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草原上的夜晚仿佛要比中原更黑一些,一輪慘白色的銀盤高懸空中,隻不過並未能照亮草原的夜。


    五原郡曾經是大漢的領土,不過那是在前漢的時候,到了後漢,五原便成為了鮮卑人的跑馬場,為數不多的城池也全部荒廢。


    夜戰對於陷陣營來說並不陌生,而且經常食用動物內髒的他們比本土其他大軍更有優勢,因為他們不需要擔心夜盲症的困擾,但這一點點的優勢在草原


    也變得蕩然無存。


    草原的地形太過複雜,尤其是在晚上,斑駁的牧草斜影足以讓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牧民迷路,但馬騰依然選擇在夜晚發動偷襲。


    論作戰經驗,馬騰很豐富,但他其實算不上一個名將或大將,縱觀整個三國,馬騰除了勇武和憑借他漢羌混血的身份,在討伐羌人中屢戰屢勝之外,並


    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戰績。反叛、歸降,這兩個詞基本貫穿了涼州豪強的一生,說到底,馬騰身上有著很濃鬱的羌人作風,敢戰,但並不擅戰,至少和


    狡猾的中原諸侯相比是這樣。


    所以,在公孫瓚提出夜襲的時候,馬騰毫不猶豫地一口便答應了下來,不是這計策有多麽高明,而是馬騰想不出其他的計策。


    趁著夜色,兩萬鐵騎和三萬步卒悄然無聲地出了五原大營,馬騰並沒有保守的意思,如果能一戰解決袁紹,那他便能立馬迴軍,去支援徐晃擊敗李傕和


    郭汜。


    或許馬騰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開始輕視冀州軍,認為這一戰十拿九穩了,但輕敵,往往是為將者的大忌。


    人銜枚馬裹蹄,唯有戰靴和馬蹄輕輕踏在牧草上發出的沙沙聲偶爾響起,五萬大軍如同幽靈一般在草原上漫卷而過,緩緩靠近了冀州軍的大營。


    馬騰隻感覺自己的胸中有一團烈焰在熊熊燃燒,張揚從來沒有虧待過他,甚至還讓典韋、楊七郎等並州軍高手以及劉伯溫、吳用等智謀之士來教導馬超


    、馬岱等人,這個時代,所有的本事基本都是家傳,所以張揚的這一行為難能可貴,也使馬騰感激涕零。


    但是,這並不代表馬騰就此滿足了,為將者,自然要在戰場上才能體現自己的價值,但自從歸降之後,馬騰便再沒有上過戰場,這對一個武將來說,無


    疑是最難熬的事情。


    所以,今天,馬騰準備酣暢淋漓地戰上一場。


    在距離冀州軍大營還有一百餘步的距離時,馬騰低聲下令全軍止住腳步,冀州軍的營地很大,但基本都被濃濃的夜色所包圍。不知道是不是袁紹覺得自


    己的行蹤很隱蔽,這一路上馬騰居然沒有遇到一個冀州軍的斥候。


    轅門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兩個守在的士卒站在轅門之上,手杵著長槍正在打瞌睡。營寨一看便是偷工減料的產物,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它們摧毀。


    或許是袁紹覺得此地距離五原還有一段距離,營寨建得太牢固也沒有用處吧。在心中找了個理由,馬騰沒有猶豫,悄悄湊到李嚴身旁,壓低聲音道:“


    正方,你一個,我一個,有把握沒有?”


    在整個並州軍中,李嚴的箭術並不算頂尖,但麵對一百步外不會動的靶子,李嚴同樣不認為自己會失手。


    重重點了點頭,李嚴無聲無息地拿出了自己的長弓,伸手感覺一下風向,隨後把一支狼牙羽箭搭在弓弦之上,轉頭看向馬騰。


    馬騰的大弓也來到了手中,微微頷首,兩人同時張弓,隻聽弓弦嗡得一聲,兩支狼牙羽箭已經一前一後破空而去。


    劃破空氣的尖嘯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有些突兀,一名冀州軍士卒仿佛察覺到了什麽,猛得睜開雙眼。隻見一抹寒芒在眼中越來越大,恐怖的殺機將他鎖定


    。他想躲,但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無法動彈。他想喊叫,但喉嚨中隻發生一些毫無意義地雜亂聲響。下一刻,一支精鐵打造的狼牙羽箭已經


    出現在了他的麵門之上。


    艱難地轉過頭,隻見自己的同伴也已經清醒過來,不過他的喉嚨上同樣插著一支羽箭,箭尾的雕翎扔在微微顫抖。


    “噗通...”


    一前一後兩聲悶響,冀州軍大寨的轅門上已經空無一人,唯有幽幽火把依舊在閃爍著光亮。


    馬騰一臉肅容,低聲下令道:“伯瞻(馬岱字),你率五千鐵騎從大營西側進攻。正方,你率五千鐵騎從大營東側進攻。澤潤(梁武字)你率五千鐵騎


    從北側進攻。衝進營中之後不要和敵軍糾纏,立刻四處縱火,冀州軍遠來,隻要能把他們的糧草付之一炬,冀州軍必敗無疑,聽明白沒有?”


