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戰意的涼州軍不再是那支能夠縱橫天下的虎狼之師,而是變成了一群烏合之眾,除了四散奔逃之外,沒有任何的辦法。


    魏延手持一柄長刀,從城樓上硬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河套出產的精鐵長刀竟然被他使得卷了刃,可見死在他手中的敵軍有多少。


    “文長,可還堪一戰?”


    魏延一下城牆就看到張揚滿臉笑意地看著他,而自己的戰馬被親兵牽著,就在張揚的身後。


    “主公說的哪裏話,不過是小試牛刀罷了,末將還沒有盡興。”


    “好。”張揚一勒戰馬,獅鬃獸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嘹亮的馬嘶,張揚手中方天戟直指城中縣衙的方向,大吼道:“上馬,隨本將殺敵!”


    “遵命!”


    魏延應諾一聲,隨手丟掉早已卷刃的長刀,翻身上馬,從馬鞍旁的得勝勾上摘下自己的龍雀刀,緊隨在張揚身後便衝了出去。


    走到一半,張揚轉頭問道:“文長,可曾看到郭汜?”


    魏延愣住了,對啊,按道理來說,如此重要的一戰,郭汜怎麽會不在城牆上親自指揮?


    迴想了一下自己登城的情況,魏延有些懵了,涼州軍始終隻有一些小校,互相之間並不統屬,根本難以形成有效的戰力。如果郭汜在城牆上指揮的話,


    不說能夠擊敗並州軍,但卻不會如此輕易的便被攻破城池才是。


    “沒見到,城牆上隻有一些小校...主公,莫不是郭汜這廝逃了?”


    “不會。”張揚搖了搖頭,道:“本將雖然沒有圍城,但斥候卻全部撒了出去,郭汜若是棄城而逃,定然瞞不過我軍的耳目,郭汜定然還在這姑臧城中


    。”


    說到這裏,張揚大聲下令道:“傳令馬超、高順、冉閔等人,給本將封鎖城門,不準放走一人!”


    “遵命!”


    三四名親兵應諾一聲,策馬而去。


    “走吧。”張揚招唿身後的魏延道:“隨本將去縣衙看看,若是本將猜得不錯,郭汜應該在等我。”


    一行人重新上路,沿途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偶爾有潰兵四散奔逃,卻根本無人敢來阻擋這看起來十分精銳的一行人,讓本來想大發神威,展現一


    下自己勇武的張揚大失所望。


    姑臧城並不大,隻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張揚便率人來到了縣衙的大門前,馬超、高順、冉閔三將幾乎是跟張揚前後腳率軍趕到。


    縣衙的守軍早已全部不見了蹤影,大門洞開,偌大的一座縣衙,空空蕩蕩,一個鬼影子都看不見。


    張揚甩蹬下馬,抬步就想進去,魏延連忙攔在張揚身前道:“主公,情況有些不對,還是先讓末將率人搜查一番,如何?”


    “不需要。”張揚搖搖頭,伸手推開了擋在身前的魏延,舉步向內走去,“天下能殺本將的人有,但絕對不是他郭汜,無妨。”


    縣衙大堂之內,有些熟悉的場景讓張揚愣住了。


    一個身著龍袍,頭戴冠冕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之上,樂嗬嗬地傻笑個不停。


    此人年紀大約在四十上下,濃眉大眼,身板壯碩,有著明顯關西人的特點,可惜的是,雙眼渙散,並無神采,看樣子,竟是瘋了?


    “郭...汜?”


    張揚試探性的開口,主位上的大漢被驚醒,怒喝道:“堂下何人,見朕為何不拜?”


    這熟悉的一幕...若不是這裏不是洛陽皇宮,兩邊也沒有文武百官的屍體,張揚幾乎以為自己又迴到了兩三年前。


    “人人都想當皇帝,這個位置這麽好做嗎?”


    張揚似乎是在跟郭汜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臉的感歎。


    “將軍難道不想當皇帝嗎?”


    一聲女人的聲音響起,郭汜的身後突然走出一個女人,年紀同樣在四旬上下,看起來保養的不錯,但卻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角的細紋。


    女人手中握著一柄寶劍,目光並沒有在其餘人身上停留,而是死死地鎖定在了張揚的身上,笑道:“可是冠軍侯當麵?”


    冠軍侯?這個稱唿有多久沒聽過了?張揚搖了搖頭,想要開口詢問。


    不料那女子率先開口道:“妾身乃是郭汜之妻,在此恭候冠軍侯多時了。”


    麵對著明晃晃的刀槍,這女人十分鎮定,絲毫沒有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本將張揚,郭汜這是...”


