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黑暗將整片天地籠罩,但整個晉陽城卻並不平靜,激昂的戰鼓聲和綿綿不絕的號角聲響徹天地,使得整個晉陽城躁動起來。


    城中百姓全部躲在家中,不敢出門一步,雖然好奇心十分旺盛,但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出門。河套距離並州如此之近,晉陽的百姓當然不會沒聽過小人屠


    的大名,雖說河套軍進城之後與百姓秋毫無犯,但不會有人去想試探一下張揚的底線。


    還沒來得及休憩的士卒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下來到城外集結,浩浩蕩蕩的大軍隱沒在濃重的黑暗之中,仿佛等待獵物的野狼。


    劉伯溫有些落寞地來到城頭,眼看著一隊隊兵甲齊備的士卒來到城外,不由搖頭歎了口氣。他發覺自己從來沒看透過自己這位主公,或許加亮在的話,


    能明白主公的想法吧?


    劉伯溫被召喚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張揚被招降之後,所以他並沒有見過張揚在虎牢關、在已吾城的狂暴。雖然聽說過,但傳言總不如親眼所見來得真實,


    他曾經以為那些不過是張揚用來激勵士卒、培養軍魂的行為,但按今天的情況來看,他這位主公是真的把麾下士卒當成了兄弟。


    站在士卒的角度,有張揚這樣的主將是每一名士卒的福氣,張揚真的待他手下的士卒如同親兄弟一般,隻要有張揚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餓了任何一名


    士卒,如果還有一名士卒沒吃飯,那張揚也一定還餓著。


    為了盡可能多地讓士卒們在戰場上活下來,張揚可以說是傾盡所能改善大軍的裝備,能穿戴鐵甲就絕不披皮甲,能騎馬就絕不讓士卒們步行,就算是大


    軍數量再少,他也不會讓士卒們拿著雜亂的兵器上戰場。


    包括醫護隊的組建,無不是張揚在盡力保全自己麾下的士卒,哪怕是那些殘疾了的士卒,張揚也不會拋棄。這在天下的諸侯中簡直是一個異類,在這個


    時代,諸侯隻會關心自己的大軍夠不夠多,誰會去關心士卒們受傷了會怎麽樣,士卒們吃得如何?


    隻要當過張揚的兵,追隨張揚打過仗,不管是黃巾老兵,還是投降過來的士卒,或者是新招募的士卒,甚至是烏桓人、匈奴人,沒有人不被張揚的血性


    所感染,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不是因為張揚戰無不勝,不是因為張揚兇名赫赫,在這些士卒簡單的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替張揚這樣的主將賣命,值!不用擔心受傷之後被拋棄,不


    用擔心戰死以後家人無依無靠,不用擔心會被當成替死鬼,張揚長刀所指,他們願意戮仙弑神!


    劉伯溫也被張揚的血性所感染,但他不是張揚的士卒,而是張揚的軍師,身為軍師,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劉伯溫很清楚,主將的血性的確能激發


    將士的決死之心,獲得將士們的認同,這是張揚的優點,同樣也是張揚的缺點。


    如果張揚隻是一軍主將,那他是完美的,可以戰無不勝,可以所向睥睨,但他不僅僅是一軍主將,還是一鎮諸侯!


    在這個時候,張揚的血性將會帶來一場災難。


    血洗樂平的後果是嚴重的,張揚曾經為黃巾賊,這重身份遭到世家大族的唾棄,可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年,時過境遷,張揚如今是先帝敕封的涼州牧,是