    “遵命!”


    三人低聲應諾,便準備轉身離去。


    “正方。”馬騰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叫住李嚴道:“按之前的計劃,公孫將軍會從你那邊發起進攻,你注意一點,不要和公孫瓚將軍自相殘殺。”


    “遵命!”


    片刻之後,馬騰翻身上馬,手中大刀高高舉起,暴喝道:“兄弟們,斬將殺敵便在今日,隨我衝!”


    說罷,馬騰一馬當先,徑直朝著冀州軍大寨衝去。


    “殺!”


    震天的喊殺聲在草原上響起,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隱藏行蹤沒有任何必要,區區百步的距離,哪怕冀州軍會被喊殺聲驚醒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組成戰


    陣,一群散亂的冀州軍和驚慌失措的兔子有什麽區別?


    近了,更近了。馬騰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胸中的熱血正在沸騰,冀州軍那粗製濫造的轅門就在眼前。


    “開!”


    馬騰不老,四十餘歲的他勉強還在壯年,雖然身體不可避免地開始走下坡路,但區區一道轅門還無法將他攔住。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殘破的轅門化作漫天碎屑四處飛舞,馬騰順勢倒拖長刀,縱馬向營中衝去。


    鋒利的長刀在草原的泥土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馬騰俯下身軀,從篝火中抽出一根火把,砸向了一旁的營帳。


    後麵的鐵騎有樣學樣,不過她們沒有馬騰的本事,隻能把事先已經準備好的火把向周圍的營帳砸去。


    熊熊大火衝天而起映紅了半片蒼穹,但讓人意外的是,冀州軍狂奔而出的景象並沒有出現,整個大營之中仍然一片死寂,唯有帳篷燃燒的劈啪聲偶爾響


    起。


    一股不安之意湧上馬騰的心頭,但已經走到了這裏,若是不去中軍大帳看一眼的話,他又覺得十分不甘。


    “分散殺敵!”


    馬騰大吼一聲,徑直朝著中軍主帳殺去。


    冀州軍的大營很大,但布局卻相當簡潔,沒用了片刻功夫,馬騰便來到了中軍主帳之外。


    “袁紹匹夫,受死吧!”


    馬騰怒吼一聲,一刀將那頂頗為華麗的大帳劈成兩半,但大帳內卻空無一人。馬騰心中一驚,甩蹬下馬,來到臥榻之前伸手一摸,冰涼的觸感表麵這座


    大帳今晚根本沒人住過,也就是說,上當了!


    “壽成將軍!”


    就在此時,李嚴、馬岱、梁武三人也趕到了中軍大帳。


    馬騰的心底升起一絲希望,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樣,可曾遇到敵軍抵抗?”


    三人黯然搖頭,將馬騰剛剛升起的希望之後徹底掐滅。


    火光的映照之下,馬騰的臉色無比蒼白,呆愣半晌之後,馬騰嘶聲大吼道:“撤,全軍撤退!”


    “現在才想撤退,不覺得晚了嗎?”


    不知何時,一支大軍已將熊熊燃燒著的大營三麵包圍了起來,當先一人端坐馬上,金盔金甲,相貌威武,手按劍柄,正是大將軍袁紹。


    “將軍,怎麽辦?”


    馬騰四處查看一下周圍的情況,大聲下令道:“從東麵突圍,公孫將軍還沒有來,若是我們能夠匯合公孫將軍的話,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遵命!”


    眾人應諾一聲,馬騰一馬當先,李嚴斷後,五萬大軍徑直朝著東側狂奔而去。


    “殺!”


    冀州軍沒有猶豫,從南、北、西三側發起進攻,尾隨在並州軍之後進行掩殺。


    袁紹肅立原地,一動不動,緩緩開口問道:“軍師,我軍為何不四麵合圍,將這五萬大軍徹底留在這裏?”


    沮授微微一笑,道:“主公,我軍有五萬大軍,敵軍也是五萬大軍,而且還有兩萬騎兵,硬碰硬之下,我軍哪怕能勝也必然是一場慘勝,後續無力進攻


    並州。既然如此的話,而不讓馬騰逃迴去和公孫瓚先戰上一場?若是他們兩敗俱傷,說不定我軍能一並解決他們,何樂而不為呢?”


    “軍師果然高明,哈哈哈。”袁紹大笑三聲,大聲道:“傳令下去,莫要追得太急,最好能讓馬騰把公孫瓚弄死,這樣我們就能拿下幽州,還不用背信


    棄義。”


    “主公英明。”沮授難得地恭維了袁紹一句,開口道:“如此精彩的場麵,主公可願移步親往一觀?”


    “一起,一起去。”


    袁紹招唿一聲,縱馬而去,沮授緊隨在後,唯有郭圖一臉不甘和嫉妒地跟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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