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方的天際開始泛起亮光的時候,這一戰也終於迎來了它的終結,張揚麾下的大軍絲毫沒有疲憊的樣子,覆滅西域胡騎這仗根本沒有難度,三萬胡騎


    至少有兩萬餘人早已經中毒,而陷陣營除了不停地揮刀和收降俘虜之外,基本上什麽都沒做。


    張揚踏前一步,重重地踏在飽飲鮮血的土地之上,沉聲大喝道:“徐晃聽令!”


    徐晃右拳撞胸,厲聲應道:“末將在!”


    張揚道:“率精兵五千,前往關中,給我釘死在長安城下,據我猜測,樊稠雖有五萬大軍,但他一定不會輕易出城,而是會拖延時間,等待洛陽的涼州


    亂軍全部迴師關中,裏應外合,一舉擊破我軍。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給我看死樊稠,不允許一兵一卒走出長安,能不能做到?”


    “主公放心,若是讓一隻活著的老鼠跑出長安,末將提頭來見!”


    張揚點了點頭,又把目光轉向林衝,疾聲道:“林衝何在?”


    林衝同樣右拳捶胸,大聲道:“末將在!”


    “率三千精騎半個月內給我掃平並州和河東境內所有負隅頑抗,不肯投降的郡縣,然後去河套將田豐先生請來並州坐鎮,並在兩個月內搭建起足以容納


    五十萬人居住的棚屋,不得有誤!”


    林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足以容納五十萬人的棚屋?這...”


    張揚也不解釋,大聲道:“這是軍令!等田豐先生來了並州以後,你跟他說,他會明白的。”


    林衝挺起胸膛,厲聲應道:“末將領命!”


    “去吧。”


    張揚點點頭,大手一揮,徐晃和林衝抱拳一揖,隨後一甩披風,轉身揚長而去。


    目送兩將消失在視野之中,張揚眸子裏的冷冽越來越重,劉伯溫湊到張揚身邊,提醒道:“主公,想要把關中的百姓遷入並州和河東,隻怕沒有數月的


    時間是不可能完成的,涼州亂軍,隻怕不會等這麽久的。”


    張揚點點頭,目光霍然轉向一旁的烏力,大聲道:“烏力何在?”


    烏力同樣右拳撞胸,大聲應道:“末將在!”


    “立即挑選騎術最好、身體強壯的十名勇士,速度最快,耐力最強的三十匹戰馬,星夜趕赴關中,傳令高順和李嚴,命他即刻趕往函穀關,不惜一切代


    價,哪怕是把他手下的所有人都拚光了,也一定要給我把涼州軍攔在函穀關!這是死命令!”


    烏力大聲道:“遵命!”


    ...


    澠池,楊業中軍大帳之中,從曹操兵敗的消息傳來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兩天的時間,派出去尋找曹操的各路人馬也紛紛返迴大營之中,但卻沒有一


    個找到曹操。唯獨典韋率領的那隊人馬和趙雲的八百白馬義從還沒有返迴。


    吳用有些拿不定主意,曹操究竟是死在了亂軍之中,還是被典韋或者趙雲給找到了,而且,還要不要在這裏等下去呢?


    正在吳用心煩意亂之時,帳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吳用急忙抬頭向外看去,隻見典韋那鐵塔一般的身軀已經昂然出帳,右拳撞胸,大聲道:


    “軍師,末將搜尋了附近方圓幾十裏,隻找到許多走散的曹軍士卒,還有救下一名叫曹洪的曹軍將領,卻沒有發現曹操的下落。”


    吳用滿含希望的眸子隨著典韋的話逐漸黯淡了下來,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副輿圖,在案幾上緩緩攤開,仔細看了看,充滿疑惑道:“不可能啊,這附近所


    有的大路小路,甚至是連深山密林都已經派人搜過了,除非曹操能長出翅膀飛迴洛陽,否則的話,絕對不可能不被我軍發現就逃走啊。”


