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臨近傍晚,依然十分炎熱,但此時的張遼麵色鐵青,心中追悔莫及。


    今日的慘敗,他可以說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正常情況下,突擊八千步卒隻需要三五千騎兵就足夠了,尤其是在虎牢關前這種狹窄的地形。因為哪怕再


    多騎兵也無法在正麵展開,擁擠的陣形會使騎兵失去他們該有的靈活,在這種情況下,並不是人數越多,對敵人的殺傷就越大。


    當然,張遼這麽做並不是他昏了頭,要知道,如今的張遼也不過剛剛二十多歲,獨自領兵的經驗雖然不能說沒有,但也少得可憐,還遠遠不是原本曆史


    上那個曹魏五子良將之首。張遼這麽做的用意其實很簡單,就是要以兩萬鐵騎排山倒海般的衝鋒瓦解掉敵軍的意誌,讓敵人未戰先懼。當這支看起來十


    分精銳的大軍崩潰之後,張遼相信,關東聯軍將徹底變成一群烏合之眾。


    可是,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像張遼想象的那麽發展,甚至還釀成了慘禍。其實真正死於敵軍弩箭的並州狼騎並不算多,先登營人數有限,巨弩又需要兩個


    人來操作,上箭也十分的麻煩,真正被巨弩射殺的隻有前麵幾排騎兵而已。但倒下的騎士和戰馬形成了障礙,嚴重阻礙了後續騎兵的速度,這才讓天下


    精銳並州狼騎的衝鋒難以發揮威力。


    嚴格來說,兩萬並州狼騎隻是被先登營所逼退,並沒有形成潰敗。


    不過,就算僅僅隻是被逼退,這一戰也嚴重影響了董卓軍的軍心和士氣。


    普通的士卒想不到那麽多,他們隻知道兩萬並州狼騎的成風非但無法衝垮八千關東步卒的防陣,甚至還反過來被對手打得節節敗退。要知道,並州狼騎


    的戰鬥力,哪怕是飛熊軍也不可能輕易戰勝,而現在先登營勝得如此輕鬆,豈不是說先登營比飛熊軍還要強上一些?這對於一貫沉醉在西涼鐵騎無往不


    利的董卓軍將士而言,對他們的自信心是一種重挫。


    反過來,先登營近乎神奇的表現對於關東軍來說卻是極大的鼓舞,這些關東士卒突然驚訝的發現,原來董卓軍也並非不可戰勝。


    順風仗誰都會打,激昂的戰鼓聲中,聯軍轅門大開,一心想要找迴場子的關東聯軍如同潮水一般掩殺而出,此消彼漲之下,並州狼騎暫時的收縮變成了


    潰敗,關東聯軍大有將這些日子所受怨氣一次發泄完的架勢,不管不顧地向前衝鋒,不但奪迴了棄守的大營,甚至還一鼓作氣,攻占了呂布和張遼在虎


    牢關前立下的兩座大寨。


    呂布、張遼被逼無奈,隻得率軍退迴虎牢關內。


    這一次,終於揚眉吐氣的袁紹盟主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驅兵進至虎牢關下,以雄厚的兵力優勢將虎牢關裏三層、外三層嚴嚴實實地圍堵起來。


    ...


    並州,晉陽城。


    轉眼之間,三天已經過去,但對雙方將士來說,這三天無疑十分的漫長。經過慘烈的反複爭奪,徐榮軍始終無法越過雷池一步,林衝和孟拱率領的三千


    殘兵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死死地攔在晉陽城頭之上,無論徐榮軍的攻擊多麽猛烈,都無法讓他們後退一步。


    城頭之上,林衝和孟拱兩人趁著這暫緩攻擊的時間巡視著城樓,不要小看這一舉動,攻城戰進行到這裏,比拚的就是雙方的意誌,如果此時精神飽滿的


    主將出現在士卒的麵前,無疑會對士氣帶來不小的提升。


    士氣這個東西從來都是一眾玄而又玄的存在,它不像兵力或者糧草,可惜清晰地看到,準確地數出來,但它的作用卻又絕對不容忽視。若沒有拚死一戰


    的勇氣,項羽怎麽可能憑借兩萬士卒擊敗章邯的二十萬大軍?


    目光所及之處,城樓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受傷的士卒,看到主將出現,這些傷兵掙紮著站起身來,紛紛將自己的目光投向林衝和孟拱。經過三天的血戰


    ,孟拱已經完全得到了包括林衝在內,晉陽守軍的信任。徐榮一次次的攻城完全被孟拱所化解,士卒們沒那麽多想法,你有本事,你能帶兄弟們活下去


    ,我們就服你。


    林衝和孟拱大步流星,從傷兵的身邊走過,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這些傷兵的眸子裏沒有悲傷,沒有泄氣,隻有高昂的鬥誌和灼熱的殺機!


