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戰鬥的打響,對於洛陽的震動,甚至遠遠超過了虎牢關的大戰。


    相比之下,不管是虎牢關,還是滎陽,哪怕是並州動輒數萬人,乃至數十萬人的交鋒。孟津加起來也不過萬餘人的戰鬥,為何會有如此影響力呢?原因


    很簡單,從孟津到洛陽,直線距離不超過三十裏,哪怕算上官道蜿蜒,最多一天的時間也就能到達,孟津一旦失守,洛陽危矣。


    明眼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洛陽城中彌漫著一眾很詭異的氣氛。早些天還對虎牢關戰事指指點點的人們,仿佛一下子偃旗息鼓,沒了聲息。


    而孟津戰敗最直接的影響,就是董卓連虎牢關都顧不上了,連夜帶著李儒返迴了洛陽。


    李儒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少將軍戰敗,孟津隻怕是有危險啊。”種拂輕聲說道。


    李儒卻說:“未必,少將軍隻是敗了一陣而已,折損兵馬有限,若是死守孟津,關東群鼠如何能夠攻破?”


    種拂冷笑道:“死守孟津?憑少將軍的性格,恐怕有些困難吧。”


    這一句話,仿佛警鍾一般,在董卓和李儒的耳邊敲響。


    別人不清楚董平,但董卓和李儒怎麽能不清楚?對於董平的武藝,那是和華雄不相上下,但他的脾氣那也是出了名的,在涼州的時候,董平可不止雙槍


    將一個諢號,還有另一個名頭,叫董一撞,莽撞的撞。


    如今鬥將敗在了關東諸侯的手中,董平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咽下這口氣,按他的性格,十分有可能再次出兵搦戰。


    董卓點頭道:“潁伯說得不錯,平兒武藝不差,隻是這性格莽撞了一些,楊奉又是個蛇鼠兩端的人,恐怕形勢不妙,又會投降。”


    “那...”李儒似乎是在詢問董卓的意見。


    董卓沉吟片刻,突然冷笑一聲,道:“不過區區蟊賊,我當親自討之。虎牢關有奉先和文遠在,暫時不會出什麽問題。文優,你隨我一同出發,為我軍


    師中郎將,我倒要看看,反賊如何囂張。”


    李儒似乎不太情願,眉頭一皺,道:“那洛陽...”


    “洛陽方麵,無需擔心,前幾日我不在洛陽,不也沒出什麽問題?太尉楊彪、司徒王允,皆幹練之臣,可代為輔政...士孫瑞如今也在洛陽,可命之協


    助。”


    說得好聽一些,叫做協助,說得難聽一些,就是監視。


    這士孫瑞,複姓士孫,乃是司隸扶風人,表字君榮,此人少傳家業,有博達無所不通之能,著有文集,在士氣中名氣不小。這士孫瑞是董卓打下並州的


    時候投靠他的,一開始董卓對他並不是很信任。


    不過隨著董卓進京,此人在各方麵給予了董卓很大的幫助,為董卓入主洛陽搖旗呐喊,出力甚多,這才得到了董卓的重視。


    如今,這士孫瑞官拜尚書仆射,在皇帝沒有權力的時候,這就是一個閑職。經過一係列的觀察,董卓對此人,也算是比較信任。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涼州士人本來就少,再加上董卓出身太低,願意真心輔佐他的人實在不多,但凡有那麽一個,董卓都寶貝著呢。


    在董卓想來,有士孫瑞在,可以監視楊彪等人,而洛陽的兵權,在他三弟董旻的手中,三弟雖然沒什麽本事,但還有郭汜輔佐,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


    董卓做出了行動,洛陽立刻行動起來,名義上的太師,實際上洛陽的掌控者親征,其規模自然非同小可。兩萬並州軍在整備之後,於第二日浩浩蕩蕩的


    開出洛陽。董卓率麾下將官三十餘人,坐鎮中軍,以並州軍督軍從事魏越為先鋒,向孟津進發。


    這魏越,是李儒從並州軍裏提拔起來的。原本隻是一個牙門將,不過帶兵很有一套,武藝也相當不錯。隻是原本並州軍裏不缺將官,魏越也就沒什麽出


    頭的機會。李儒將他從軍中破格提拔,令他十分感激。


    董卓雖然出發了,但是洛陽並不平靜。


    種拂家中聚集了一群人,一個個麵色十分凝重。


    “諸公,這一次董賊離京,又帶走兩萬大軍,洛陽兵力空虛。上一次董卓前往虎牢關,這洛陽兵馬還是太多,這一次...我等苦等這麽久,方有今日的


    機會,老太師和老太傅被囚於牢獄,日夜等待著我等救援。關東諸侯也在浴血奮戰,我等當有所行動。”


    “潁伯公,董卓雖然離京,可是京中尚有兩三萬涼州軍,我等該如何行動?”


