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混亂的河套草原相比,關中顯得十分平靜,但這平靜表象下湧動的暗流,卻頗為洶湧。


    長安,李儒府邸之中。


    李儒正襟危坐,他的對麵,坐著一個七尺上下,文士打扮之人。


    經過這大半年的時間的混戰,涼州各部亂軍的實力迅速消亡,甚至比張揚和劉伯溫預料的還要迅速。


    到了建安二年十月底的時候,董平麾下已經隻剩下兩萬人馬,暫時駐紮在長安城,其餘像趙岑、樊稠等人更慘,多的還有七八千人,少的則隻有三四千


    人了。


    也好在中原各諸侯都在混戰,袁術正在和劉繇大戰,荊州牧劉表經過袁術那一下,也龜縮了起來,根本不敢出兵關中,否則的話,關中的局勢恐怕會更


    混亂。


    趙岑和樊稠聯合,卻被董平、李儒打得大敗,董越聯合楊奉猛攻張濟、張繡叔侄,張濟不敵,所部隻剩兩千殘兵,不得不投入了董平的麾下暫且棲身。


    戰敗後的樊稠和趙岑率率軍撤迴了函穀關。不過涼州亂軍劫掠而來的糧草輜重已被眾人過分完畢,兩人軍中缺糧,每日都有士卒嘩變叛逃,到了十月底


    的時候,也隻剩下了七八千人。


    而退迴涼州的李傕和郭汜也並不好過,兩人先是混戰一場,兩敗俱傷,隨後在涼州大肆征兆男丁,比之當年的董卓更甚,造成各部羌人不斷叛亂。無奈


    之下的李傕和郭汜暫且罷兵,隻不過到此時的時候,兩人的實力已經大損。


    涼州亂軍的敗亡已經在所難免,董平雖然占據了長安,但在他不斷剝削之下,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逃出長安,前往並州、荊州和漢中,短短數月的時間


    ,長安城原本二十萬百姓,如今剩下的,已不足十萬。


    一盞孤燈,滿室幽幽。


    李儒對麵的文士正襟危坐,向李儒道:“先生乃智謀之士,董太師在日也以先生為智囊,不可能看不清當今天下的大勢。如今漢室衰微,天下群雄並起


    ,大丈夫當擇主而事,建功立業正當時也。董平將軍困守關中隻能是死路一條,唯有引兵向東投效我家主公,才是坦途,方為明智之舉。”


    沒錯,此人正是劉備的同鄉,如今劉備的謀士,簡雍。


    李儒不陰不陽地說道:“聽說司隸校尉大人經常當街販賣草席,不知可有此事?”


    簡雍正色道:“確有此事。”


    李儒大笑道:“似這等胸無大誌之人,如何成就大事?董平將軍若是投了這樣的主公,才真的是死路一條。”


    簡雍也不著鬧,微笑道:“先生不聞假癡不癲乎?”


    “哦?”李儒雖早有猜測,但還是頗為驚訝道:“這麽說來,劉備大人是在裝瘋賣傻嘍?”


    簡雍麵有不豫,反問道:“先生以為呢?”


    “也罷,就當是如此。”李儒點了點頭,又問道:“先生剛才也說了,如今漢室衰微,天下群雄並起,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不過還請先生


    明言,劉備大人麾下兵不過數千,將不過關張,如何稱得上明主?而董平將軍麾下大軍數萬,若是依附於劉備大人,豈能相容?”


    “先生此言差矣,我家主公現在雖然隻有數千精兵,武不過關、張兩位將軍,文不過在下和孫乾先生,但誰又敢肯定,數年之後,不會有精兵十萬,良


    將千員呢?那並州張揚在四五年前也不過一介黃巾賊寇,如今已為並州之主,我家主公乃漢室宗親,豈能不如一介賊寇?天下大勢,唯大義方能服人,


    我家主公虎踞洛陽,執掌天下權柄,各路英豪必聞風來投,何愁大業不成?”


    “哈哈哈...”李儒仰天大笑,不屑道:“區區一個司隸校尉也敢說執掌天下權柄?冠軍侯虎踞並州,打得鮮卑人狼奔豚突,區區劉備也敢和其相提並


    論?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李儒先生。”簡雍長身而起,一臉冰寒道:“你可以不相信在下所說的話,但請不要侮辱我家主公!”


    李儒也沉下臉來,毫不客氣道:“簡雍先生還是請迴吧,董平將軍斷然不可能投靠一個販夫走卒,言盡於此,來人,送客!”


    “李儒,爾乃何人,膽敢為董平將軍做主?”簡雍麵色大變,怒道:“我要去見董平將軍!”


    “董平將軍軍務繁忙,沒空見你這閑雜人等。”李儒冷冷一笑,沉聲道:“趁我還沒後悔,速速離去,否則的話,小心你項上人頭不保!”