    不需要悲傷,戰爭還沒有結束,現在還不到悲傷的時候。


    不能泄氣,泄氣就意味著放棄,意味著戰敗,意味著死亡。


    身為晉陽的主將,林衝絕對不允許晉陽從他的手中淪陷,身為第一次被重用的孟拱,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第一次指揮戰鬥便迎來一場失敗。城破意味著死


    亡,林衝不想死,孟拱也不想死,他們同樣不希望手下的這些精兵戰死在此,這些殘兵能在如此惡戰中活到現在,著實不易。


    “都起來,都他娘站起來,是男人就不要像條死狗一樣躺著!”林衝腦海中不斷迴想著張揚激勵士卒的樣子,並努力模仿著,大聲喊道:“都他娘忘記


    主公怎麽說的了?不要放棄,要他娘像個男人一樣,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主公一定會迴來救我們的!”


    “將軍。”一名年紀大概隻有十五六歲的年輕士卒睜開疲憊的雙眼,無力地說道:“兄弟們都已經三天沒合過眼了,現在就想好好睡一覺。”


    “隻要打贏了這一仗,想睡多久都行!”


    “將軍。”有些老兵油子起哄道:“兄弟們想喝酒、吃肉,還有娘們。”


    “好!等打贏這一仗,本將就去和主公講,把兄弟們都分到草原上去當百戶,到時候,你們想怎麽折騰都行。”林衝話音一頓,忽然厲喝道:“不過,


    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打不贏這一仗,不用主公動手,老子先把你們都砍了,然後提著自己的腦袋去和主公請罪!”


    “哈哈哈!”


    一眾士卒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草原,那兒可是個好地方,美酒、牛羊、數不盡的各族女人,還有無數的奴隸。經過林衝這麽一打岔,疲憊不堪的士卒


    們總算恢複了些許的精神和體力。


    晉陽城下,徐榮在李別和李據的陪同下肅立在了望台上觀察敵情,目睹晉陽城頭如此情形,李別不由大驚道:“小人屠的兵都是怪物不成?我軍兩萬人


    輪番上陣都已經疲憊不堪了,他們居然還有體力說笑?”


    徐榮麵色凝重,道:“陷陣營確實精銳,但能讓他們堅持下來的,還是林衝和孟拱兩個人,林衝勇猛,悍不畏死,孟拱善守城,不論本將用什麽辦法都


    能安然化解,這兩人確實是難纏的對手。原以為堅持三天就是晉陽的極限,可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不把這支守軍全部殺死,我軍根本不可能攻下晉陽。


    ”


    李據道:“那也無妨,鍾繇大人挖掘的地道如今也差不多要進入晉陽城內了,聽說晉陽城還關押著張繡將軍麾下的三千精銳,隻要我們能夠把他們放出


    來,裏應外合之下,晉陽必破!”


    徐榮點點頭,問道:“小人屠的大軍可有異動?”


    李據道:“離石已經陷落多日,但張揚軍依然屯駐在離石城內,沒有絲毫要迴援晉陽的意思。”


    徐榮眉頭高高皺起,繼續問道:“郭皓將軍的上黨軍可有消息?”


    李別道:“還沒有消息傳來。”


    “什麽?”徐榮眉頭皺得更緊,喃喃自語道:“已經過去了三日,居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件事很反常。”


    “報!”話音未落,一名斥候氣喘籲籲地奔上了望台,抱拳道:“將軍,上黨急報。”


    一股不詳的預感攀上徐榮的心頭,急聲道:“講!”


    “上黨郡治壺關城已被小人屠攻破了!”


    饒是徐榮久經沙場,此時也不免大吃一驚,問道:“小人屠不是在離石?怎麽會又出現在上黨的?”


    如果上黨郡也被張揚攻陷,那就意味著並州六郡已經全部落於張揚之手,他們這支大軍已經變成一支孤軍,雖說隻要能攻下晉陽,未嚐沒有反敗為勝的


    機會,但要是沒攻下呢?


    斥候繼續道:“將軍,小人屠隻帶了小股騎兵進攻上黨郡。”


    “小股騎兵就能攻陷壺關?”徐榮怒不可遏,大喝道:“郭皓呢?他不是集結了一萬大軍嗎?既然還沒到晉陽,就是說還在上黨,為什麽不擊潰張揚的


    小股騎兵...難道說...”


    斥候黯然道:“是的,郭皓將軍的一萬大軍在涅縣以北的平原上被張揚擊敗,郡兵四散奔逃,如今已經各歸本郡了。”


    徐榮一言不發,喘著粗氣,實在是郭皓的父親是郭汜,他不好多說,否則的話,他一定會砍了郭皓的腦袋。


    “將軍。”正在徐榮怒火中燒之際,鍾繇登上了望台,道:“坑道已經掘進晉陽城內,隻等天黑,便可以掘通地麵,派出奇兵了。”


    “好!”徐榮憤然道:“隻要我軍能攻下晉陽,並州局勢便仍有可為,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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