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篝火相繼熄滅,東方天際也露出了一絲魚肚白,謁戾山旁的平原上一片寂靜,所有的郭皓軍士卒還在睡夢之中。


    宿營地外圍,一名守夜士卒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嗬欠,將手中長槍夾在腋下,幾步走到一處荒草之前,愉快地放起水來。


    趁著解手的功夫,士卒掃了一眼前方沐浴在晨曦中的平原,朦朦朧朧中,隱隱看到一片黑影。


    士卒起先並未在意,可過了大約兩息的時間,他仿佛被驚醒一般,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向前方看去。


    “騎...騎兵?”


    “看樣子,好像是自己人?”


    清晨的薄霧之中,一片數量不少的騎兵若隱若現,一動不動,讓這士卒背後一陣陣地發涼,慌忙招來了另外幾名一起守夜的士卒。正在貪睡的小校也被


    這嘈雜的聲音驚醒,連忙翻身爬起,快步走到宿營地外沿查看究竟。


    借著薄薄的晨光,小校果然看到剛才還在士卒口中一動不動的騎兵們正在無聲無息地靠近。


    “都他娘愣著幹什麽!”小校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吹號角,趕快!”


    “嗚...”


    悠遠綿長的號角聲衝霄而起,正在熟睡的郭皓軍士卒紛紛從酣睡中驚醒,在各自將校的喝斥聲中匆匆開始集結,擺開了淩亂而又喧囂的陣形,不少士卒


    口中罵罵咧咧,問候著在這大清早擾人清夢的家夥。


    在數十騎親兵的護衛下,睡眼朦朧的郭皓也趕了過來。昨夜的他一直擔心著那夥馬賊,而出營的伍習也遲遲沒有歸來,這讓郭皓如何能夠安睡?在中軍


    大帳枯坐到醜時還不見伍習歸來,郭皓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郭皓軍將士看到了他們畢生也難以忘懷的一幕。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窮其一生,也沒能將這天清晨看到的


    這一幕忘記,這可怕的情景時不時出現在他們的夢中,成了他們困擾一生的夢魘。


    薄薄的晨霧中,五百騎兵悄無聲息地緩緩逼近。


    沒有隨風飄揚的旌旗,沒有散發著寒芒的兵刃,更沒有士卒們的呐喊和戰場上的喧囂。隻有緩緩滴落的鮮血和那還緊緊裹在士卒身上的皮甲。


    整整五百名騎兵,所有人都被砍去了頭顱,化身為五百無頭騎士,排列成整齊的騎陣,策馬緩緩向郭皓的大營逼近。


    可笑的是,郭皓軍還活著的士卒,排列的陣形竟然還沒有這群無頭騎士的陣形整齊,可惜的是,沒有一個人還笑得出來。


    “那...那是什麽鬼東西?”


    “無頭騎兵?”


    “不會是鬼兵吧?聽說河套那小人屠有驅使鬼神的能力。”


    郭皓軍雜亂的大陣猛然開始擾亂起來。


    冰冷的恐懼仿佛毒霧一般在將士們心中蔓延,所有人都麵露驚恐之色。


    郭皓強忍著心中的不安,定睛看去,不過隻是這一眼,便讓他眼前發黑,險些一頭栽倒在地,半晌之後才歎息道:“伍習將軍已經戰死了,這五百無頭


    騎士隻怕便是昨夜追擊馬賊的那五百將士了。”


    郭皓身邊的將校們聞言一驚,雖然心中不願相信,但還是定睛看去。隻見無頭騎陣當先那員武將身上的鐵甲,正是伍習昨日出營前穿戴的戰甲。


    “嗚嗚嗚...”


    正在眾人驚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遙遠蒼茫的地平線上驟然響起了綿綿不絕的號角聲。十餘歲便隨父在軍中作戰的郭皓對這個聲音一個也不陌


    生,頓時臉色大變,急聲道:“不好,敵襲!列陣,列圓陣,將輜重車推出來結成屏障,快!”


    郭皓的聲音還沒落下,其餘三個方向也同時響起了綿綿不絕的號角聲,當驚慌失措的郭皓軍將輜重車推出來胡亂擺好的時候,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


    出現了如同鬼魅一般的騎兵。


    不過人數並不多,每個方向大約隻有百餘騎。


    於是,這片平原上便出現了最為詭異的一幕,四百餘騎兵分成四隊,擺開了一口吞掉一萬郭皓大軍的架勢,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氣勢洶洶地碾壓過來。


    而整整一萬郭皓軍則在平原上擠成一團,惶惶不可終日。


    與此同時,那五百已經失去了頭顱的騎兵終於走到了大營之前,驟然停止的戰馬使得它們背上的無頭騎士再也無法端坐,紛紛掉落下來,仿佛在預示著


    什麽。


    ...