    典韋拿起案幾上的酒壇灌了一大口,道:“那曹操長沒長翅膀,某家不知道,但能找的地方兄弟們已經搜遍了,就是沒找到曹操那廝。”


    吳用長歎一聲,道:“那也沒什麽辦法了,等到趙雲迴來,如果還是沒找到的話,我們就撤兵迴洛陽。”


    “趙雲?不必等他了。”典韋舉起的酒壇猛然停在半空,迴想了一下道:“某家在迴來的路上見過到趙雲,不過他已經率軍返迴洛陽了,某還以為他迴


    來過了,沒有嗎?”


    吳用疑惑不解道:“趙雲沒迴來過啊,怎麽會不辭而別,難道洛陽出事了?”


    典韋憨憨地搖了搖腦袋,老實道:“這某就不知道了。”


    “既然這樣,典韋將軍,你派出斥候迴洛陽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吳用遲疑了一下道:“再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好好休息一夜,若是明天還找不


    到的話,我們就率軍返迴洛陽。”


    而此時此刻的曹操已經能遠遠望到那洛陽城雄偉的城廓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懸在曹操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下。這次的大戰雖然謝羽而歸,麾下將


    士損傷殆盡,所有大將全部不知所蹤,但總算是有驚無險,安全地返迴洛陽了。


    抬頭望了望洛陽,趙雲在馬上抱拳道:“奮武將軍,前麵不遠便是洛陽,再無可能遇到西涼亂軍,請恕在下就不護送了。”


    曹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個大禮,道:“這次多虧子龍將軍救命之恩,請受曹某一拜。”


    趙雲連忙伸手扶起曹操道:“將軍言重了,似將軍這等為國為民的忠義之人,定然能逢兇化吉,趙雲隻不過是恰逢其會而已,當不等將軍如此大禮。”


    曹操也不扭捏,順著趙雲的力量便直起了身軀,臉上絲毫不見戰敗後的頹廢,向趙雲道:“趙雲將軍,就此別過,以後若有為難之事,可來尋找曹某,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今日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罷,曹操仰天長笑三聲,策馬疾馳而已,盡顯爽朗之色。滾滾煙塵從曹操的馬後漸漸揚起,不過片刻功夫,便在數十騎親衛的護衛下,消失在滾滾煙


    塵之中。


    勝不驕,敗不餒,如此人物,方稱得上大丈夫,趙雲一開始隻是覺得曹操為民除賊,算得上義士,今日再看,卻發覺其如此灑脫,當為明主。


    ...


    皇城,嘉德殿上。


    皇帝劉協大宴群臣三日,今天已經到了最後一日,酒席上雖然沒有什麽美酒佳肴,但這畢竟是皇帝的禦宴,全天下有幾個人能享受到?有道是酒不醉人


    人自醉,各鎮諸侯就著這不知道摻了多少水的禦酒,依然喝得興高采烈、觥籌交錯。


    這個時候的酒席不像現代是一個大桌,而是一人一案,各鎮諸侯加上他們麾下的文武將官足有浩浩蕩蕩數百人,嘉德殿是絕對放不下的,隻能在殿前的


    空地上擺宴,光是服侍酒席的宦官就有上千人之多,一眼望去,當真是蔚為大觀。


    袁紹雖然已經不是討董聯軍的盟主,但還是當朝四位大將軍之一,為了顯示自己的身為地位,儼然沒把皇帝劉協放在眼中,竟然開始挨個敬酒。


    這個時候的濁酒讀書不高,大概也就後世十幾二十度的樣子,但喝得多了一樣會醉,等袁紹敬到劉備這桌的時候,已經隱隱有了醉意。


    袁紹醉眼朦朧,但還是極力保持著大將軍的威嚴,對劉備微微一笑,道:“紹聽聞皇叔編織草鞋的手藝天下無雙,時下天氣炎熱,紹軍中士卒喜穿草鞋


    ,不知能否勞煩皇叔編織一批草鞋送至軍中?紹不勝感激。”


    劉備身後的張飛猛然睜大環眼,手不自覺地就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當場便欲起身將袁紹一劍砍翻在地,卻不想一隻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張飛側頭看去,隻見關羽那一雙丹鳳眼已然睜開,右手同樣按在劍柄之上,隻不過還在竭力壓抑自己胸中的怒氣。


    “二兄...”


