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蒼穹下,虎牢關上一片混亂,這本應該是個寧靜祥和的夜晚,但因徐榮的噩耗,使得所有董卓軍大小將校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徐榮追隨董卓多年,名為董卓麾下第一大將,董卓也一直將徐榮倚為左膀右臂,這也是為什麽董卓一聽到並州亂起,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徐榮。兩人相交


    多年,雖主從有別,但內心深處卻一直以知交相待,此時猛然聽到如此噩耗,怎能讓董卓不傷心欲絕?


    “義父!”


    眼見董卓昏厥於地,呂布連忙搶上前來將其扶住。


    大帳內頓時一片慌亂,諸將七手八腳地將董卓抬到軟塌上,李儒早已喝令親兵前去召傳郎中。不過片刻功夫,郎中便背著藥箱來到了帳中,仔細為董卓


    診查一遍後,往董卓身上紮了一針。


    “悶煞我也!”


    董卓仰天長歎一聲,幽幽轉醒。


    李儒揮了揮手,諸將皆躬身退出了中軍大帳,片刻的功夫,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大帳內便隻剩下了董卓和李儒兩人。


    迎上董卓充滿著茫然、痛苦和仇恨的眼神,李儒歎息一聲,勸道:“主公節哀,獵犬終須山上喪,將軍難免陣中亡,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自古便是為將


    者的宿命,徐榮將軍能有此歸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唉。”董卓長歎一聲,道:“文優,徐榮新喪,局勢混亂不堪,某家心亂,此番該如何是好?”


    董卓語氣黯淡,望著李儒的眸子裏除了仇恨還有著惶然無助的神色,李儒猛然發現,董卓似乎變了。變得和以前不再一樣了,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睥睨


    天下的董卓好像消失了,隻剩下一個惶恐無助的老人。看著麵前這個麵容憔悴,頭發花白的老人,李儒一陣恍惚,在洛陽這一年多的時間,不管是和世


    家黨人的爭鬥,還是種拂、士孫瑞等人的背叛,似乎已經消蝕掉了董卓所有的雄心壯誌。


    陰謀和背叛似乎讓這個從荒涼的關西大地生長起來的耿直漢子心疲力竭,疲憊不堪,這一刻,董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嶽丈不必憂慮。”李儒定了定心神,勸道:“並州和河東雖失,但關中和涼州仍在我軍掌控之中,並州對我軍來說不過錦上添花,涼州才是我軍根本


    。而且,那小人屠兵力有限,就算攻下了並州,急切間也定然沒有能力再吞下關中,圍攻長安不過是吸引徐榮將軍迴援,其定然沒有想要攻下長安的意


    思,況且關中、涼州各地守將、縣令都是嶽丈心腹,定然不肯輕易背棄。”


    “所以...”李儒話頭一頓,然後加重語氣道:“隻要嶽丈能夠親率大軍及時迴師關中,事猶可為。”


    “想要迴師關中,又談何容易?”董卓疲憊地搖了搖頭,道:“關東諸侯正在虎牢關外虎視眈眈,大軍一旦撤離,三十萬關東聯軍頃刻間便能攻關而入


    ,老夫如今連洛陽都不敢迴,更何況關中?若是老夫一走,虎牢關破,到時候我軍必然腹背受敵,隻怕是連洛陽都保不住,到時候,小人屠和關東諸侯


    前後夾攻,我軍敗亡無日矣。”


    董卓說的其實並不算錯,但哪怕他入主洛陽已經一年多了,但他還是更像一個武人多一些,考慮問題也是單純的以一名武將的角度來看,不曾看過真正


    的大局。


    “嶽丈安心。”李儒眸子裏閃過一絲陰毒,淡然道:“儒有一計,可令關東聯軍於虎牢關外按兵不動。”


    董卓聞言精神一振,問道:“計將安出?”


    ...


    虎牢關外,聯軍大營。


    中軍大帳之內,袁紹、許攸兩人相對而坐,袁紹將一卷竹簡遞給許攸,凝聲道:“子遠,這是從洛陽傳來的消息,你看看吧。”


    許攸展開竹簡,一目十行閱罷,旋即便陷入沉思之中。


    袁紹斟酌片刻,道:“與董卓相比,張揚更年輕,也更狡詐,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可麵對董卓而不是麵對雄踞並、涼的張揚。有鑒於此,吾意暫緩


    對虎牢關的進攻,以便董卓抽調大軍迴援關中,與那小人屠拚死一戰,不知子遠以為如何?”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聯軍也可從中取利,否則的話,便是我們在這虎牢關和董卓死磕,最後便宜了那張揚賊子。”許攸沉吟一下,道:“不過此


    議卻不能由主公首先提出,畢竟那張揚如今也算是關東諸侯的一員,若是主公如此做,難免對名聲不利,也會被諸侯覺得心胸狹窄。不如這樣,主公召


    集起除馬騰、公孫瓚外各鎮諸侯,將密信示眾,到時候,自然有人會替主公說出這話,不知主公以為如何?”