    “你...哼!”


    簡雍感覺到了李儒話中的殺氣,隻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目送簡雍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李儒正了正衣冠,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麵龐,向門外的下人吩咐道:“有請鎮北將軍使者,吳用先生。”


    沒用了片刻功夫,吳用翩然到來,和李儒密談一宿,待到天明之時才散去。


    不等李儒歇息,董平匆匆來到,神色陰沉地望著李儒,問道:“姐夫,聽說你將司隸校尉劉備派來的使者奚落一頓,趕出了府門,又以大禮款待那小人


    屠的使者,可有此事?”


    李儒坦然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


    董平眉頭緊蹙,問道:“姐夫,你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要本將去投奔那小人屠?”


    李儒反問道:“難道你要去投奔劉備那廝?”


    “投奔劉備總比投奔那小人屠要強些吧?且不說伯父之死,涼州軍之敗便是由那小人屠攻打關中所致。隻說那小人屠麾下兵強馬壯,馬騰、楊業、高順


    、徐晃、林衝等都不是易與之輩,就連那劉伯溫和吳用也都是智謀之士,你我去了未必就能得到重用。可劉備則不同,他現在麾下兵不過數千,將不過


    關張,謀士不過簡雍、孫乾,如果你我前去投奔,必為其倚重,姐夫以為呢?”


    李儒淡然道:“平兒你錯了。”


    聞聽“平兒”兩字出口,董平怒火上湧,想他現在也算一鎮諸侯,但李儒卻明顯沒把自己當成主公,但還是忍下心中怒火,問道:“姐夫此言何意?”


    “如果投奔小人屠,平兒你就算不受重用,至少還能為一郡太守,和段煨一般,若是投靠劉備,我自是無恙,但你卻有性命之憂。”


    董平不敢置信道:“劉備正是用人之際,敢圖本將性命?”


    李儒冷笑一聲,問道:“如果你和劉備調換一下位置,你敢接受劉備的投降嗎?”


    董平略一思忖,旋即臉色一變。


    如果兩人換一下位置,董平還真不敢接受劉備的投降。道理也很簡單,劉備麾下隻有數千人馬,而如今的董平還有數萬大軍,如此主弱仆強之勢,是極


    其危險的,劉備肯定會擔心董平取而代之,而董平想要投靠劉備,也未嚐沒有這種想法。


    李儒繼續道:“而且,就算劉備沒有這種想法,隻怕也不能投降於他。洛陽乃四戰之地,西有關中,北有並州,東有兗、冀,南有荊、豫,還有呂布那


    頭猛虎在一旁虎視眈眈,如何能成就大事?”


    董平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劉備又為何派人前來招降?”


    李儒冷然道:“劉備需要的是咱們這數萬精兵,而不是平兒你。姐夫並不帶兵,在軍中也無甚威望,就算是去了劉備麾下,也還能混個一官半職,可如


    果平兒你去了,那就必死無疑!試想一下,如果平兒你不死,劉備如何收攏這數萬精兵?你莫以為姐夫勸你投靠小人屠是存了什麽私心,這都是為平兒


    你考慮,否則的話,姐夫在哪裏,又有什麽區別?”


    李儒這番話,不能說沒有私心,但也確實是在為董平考慮,再就是他真的不看好劉備,或者說是不看好洛陽這塊地方,四戰之地不說,周圍還都是強敵


    ,如果董平投降劉備的話,劉備確實能多個關中,但那有什麽用?關中已經沒有百姓了,而且張揚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劉備占據關中,劉備的前途實在堪


    憂。


    董平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幸虧姐夫考慮周全,否則的話,本將性命休矣。”


    李儒道:“既然平兒已經拿定主意,那姐夫這便去轉告吳用先生,如何?”


    董平道:“有勞姐夫了。”


    李儒躬身一禮,轉身翩然而去,董平也迴到了自己的將軍府中。


    隻見董平剛剛進入大堂,一人便迎了上來,隻見此人容貌儒雅俊偉,不是昨日還在李儒府中的簡雍又有何人?


    簡雍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向董平問道:“將軍,李儒先生怎麽說?”


    董平默然無語。


    簡雍心中一喜,冷然道:“看來讓雍不幸言中了?”


    看董平還是不說話,簡雍繼續道:“那小人屠乃是嗜殺之人,遠的暫且不說,前些時日坑殺鮮卑四五萬俘虜就在眼前。原來在幽州之時,烏桓、匈奴各


    大小部落投靠於他,可那小人屠隻接受了部眾,卻將大小頭領,各族貴族全本斬首!”


    董平相信簡雍不會拿這個來騙他,因為在並州的時候,已經投降的李堪等兩將同樣被殺了,雖說是死在亂軍之中,但董平知道,那就是張揚動的手。


    董平一臉猶豫,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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