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話說了一半,狄仁傑就明白了張揚的意思,但說實話,他雖然看出了其中可能會發生的問題,但解決的辦法,還真沒有。


    要是放在係統上,隻有內政這麽一個籠統的稱唿,但內政其實也分著很多,擅長屯田可以算做內政,能興修水利也可歸於內政,至於這錢幣的經濟之學


    ,當然也得歸於內政之中。可內政高的人,卻未必什麽都懂。


    不管是狄仁傑還是寇準,都是給張揚講了一遍卻少銅幣的危害和可能出現的問題,至於該怎麽解決,他們卻沒有一個很好的辦法。畢竟這可不是一個簡


    簡單單的銅錢問題,而是關乎到稅收的大事,一點都馬虎不得。若是信口開河、不懂裝懂的話,隻怕不會有什麽美好的結果。


    於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蘇威出現在了張揚的書房之中。


    看著這個年紀大約三十上下,麵容清臒,留著一尺來長山羊胡的家夥,張揚緩緩把昨天跟狄仁傑和寇準說得話重新複述了一遍,詢問蘇威的意見。


    張揚話音剛落,蘇威便接著說道:“將軍是...準備在這並州之內自行鑄幣?”


    微微笑了一下,張揚道:“雖然我不太懂這些,但也知道,這是一個麻煩事,如果可能的話,我並不太願意幹這事。董卓那廝搞得小錢不好用,也沒什


    麽人願意收,之前的五銖錢還在用,隻是這數量嘛...”


    “一旦這錢幣不夠用了,會出現什麽樣的情況?到時候,這錢可就真成了寶貝東西了,那商賈還做什麽生意?可我這裏還真拿不出五銖錢了,這樣一來


    的話,隻怕是黃巾之時的亂象又會叢生,隻不過那個時候是有錢買不著糧,而現在是有糧換不到錢,難不成又讓百姓以物易物?而且,世家大族之中錢


    幣肯定不少,這五銖錢要是金貴了,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若是張揚上輩子政治學得夠好的話,他就會明白,黃巾之亂時的這種現象就通貨膨脹,而現在他治下的情況叫通貨緊縮。


    雖然不懂得這些東西的專有名詞,但其中的意味張揚卻能明白,通貨膨脹,無非是東西貴,錢賤,簡單地說,就是錢幣的購買力下降,本來隻要一株錢


    能買到的東西,現在需要兩株、三株甚至更多,帶來的影響十分惡劣,而通貨緊縮便是與之相反。


    想著想著,張揚心中一陣感歎,以前讀史書的時候,隻看到一場場大戰,一個個王侯將相先後登場,怎麽沒發現其中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而且,沒聽


    說其他諸侯治下也是這般啊,怎麽到了他這怪事就特別的多。


    而且這事還不好解決,糧食要是不夠,張揚二話不說,點起大軍就可以去搶,不管是草原或者關中,甚至是冀州、豫州之地,大都可以去得,隻是這錢


    幣不夠,他上哪裏搶去?


    現在他有些後悔了,當初關中大遷徙的時候,隻顧著那些糧草之類的了,那些放在府庫之中的銅錢,他是一個子都沒動,要是全部都運迴來的話,哪還


    有這些破事。


    但蘇威卻是越聽越心驚,這種情況叫什麽他不知道,但作為隋朝時候掌管天下錢糧的大臣之一,他清清楚楚知道這件事所可能帶來的後果。


    有這麽一個故事,講得是有一個偏遠的小縣城,不知道為什麽,那裏的物價特別的低,商賈們賺不到錢不說,甚至還要賠錢,發展到最後,有些商賈甚


    至寧願自己的貨物壞了、臭了,最後一把火燒掉,都不願意賠本去賣,再加上官府根本沒注意到這件事的嚴重性,發展到最後,買不到東西的百姓們甚


    至發動了一場叛亂。


    如果張揚知道這個故事的話,就會發現,這件事和他記憶中,發生在美國的經濟危機驚人的相似。


    當然,最令蘇威震驚的還不是這件事,而是張揚這個外麵盛傳的武夫,竟然能看得這麽透徹,不知是背後有高人還是怎得,反正是一般人都不會在意的


    事,被他給發現了。


    這倒不是蘇威大驚小怪,而是在這個時代,商賈之類的本來就是賤業,沒什麽人會去關注這個,算學雖然不如商賈讓人低看一眼,但也不是什麽主流,


    鑽研經傳的人很多,但鑽研這個的,不說沒有,少之又少罷了。


    微微一抱拳,蘇威稱讚道:“將軍心懷黎庶,高瞻遠矚,實在是令人欽佩,這幣製之事,小人略知一二,依小人來看,將軍所說之事非同尋常,宜早先


    決斷,若是拖延到一發不可收拾之時,恐會釀成大禍。”


    這話說了和沒說的區別不大,但張揚也清楚,就談話的這麽會功夫,讓人家拿出一個確實可行的計劃也不大可能,微微一笑,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時


    半刻,你且先在這將軍府住下,好好想一想辦法,至於官職,等到有辦法的時候再說,到時候想必別人也說不出什麽,如此才名正言順,你看如何?”