    “莫要衝動,壞了兄長的大事。”


    張飛冷哼一聲,不再多話,一樽接著一樽,不停地往嘴裏灌著酒水。


    他各鎮諸侯也發現了這裏的情況,全部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劉備,心忖劉備這皇叔也是當得夠窩囊,被袁紹當眾羞辱,皇家的臉麵算是徹底丟了。


    不過出乎各路諸侯意料的是,劉備不但沒有發怒,居然還麵帶微笑地應了下來。


    “不知大將軍需要多少雙草鞋?”


    劉備話音剛落,本來十分喧鬧的廣場上頓時一片寂靜,各路諸侯先是一陣愕然,隨後便目露鄙夷之色,在心中已經將劉備和販夫走卒劃上了等號,隻有


    沮授、荀彧、逢紀、荀攸、郭嘉等寥寥數人或麵露玩味、或目露憂色,不一而足。


    袁紹同樣愣住了,半晌才迴過神來,笑道:“紹說笑矣,皇叔切莫當真,紹如何敢勞皇叔之尊做此粗鄙之事?此事若是讓天子知曉,豈有輕饒之理?”


    “啟稟陛下!”


    “啟稟陛下!”


    就在各路諸侯等著看劉備笑話的時候,一名小黃門匆匆跑了進來,尖著嗓子喊道:“函穀關急報!前將軍曹操大人率軍追擊涼州亂軍,兵敗函穀,曹操


    將軍僅以身免。”


    各鎮諸侯紛紛變色,反倒是代表曹操出席的荀彧等人麵色不變,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正當各路諸侯竊竊私語之時,曹操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北掖門外,袁紹等人放眼望去,卻險些認不出來。


    隻見此時的曹操滿臉血汙,神情狼狽,頭上的兜鍪早已不知去處,一頭烏黑的長發雜亂地披了下來,後背上還插著一根狼牙羽箭,隨著他的步履微微顫


    抖。


    “孟德?”袁紹大叫一聲,疾步迎了上來,死死握住曹操的雙手道:“孟德無恙乎?”


    曹操一把推開袁紹,一言不發地走到盛酒的大鼎之前,從一旁的宦官手中搶過一隻大觴,不管不顧地從鼎中舀了滿滿一大觴酒,揚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


    進去。


    袁紹和曹操畢竟相識多年,此時見曹操如此狼狽,不由上前安慰道:“孟德,勝敗乃兵家常事,迴去重整旗鼓便是,如何做這小兒女姿態。”


    曹操一言不發,隻是悶聲喝酒。


    沒用了片刻,曹操便喝了個醉眼朦朧,隨手扔掉手中大觴,反手抽出腰間寶劍,在席間便舞便吟起來,語氣慷慨,充滿悲愴。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兇。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鹹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待曹操吟完,各路諸侯皆麵露羞愧之色,再不敢正視曹操一眼。德陽殿前一片寂靜,唯有曹操激昂的聲音在天地之間激蕩。


    “吾初興大義,旨在社稷。諸公仗義而來,操之本意,乃是為國除賊,為社稷興兵,為天下黎庶討一個朗朗乾坤。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董賊雖除,


    然數十萬涼州亂軍猶存,關中百萬黎庶有倒懸之危,諸公遲疑不進,大失天下所望,操竊恥之!”


    曹操大叫三聲,拂袖而去,一眾諸侯默默無言,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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