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火朝天的工地上,張揚仍然在看著工程的進行。


    這倒不是說他對裴潛不放心,必須要親自監督這座關隘的建造,而是他真的沒什麽事幹。


    大規模的戰鬥曹操根本不會和他打,剛開始曹軍還會來騷擾一番,但在發現占不到便宜之後,來都不來了。


    可因為曹操的緣故,他還不能離開,所以除了來當一個高級監工之外,張揚也沒什麽好做的。


    叛亂已經徹底被平息,不甘於平淡的二十餘名鮮卑俘虜當場被打死一半,另一半將會被安排去做最苦最累的活,比如開山鑿石。在這個沒有火藥的年頭


    ,開山全憑人力,如果是普通百姓幹這活的話還沒什麽,畢竟並州官員不敢欺壓百姓。但是奴隸可不同,尤其是鮮卑奴隸,並州上下根本沒人對他們有


    好感,不把他們往死裏用根本不會罷休。


    奴隸勞作已經成為並州免除勞役的保障,而百姓明顯也知道這種情況,否則也不會如此主動地便去抓人。


    “你對王家怎麽看?”


    這是一個大課題,張揚問得是王家,但誰都清楚王家是並州所有世家的代表,包括他裴家在內。張揚這麽問...難不成是對王家不滿,準備將並州的世


    家洗牌?


    如果是這樣的話,裴家未必沒有機會啊。


    不過裴潛卻不敢隨意開口,誰知道這位是怎麽想的,如果和他想的不一樣,隨意開口不僅沒能討得張揚歡喜,還得罪了王家,那可是得不償失。


    “主公是指...哪方麵?”


    看著裴潛謹小慎微的樣子,張揚有點想笑,又有些唏噓。當初他天真的以為,但凡不服者,幹掉便是,比如這些世家。但真到了這個位置的時候才發現


    ,有些事並沒有那麽簡單。


    幹掉一家容易,如果實力足夠的話,幹掉全天下的世家也不難。可問題是,幹掉之後就真的萬事大吉了嗎?誰沒有家人,張揚如果能定鼎天下,係統召


    喚出的人才暫且不說,賈詡、徐晃、法正這些本土文武誰沒有家人,在以家族為觀念的時代,誰能脫離家族的束縛?


    而且張揚定鼎天下,他們立功不小,而他們的家族也會成為新的世家,張揚對待這些功臣也能一殺了之嗎?


    所以,到底該如何對待世家,對於張揚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課題,這也是張揚為什麽詢問裴潛的原因。裴潛年輕,經驗不足,說不定能從他嘴裏套出點


    東西來。


    “隨意說說,什麽都行。”


    裴潛沉吟了一下,道:“太原王氏乃是晉地第一世家,百年豪族,詩書傳家,並無欺男霸女之惡行,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是一句廢話,至少在張揚來看是廢話,他又不是剛來並州,王家什麽樣,他還能不清楚?不過他也沒有怪罪裴潛,謹小慎微是世家大族之人的特性,


    若是連這點東西也不明白,他們也傳承不了那麽久。


    “這麽說吧,你覺得大漢有今日,和世家有什麽關係。”


    裴潛感覺自己...後槽牙痛,這話就如同一顆炸彈,世家什麽樣,誰能比他們這些世家中人更清楚,但知道的越多,心中的恐懼也就越多。他能怎麽說


    ,大漢亡於世家之手?


    這話要是說出來,不說張揚的反應如何,裴家隻怕會立刻將他逐出門牆。


    見裴潛一幅懦懦的模樣,張揚笑道:“也罷,你也無需多說,隻是在本將麾下,莫要再如以前一般,否則的話,刀槍可不長眼,本將也並非那麽好說話


    。”


    裴潛明白了過來,原來張揚的目的在這,通過他的嘴來告誡並州所有的世家莫要任意妄為嗎?


    這不算什麽新鮮事,張揚的種種作為已經明確表達出了這種意思,隻是沒有明說,全靠領悟。如今忽然挑明這話,難不成是哪家又招惹了這位?


    心中打定主意,一會要立刻派人將這消息送迴家中,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定不能拖張揚的後腿,否則的話,這位發起火來,可不是戲耍。


    伸手拍了拍裴潛的肩膀,張揚道:“好好做,本將便先迴去了。”


    “謹遵主公之命,下官以及裴家定當緊隨主公,不敢懷有二心。”


    難以琢磨,這就是裴潛對張揚的印象,從前一直以為這位不過是一介莽夫,領軍作戰確實厲害,但治政手段嘛...但如今一見,讓裴潛頓時明白了什麽


    叫做伴君如伴虎,這種戰戰兢兢的感覺,確實差不多。


    正準備送張揚離去,卻沒想到他卻突然站在了原地,仿佛在側耳傾聽著什麽。


    “主公...”