    蘇威躬身道:“將軍說得是,若是寸功未立,小人也不好向將軍討要職位,將軍放心便是,小人定當盡心竭力,不負將軍所托。”


    一場簡略的密談也就到此為止了,別看後世上那些史書寫得玄乎,不管英明還是愚蠢,所有重大的決定都是眾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最後由那主


    事之人一拍腦袋,就這麽決定了,那基本都是扯淡。不管做主公的是梟雄還是狗熊,想要做出一個決定,往往需要再三的商討,從開始到決定,怎麽可


    能是一場談論便能決定下來,這中間所要經過的程序,著實簡單不了。


    當然,也並不是說沒有那一拍腦門便下決定的人,但是這樣的人一般結局都不是那麽美好,至於說英明之主的靈光一閃...不知道別人如何,反正張揚


    腦袋不太靈光,別說閃,晃都沒晃一下。


    不過張揚也確實沒把這件事給放在心裏,這件事,說複雜確實相當的複雜,但說簡單的話,他也著實不怎麽困難,至少在張揚看來是如此。


    因為此時可不像後世,人口眾多,貨幣的發行量更是巨大無比,再加上商人地位的低下,所以中國上下五千年曆史當中,經濟引起的問題其實上少之又


    少。


    現在這個亂世,哪怕算上從關中遷徙而來幾十萬百姓,整個並州,算上河套,張揚的麾下也不過一兩百萬人。多嗎?確實多,畢竟上了百萬,可若是和


    後世一比的話,隻怕是一個規模中等的地級市便不止這麽點人,所以經濟上的問題,就算是複雜也複雜不到哪去。


    實在不行,便去換點銅錢嘛,這是張揚最後的打算,現在他的麾下糧草不缺,而關中的西涼軍情況卻不好,如果他露出口風,願意用一批糧草換取他們


    手中沒一點用處的銅錢,想必他們都不需要思考便能答應下來。


    不過這算不上一個長久之計,如果能自己解決的話,張揚也不想耗費糧草,有道是手裏有糧,心裏不慌,張揚小農心理還是比較嚴重的,當然,也有可


    能是在幽州的時候,他為了糧草不得不放棄烏桓數萬婦孺的事對他影響太大,讓他對糧草看得特別重一些。


    而蘇威看問題的角度自然和張揚不同,張揚的目的主要是解決問題,但他所看到的是,這是從天而降的一個巨大餡餅,還正好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張揚怎麽知道他善於此道,他不想知道,他隻知道,如果能拿出一個合理可行的辦法,不說前程似錦,青雲直上,但在張揚的心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卻是足夠。


    他之前打聽得清楚,能夠掌管並州財賦大權的人還沒出現,當然,這也和並州還沒有開始征稅有關,這些事都暫時歸在田豐的麾下。但田豐所要負責的


    事太多太雜,很難專心在一件事上,至於鍾繇、劉伯溫、法衍、吳用等人,明顯職責也不在此事,鍾繇主要負責官製,劉伯溫、法衍兩人偏向於軍事,


    吳用偏向於陰謀。而且,整個並州的人才可以說是嚴重匱乏,從張揚不得不任命一班大將暫代各郡太守就能看出,隻要他做得好,一個太守或是郡丞是


    跑不了的,聽說那狄仁傑就是如此上位的,沒道理他蘇威不行。


    亂世之中,戰亂很多,同樣的,機遇也是隨處可見。


    所以說,天下掉餡餅的事不是沒有,但能夠把這餡餅安安心心吃下去的人,必然是有準備的人,否則的話,到了嘴邊的餡餅也難免被人搶了去。


    迴到了張揚給他準備的屋子裏,蘇威可沒有一點要休息的意思,功名利祿動人心,蘇威自然也跳不出這個慣性思維,一心為了前程的人們,總有一份不


    怕困難,不怕辛苦的韌勁。


    至於張揚,把煩惱扔出去的他十分愜意,總而言之,他不是一個願意為了政務而頭疼的人,如果條件允許,他更願意為了軍務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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