    說話的,是朝中少府陰修,也是洛陽名士。


    還不等種拂答話,種劭從外麵走了進來。


    “申甫迴來了,情況如何?”種拂起身,麵上滿是期盼,還有一絲患得患失。


    種劭笑道:“父親放心,董賊前軍於午後已經過了穀城,我預計董賊中軍將會在傍晚抵達穀城休整。如今隻等穀城的消息傳來,隻要董卓一到,我等大


    事可成!”


    種拂笑了,笑得非常開心。他隱忍這麽久,不惜背負罵名,為得就是今日一搏!


    想當初,他得到袁逢的囑托,奉命投靠董卓。說心裏話,種拂打心眼裏看不起董卓,從來都看不起。就算當年在涼州與董卓相交,也不過是因為他的父


    親對董卓頗為讚賞。


    董卓,區區一個六郡良家子,一個鄙夫,怎敢當權?


    若非袁逢苦苦哀求,種拂甚至不願搭理董卓,在他眼中,哪怕董卓身居高位,依舊是一鄙夫。


    投降董卓這件事是他生平最大的恥辱,甚至比當年敗給張揚還要讓他覺得恥辱。


    “陰少府方才問我,涼州軍該如何辦?”


    種拂微微一笑,道:“我為諸公引薦一人,或許可以為諸公解憂。”


    說完,他笑著衝門外道:“君榮,請進吧。”


    隻見門外走進一文士,青衫高冠,一派淡然之色。


    “士孫瑞?你...”


    有認識這文士的人,忍不住驚叫起來。


    來人,正是董卓將洛陽托付的士孫瑞,向眾人一拱手道:“諸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種拂接著道:“君榮早在董卓剛剛打下並州之時,便奉老太師之命依附的那個董卓,謀取今日的局麵。如今君榮掌南宮,介時他會調走南宮衛,我等揮


    軍直入宮中,到時候大事可成。”


    “老太師真乃神機妙算!”


    一員武將起身振奮道:“王環所轄越騎一營,願聽從調遣。”


    卻見執金吾胡母班冷笑一聲,道:“僅越騎一營,不過千人,且能控製宮中?我這個執金吾手中除了幾百家將之後,全城士卒,誰也調動不起來,又有


    什麽用處?”


    胡母班話音一落,眾人心中也是一陣黯然,是啊,隻憑越騎一營,隻怕是...


    卻見士孫瑞小道:“諸公莫要擔心,倒是諸公,我有一言,還請三思之。諸公皆為洛陽大族,家中都有私兵,若將私兵聚集起來,少說,也有四五千之


    眾,配合越騎營,足以占領皇宮。”


    種拂擊節而笑道:“不錯,隻要皇上在我等手中,則董賊士氣必然大落,到時候我們再以陛下的名義招降涼州軍,必然可行。虎牢關、滎陽的戰局,說


    不定也會因我等的行動而出現轉變,到時候,中興漢室,非諸公莫屬。”


    中興漢室,這可是一個好大的頭銜。


    大鴻臚韓融拍案而起,道:“就這麽辦,總不能被一群鄙夫壓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老夫願將私兵奉出,助潁伯、君榮成事。隻是還有一點,需要潁伯


    給予解惑。”


    “韓公請講,在下知無不言。”


    “我等,是尊帝,還是尊王?”


    弘農王被劫走的消息讓董卓嚴格控製了起來,所以,滿朝大臣都以為劉辯被送去了弘農,根本不知道劉辯如今身在河套。


    其餘眾人也滿臉愕然地向種拂看去,這的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尊帝,就是現在的皇帝劉協若是尊帝的話,關東諸侯的起兵就沒有了理由,在情理中有些說不過去。


    劉協是董卓所立,如果他們尊帝的話,等於說關東諸侯都是反賊。


    可要是尊王,難不成大漢要在這兩三年內不停地換皇帝嗎?


    種拂低下頭,沉吟片刻之後迴答道:“其實,董卓的遺詔雖為偽造,但先帝確實有遺詔留下來,不過蹇碩臨死前命人將遺詔送到了河套,如今平北將軍


    已經將遺詔送了迴來。所以,老太師以為,我等當尊王,亦當尊帝,才是最為高明。”


    在座之人都是為官多年,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尊王,是要將劉辯重新扶上帝位,而尊帝,也就是遵循先皇的遺詔。隻不過這廢立之舉,當有三公完成,如此才名正言順。


    士孫瑞在一旁聆聽,心中趕到一絲悲哀。這麽一折騰,漢室的威嚴,隻怕是一丁點都剩不下了,可稱得上是悲哀啊。


    可哪又有什麽關係?隻要我等執政,必然能還大漢一個朗朗乾坤。


    士孫瑞安慰自己一番,心頭的那一絲悲哀,隨即也就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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