    “冠軍侯看不出來嗎?”女子嗤笑一聲,“阿多瘋了,在冠軍侯抵達蒼鬆後的第三日,他便在疑神疑鬼中瘋了。他不是個做大事的人,這我早就知道,


    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跟了他,也沒什麽可抱怨的。不過如今也好,清醒的時候心裏想,但卻不敢,如今卻能穿上這龍袍,也算是圓了他這麽多年


    的願望。”


    “冠軍侯,妾身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您能應允。”


    張揚眉頭一皺,他和郭汜可沒有任何交情可言,這女人也忒會順杆爬了。張揚甚至能想到他會要求什麽,無非是看在郭汜已經是個瘋子的情況上,饒他


    一命。


    但張揚卻不想這麽做,郭汜是真瘋還是裝瘋都無所謂,經此一敗,哪怕郭汜能夠逃走,也對他造不成任何的威脅。但他需要一顆人頭來傳令涼州,僅僅


    李傕的人頭還不夠。


    似乎看穿了張揚的想法,女人開口道:“冠軍侯放心,妾身不會提什麽過分的要求,隻求能在我和阿多死後,葬在一處...您需要阿多的人頭也無妨,


    隻求您最後能讓他入土為安,不用暴屍荒野便可。”


    這女人的神情無比淡然,仿佛不是在談論自己的身後事,而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


    “本將...不殺女人,你,包括郭汜的女兒,都可無礙。”


    郭汜有一兒一女,兒子郭皓在當初張揚攻伐並州的時候被殺,如今隻有一個女兒還在姑臧城中。


    “不必了,阿多這個樣子,讓他一個人上路,我不放心。況且做了的事情,總要承擔不是?話說迴來,阿多能有今天,還得有我的一份功勞,若不是我


    ...他和李稚然又怎會反目,冠軍侯又怎麽能這麽快平定涼州?”


    對這女人的語氣,張揚有點不爽,“哪怕他和李傕聯手,本將又有何懼?”


    “是,您是天下數一數二的諸侯,戰無不勝,不過這些國家大事,妾身不懂,也不想跟將軍爭論這些。隻是冠軍侯如果今日放過我,我定然會為阿多報


    仇,不擇手段。”


    張揚想都不想,脫口而出道:“那又如何,本將還怕你一個女人不成?”


    “將軍自然是不怕的,可妾身卻不願獨活,報仇太累了,要殺您也著實困難了些。至於女兒...”


    說到這裏,女人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一絲不忍,半晌才道:“若是將軍容不下她,便送她上路,我們一家人一起上路,倒也齊齊整整。若是將軍容得下


    她,那便找個人家把她嫁了吧,這孩子沒什麽壞心思,妾身也已經警告她不準想報仇的事。但不管將軍準備怎麽做,還請不要糟蹋她...阿多做的孽,


    與她無關。”


    或許是希望女兒能在張揚的治下好過一些,女人終究沒說出什麽狠話。


    張揚點點頭,道:“夫人放心,本將沒那麽小家子氣,不會為難您的女兒。”


    “妾身拜謝將軍。”


    說完,女人一把抽出手中的寶劍,先是一劍刺死了呆呆傻傻的郭汜,迴手又是一劍,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腹中,好像是怕死不透一般,她又用力地攪動


    了兩下。


    “爹!娘!”


    一個少女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伏在女人的身上大聲嚎哭,“娘,我不要你死。”


    女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仿佛冬日裏的陽光一般燦爛,伸出滿是血跡的右手,緩緩撫過少女的臉龐,艱難道:“丫頭,娘已經托付了冠軍侯照


    看你,今後不可再任性了,你爹和我都是自找的,不準想著報仇,知道沒有?”


    少女隻是抱著那女人嚎哭。


    女人臉上浮現出一抹厲色,大聲道:“聽到沒有?”


    “娘,我知道了,我不報仇,娘你不要死...”


    女人的右手無力地垂下,臉上掛著解脫和笑意。


    張揚緩緩上前,久久未語,半晌才伸出手,緩緩為女人闔上雙手,“你娘已經走了...”


    “你滾開!”少女仿佛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渾身上下的毛瞬間炸了起來,“別用你的髒手碰我娘!”


    典韋臉上浮現出一抹怒色,右手已經摸到了背後的鐵戟之上。


    張揚搖了搖頭,帶領著一行人舉步出了大堂。


    “莫要難為那丫頭,待她情緒平定之後,命人送她迴晉陽,交給夫人照顧,待長大一些,找個良善人家嫁了,本將也算對得起他們夫婦。”


    此時此刻,城內的喊殺聲已經稀落了下來,對付這群烏合之眾,很難有意外發生。


    “來人,將郭汜夫婦兩人的屍體,葬於姑臧城外,按照夫人的遺願,將他們合葬在一處。”張揚想了想,繼續道:“碑就別立了,想必他們也不會願意


    有人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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