?”


    “糜校尉甚好。”說到此處,張豹的臉上升起一絲怪異,道:“隻是他好像對帶兵又沒什麽興趣了,打算在並州經商。至於我,自然是奉主公之命而來


    。”


    糜竺的嘴角有些抽搐,他這個二弟,著實讓人有些無語。若是想經商,跑去並州作甚,徐州不能經商嗎?而且商人有甚好的,一個校尉,尤其是屯田校


    尉,都不需要上戰場,難道還比不上商人?


    “武威侯派閣下來,所為何事?”


    張豹聞言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糜貞被嚇得當場便想大叫,卻被一旁的糜竺止住,別看糜竺官位不高,見識卻不少。從進屋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在此


    人的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殺氣,更重要的是,張揚並沒有派人殺他的理由,不是嗎?


    果然,隻見張豹用匕首割破自己的裏衣,從衣裳的夾層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了糜竺。


    糜竺同樣用雙手接過,展開便看了起來。紙質並不好,不過總算能看清字跡,畢竟這等隱秘之事,要張豹攜帶一封竹簡著實有些困難。


    信是糜芳寫的,用得也是糜家做生意時的暗語,別人哪怕得去也看不懂。


    一目十行,匆匆看完,糜竺鬆了一口氣,信中並沒有要求他做什麽太過分的事,隻是讓他盡力相助呂布抵擋曹操罷了,算不得什麽大事,可問題是,他


    糜竺為什麽要幫張揚?


    “竺一介商賈,說話直白了一些,還望閣下勿怪。”


    張豹也沒有托大,頗為客氣道:“糜先生有話直說便是。”


    “二弟是二弟,糜家是糜家,二弟投效武威侯並不能代表糜家,武威侯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他?”


    張豹詫異地看了糜竺一眼,道:“糜校尉信中應該說了,在主公的麾下,糜家大有可為,先生不心動嗎?”


    糜竺點點頭,糜芳不止說了這事,還將張揚對商人的看法和決策說得一清二楚,看得糜竺十分的心動,否則也不會有此一問。


    “在商言商,若是我助武威侯成事,能有幾分利?”


    “主公有言在先,哪怕此事不成,先生隻要前往並州,戶部還有一位侍郎空缺,非先生莫屬。”


    嘶...糜竺倒吸一口涼氣,不由感歎到這張揚好大的手筆,因為糜芳在並州的緣故,他對並州頗為關注,自然知道這戶部侍郎是個什麽職位,可就是因


    為知道,他才更覺得張揚的氣魄很大。


    糜竺點點頭道:“此事,竺應下了,待明日我親自送閣下出城,今日便請在此歇息一夜。”


    “多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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