    晉陽城頭,林衝背負雙手,肅立在城樓之上。放眼望去,東、南、西三個方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無數敵軍的營壘,唯有北門外空空蕩蕩,沒有一兵一


    卒把守。


    林衝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他承認自己沒有獨自率領過大軍,經驗有些不足,但跟隨張揚這麽久,豈能連這最為簡單的圍三缺一也不知道?這攻心之術對


    於剛上戰場的新丁還能有點作用,對於自己手下這群河套精銳,還是省省吧。


    林衝的身後,肅立著一員麵色凝重的小校,此人身長七尺二三寸的樣子,頷下一縷山羊胡,麵龐如刀削斧砍一般堅毅,一雙眸子炯炯有神,仿佛能透過


    那無盡的營寨看透敵人的虛實。此人正是剛剛被張揚召喚出的防禦大師,孟拱。


    也不知是不是係統了解了張揚的困境,孟拱並沒有出現在張揚的軍中,而是出現在了晉陽城中,給張揚省下了不少麻煩。否則的話,孟拱從上黨趕迴,


    若是徐榮已經將晉陽圍了起來,那他進不進得了城還是一個問題。


    “將軍。”孟拱謹慎道:“趁敵人還未發起進攻,不如讓兄弟們飽餐一頓,提升一下士氣。”


    林衝點點頭,道:“傳令下去!命夥房殺豬宰羊,讓三軍將士盡情飽餐。”


    林衝或許不是個合格的主將,但他絕對也不是個剛愎之人,正確的意見他都聽得進去,更何況這孟拱可是張揚特意傳令推薦給他的。張揚識人之明或許


    還沒有傳遍天下,但經常陪在張揚身邊的林衝可是知道,能讓自己兄長看重的人可不簡單,不管是典韋,還是楊七郎,甚至剛來的裴元慶,無不在證明


    著張揚眼光的毒辣,甚至林衝對張揚的眼光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既然兄長說這孟拱擅長守城,那林衝自然也不會懷疑。


    “遵命!”


    一旁的傳令兵應諾一聲,領命而去。


    ...


    西河郡,中陽城。


    張揚和林衝先後帶人離去,可徐晃和劉伯溫還率領著一萬大軍駐紮在城中,既沒有繼續進攻離石的意思,也沒有退兵的意思,反而擺出了一副死守中陽


    的架勢。


    縣衙大堂之上,劉伯溫眉頭緊縮,如今並州遍地開花,就連聰明如他也暫時沒有想到對策,隻能觀察著輿圖,思索著那或許並不存在的破敵之策。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一聲戎裝的徐晃大步走進大堂,向劉伯溫抱拳道:“軍師,有消息了。”


    劉伯溫猛然抬頭,眸子裏精光一閃而過,沉聲道:“講。”


    徐晃連忙道:“徐榮的兩萬大軍已經包圍了晉陽,不過還沒有開始攻城。”


    劉伯溫點點頭,又問道:“那張繡呢?有沒有探查到張繡的位置?”


    徐晃道:“有斥候迴報,說張繡於兩日前率領至少五千西涼鐵騎脫離了徐榮的大軍不知所蹤,不過在今日清晨的時候,有斥候在平陶附近發現過大隊騎


    兵的蹤跡。”


    “平陶?”劉伯溫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道:“徐榮也開始玩這種小把戲了嗎?”


    徐晃目光一凝,問道:“難不成其中有詐?”


    “無妨,不過一些小把戲罷了。”劉伯溫淡然道:“傳令下去,諸將依計行事,不得有誤。”


    徐晃見劉伯溫成竹在胸,也不再多問,抱拳應道:“遵命!”


    ...


    晉陽城下,徐榮的兩萬大軍已於昨日趕到。


    來勢洶洶的徐榮大軍雖然沒有攻城,但在晉陽城外紮下了三座互相聯結的大營,將東、西、南三個方向死死圍住,隻留出北門不設一兵一卒。徐榮作為


    久經戰場的軍中宿將,自然明白這圍三缺一的道理,而且他手中的兩萬大軍實在不足以將晉陽這座並州第一大城完全圍住,隻能選擇這種折中的辦法。


    徐榮端坐主帳,表情不怒自威,望著一旁的李據問道:“李據將軍,中陽可有消息傳來?”


    李據雖然紈絝,但他爹李傕在徐榮麵前也不敢紮刺,更別說他了,老老實實抱拳答道:“據斥候迴報,小人屠的大軍仍舊駐紮在中陽城中,暫時還沒有


    迴師晉陽的跡象。”


    “嗯?”徐榮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道:“這小人屠還真沉得住氣,不過本將倒要看看他能硬撐到什麽時候,莫非真要等本將攻下晉陽他才會迴師?”


    徐榮稍微停頓一下,繼續問道:“張繡將軍那可有消息傳來?”


    李據恭聲道:“迴將軍,張繡將軍的五千鐵騎已於今日清晨過了平陶,正在趕往葫蘆穀設伏,按時間來看,不出意外的話,如今應該已經趕到葫蘆穀了


    。”


    “好!”徐榮點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一次,本將要讓這小人屠在劫難逃,以報上次涼州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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