    “閉嘴!”


    裴潛的話還沒說話便被張揚毫不猶豫地打斷,剛才還樂樂嗬嗬的麵孔突然間變得十分嚴肅,而且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殺氣竟然讓裴潛感覺到一陣冰冷


    。


    “老典,有馬蹄聲,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遵命!”


    典韋應諾一聲,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裴潛這才清楚不是自己惹惱了張揚,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過轉瞬便升起一絲佩服。要知道這可是嘈雜的工地,什麽聲音都有,他跟張揚說話的時候都


    得扯著點嗓子,生怕張揚聽不到。但就在這混亂的工地上,張揚依然能清晰地捕捉到那微不可察的馬蹄聲。就憑這點,他這位主公不當將軍,當個斥候


    也完全合格。


    等不多時,典韋護送著一騎斥候模樣的士卒來到了張揚的麵前。隻見此人渾身上下布滿著鮮血,背後插著足足四五支長箭,左臂齊根而斷,白森森的骨


    茬依稀可見,卻已經沒有明顯的鮮血流出,想來受傷已經有不少時間。在場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如此重的傷勢,也不知此人是怎麽趕到這裏的。


    看到這一幕的裴潛喉嚨一陣陣發癢,感覺腹中的東西不停湧動,仿佛隨時可能噴湧而出,喉嚨裏已經發出了陣陣聲響。


    張揚沒去理他,隻是上前一把將那斥候扶下戰馬,輕聲問道:“你是何人的部下?”


    斥候的雙眼已經被鮮血所模糊,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情況,隻是不停地嘟囔著:“送我去見主公,我要見主公...”


    “本將便是張揚。”


    聽到張揚這兩個字,斥候猛然精神一振,僅存的右臂緊緊抓住張揚的手臂,用盡全力嘶吼道:“主公,敵襲...主母和少主有危險!”


    “嗯?”張揚心中一驚,連忙問道:“怎麽迴事?”


    隻是這一聲嘶吼仿佛用盡了這斥候僅存的一點力量,而且他的神智也已經不清楚,隻是不斷重複著主母和少主有危險。


    “命醫護營的人立刻救人。”張揚轉頭大吼道:“親衛營集結!”


    負責工地仿佛的是楊七郎,如今的他一身重孝,聞言立刻道:“主公,我去!”


    “不行!”張揚搖頭道:“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本將擔心這是曹軍的調虎離山之計,小七你繼續鎮守在此處,小心防備,若是曹軍來襲,擊退便可,不


    可追擊。本將親自去看看。”


    “可...”楊七郎不放心道:“我軍的騎兵都被孟起帶到了南陽,主公你的親衛隻有五六百人,若是真的有危險,該如何是好?”


    “放心,山間小路雖然能走,但大軍卻無法通過,充其量千餘人罷了。這斥候既然能趕到此處,說明遇襲的地方並不遠,大河上還有興霸的水軍,當是


    無礙。”


    說話的功夫,張揚的五百親兵已經集結完畢,他同樣翻身上馬,叮囑楊七郎道:“小七,立刻去大營中將軍師請來坐鎮,記住莫要衝動。”


    “末將謹遵主公之命。”


    點了點頭,張揚調轉馬頭,手中方天戟向前一揮,大喝道:“出發!”


    五百騎兵沒有任何猶豫,緊隨在張揚的身後狂奔而去,蕩起一片煙塵。


    楊七郎看著張揚離去的背影,長歎一聲,吩咐道:“全軍戒備,另外去大營中請軍師來。”


    親兵領命而去,楊七郎卻看起來有些頹廢,自從得知楊業陣亡的消息之後,他雖然得了一個婁煩侯的爵位,成為並州軍中第四個有爵位之人,但做什麽


    都打不起精神來,而且和曹軍作戰更是次次拚命,恨不得能戰死在戰場上。


    可惜能不能走出來全靠他自己,哪怕劉伯溫再聰明,對他這種情況也毫無辦法。


    不過此刻楊七郎的眸子裏卻突然生出了一絲堅毅,已經濃鬱的殺氣,相信若是曹軍真要敢來的話,楊七郎一定會給他們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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