    袁紹連連點頭,道:“子遠此言甚善,可速去將眾人請來。”


    “諾。”


    許攸抱拳應諾一聲,大步離去。


    等不多時,除去代表張揚參與討董的楊業和幽州牧公孫瓚之外,其餘各路諸侯齊齊出現在袁紹的大帳之中,當然,已經戰死的王匡、袁遺等人自然也不


    會,也不可能出現。眾人各按官爵依次坐定,所屬心腹武將、謀士則隻能立於身後。而且,雖然幽州牧公孫瓚不曾來,但名義上歸屬公孫瓚的劉備卻以


    漢室宗親的名義一並列席,忝居末席。


    待眾人坐定,袁紹目光幽幽地掠過各鎮諸侯,忽然說道:“諸位,剛剛從洛陽傳迴急報,小人屠在並州連戰連捷,董卓心腹大將徐榮戰死,所部全軍覆


    沒,並州全境加河東郡已經落入小人屠之手,如今小人屠正遣大將高順率軍攻打長安,若是讓其得手,隻怕這關中千裏沃野,西涼養馬之地,都將改姓


    張了。”


    此言一出,猶如一塊巨石砸入了平靜的湖麵,頓時掀起萬丈波濤。


    在坐眾人可有不少是和張揚交過手的,包括盟主袁紹在內,袁術、劉備、張邈等人,無不在張揚的手下吃過虧,此時這些人,包括曹操等有識之士在內


    ,無不麵露憂色。


    小人屠的難纏可是一點也不亞於董卓,而且他比董卓更年輕,也更狡詐,如今隻憑河套那一偶之地,兵不過四五萬便如此紮手,若是讓張揚占據了董卓


    的地盤,那...


    南陽太守袁術勃然大怒,厲聲道:“這小人屠還真是會挑時候,我們各鎮諸侯三十萬將士在虎牢關和董賊拚得屍橫遍野,他隻派一些新丁前來便罷了,


    如今還敢在背後摘桃子,真是豈有此理!”


    陶謙則憂心忡忡道:“張揚雖說這次也參與了討董,但其本質和董賊一樣,皆為虎狼之輩。如今並州、河東已被其攻下,若是再讓其占據關中、涼州,


    恐怕不出數年將又是一個董卓。難道我等討伐董賊是為了培養一個更為年輕和狡詐的張揚不成?那我等在這虎牢關拚命流血,鏟除國賊又有何意義?”


    東郡太守喬瑁忽然道:“不如我等暫停進攻,與董卓暗中打成協議,使其安心抽調大軍迴援關中。我等可在這虎牢關外坐等小人屠和董賊兩虎相爭,然


    後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是一舉兩得?”


    北海太守孔融遲疑道:“隻是如今平北將軍也是討董聯軍的一員,典韋和楊希兩位將軍在擊敗呂布上也是出了力的,我們如此做,難免不夠磊落,有違


    聖人之道。”


    “此真腐儒之言。”曹操絲毫沒給孔融留麵子,直接駁斥道:“為大義而舍小節,可也,為了匡扶漢室,我等便做一次小人又如何?操以為此計可行,


    不知本初意下如何?”


    袁紹幹咳一聲,假惺惺道:“既然諸位都認為喬太守所言可行,那便依此行事吧,可曉諭全軍,退後三十裏下寨,並暫停攻打虎牢關,同時傳令滎陽、


    孟津的大軍,停止攻擊。再派出使者和董卓進行接觸,以便董卓可以放心地抽調大軍迴師關中,與那小人屠打個兩敗俱傷。”


    一眾諸侯心照不宣,齊聲道:“盟主英明。”


    袁紹臉上露出得意,道:“隻是在場諸位還要保密,不可使楊業和公孫瓚知曉,否則難免功虧一簣。”


    與此同時,遠在千裏之外的並州,張揚正在安撫並州各世家,準備徹底將並州收歸自己的麾下,此時還不知道徐榮已經全軍覆滅,甚至高順正在猛攻長


    安。


    其實按照張揚的心思,根本就沒有現在就將關中收入囊中的意思,飯要一口一口吃,地盤也得一點一點占,現在他的手下滿打滿算不過四五萬人,防守


    一個並州已經是捉襟見肘,若是再打下關中,那他的地盤就可以說四處都是破綻,董卓來攻的話,很容易被各個擊破。


    而且,並州可能董卓並不在意,可關中卻不一樣,那是董卓的禁臠,張揚若是敢碰,董卓肯定會不顧一切的迴師來跟他死磕,他張揚可沒有那麽大義凜


    然,自己和董卓死磕,讓關東諸侯來撿便宜。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足,張揚目前擁有的兵力並不足以讓他在剛剛得到並州之後再攻打關中,否則的話,他才不會放過這麽一個天賜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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