    河套之主,是留侯張良之後,不少人已經忘記了他那不光彩的過去,從這次進軍並州就能看出來,並州的世家對張揚並沒有抵觸之情,甚至相比董卓的


    聲名狼藉,他們更容易接受張揚一些。


    可如果血洗了樂平,張揚苦苦積累的一切將會付之一炬,那些不光彩的經曆將會在一夜之間被人們重新記起。這些本已接受了張揚的世家將會完全倒向


    張揚的對立麵,因為殺戮世家這種事是董卓都不曾做的,他們哪怕重新勾結董卓都不會再臣服張揚。


    這樣一來,張揚想要依靠並州世家來治理並州就成為了泡影,剩下的路隻有一條,那就是采取鐵腕手段將並州所有的世家清洗一遍,連根拔起。


    可這樣一來,張揚的兇名就會傳遍天下,最終成為天下所有世家大族的敵人,今後張揚兵鋒所指,必將遭到所有世家的激烈反抗,再無可能獲得他們的


    支持。


    而在這個時候,基本上所有的人才都出自世家大族,劉伯溫當然不知道張揚有係統的支持,但哪怕他知道,也不會同意張揚這麽做。整個天下,基本上


    所有的錢糧都集中在世家大族的手中,失去世家的支持,基本上也就失去了逐鹿中原的資格,天下這場盛宴還沒有開始,張揚便已經要倒在路上了。


    劉伯溫身為張揚的軍師,自然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可劉伯溫也清楚張揚的性格,血洗樂平這件事已經是無可避免。別看張揚平時善納人言,哪怕田豐當初指著他的鼻子罵,張揚也並沒有遷怒田豐,可一


    旦做出了決定,那便不是任何人能夠改變的!或許主母和蔡翁在此,能勸說主公一二,但可惜的是,他們還沒有被接到晉陽。


    所以,劉伯溫現在唯一能做的,能想的,就是如何將張揚血洗樂平的負麵影響降到最低,甚至消除。


    晉陽東門,張揚身披重甲,傲然站在城頭之上,裴元慶一手持著一根碩大的羊脂火把,另一隻手還在吃著東西。幽暗的火光照亮了張揚的麵龐,所有的


    士卒都能清楚看到張揚那猙獰的麵孔,一雙漆黑的眸子仿佛在夜色中閃動著綠光,流露出仿佛野狼一般的兇芒。


    晉陽城下,兩萬大軍已經集結完畢,剩下的一萬大軍除了要分開鎮守各城之外,還要看守投降的西涼士卒。張揚暗中授意裴元慶幹掉李堪和張橫,這樣


    做雖然幹掉兩個反骨仔,消除了隱患,但同樣也使得西涼軍沒有了統兵將領,不經整合無法使用。


    張揚雖然痛惜親兵的陣亡,但並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他不是不知道血洗樂平的後果,隻不過,他考慮問題的方式,和劉伯溫並不相同。


    張揚是穿越者,而且還是一個對曆史並不熟悉的穿越者,所以他並不明白世家大族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而且自從張揚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所有的經


    曆都和士卒、大軍、戰爭糾纏在一起,一開始的黃巾之亂,到後來和北方胡族的大戰,他都沒有接觸過世家大族,一次次血淋淋的大戰構成了張揚對這


    個世界的基本認知。


    再加上張揚上一世本來就是一個殺手,信奉的就是實力至上,所以,張揚對這個亂世所有的認知就是——要在這個亂世生存下去,除了殺人,別無選擇


    !


    張揚帶著一群黃巾軍,從南陽一路走到現在,他所獲得的一切,都是他和他的士卒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他隻相信手中的刀和麾下的士卒。


    至於世家大族,張揚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可劉伯溫不同,他雖然是被係統召喚出來的,但係統也賦予了他這個世界的經曆,憑他的聰慧,很簡單便能想清楚世家大族的厲害。


    所以,劉伯溫絕不允許張揚與天下世家為敵,如果這種事最終還是發生了,那就是他劉伯溫的失策!


    城樓上,張揚已經開始煽動士卒們的情緒。


    “深更半夜把大家集合起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要殺人!”


    “為什麽要殺人?很簡單,有人膽子很大,居然敢殺老子的親兵!該死的樂平太守朱皓,他老子就是死在我們手中的朱儁,他殺了老子的親兵。”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如此。”


    “誰敢殺老子的兵,老子就和他不死不休,哪怕他是天皇老子,老子也要砍了他的狗頭!”


    “武顏,他跟著老子從南陽起兵,什麽惡戰沒見過,可是現在,他沒有死在戰場上,反而死在了朱皓的手中,武顏他死得憋屈,但老子不能讓他就這麽


    死了!”


    城中被看守起來的西涼軍同樣被集結了起來,聆聽張揚的訓話,隨著張揚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們的眼神也越來越灼熱,他們第一次感到,或許成為張揚


    的兵,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們比剛入伍的新兵更清楚,一位體恤士卒的主將對整支大軍來說多麽重要。


    為了一名親兵,張揚甚至不惜血洗一座郡城,這樣的主將,整個天下根本沒有第二個!


    張揚兇名赫赫,天下皆知,可他的戰無不勝和體恤士卒,也是出了名的。


    因為兇名赫赫,張揚在世家大族中聲名狼藉,可因為體恤士卒,張揚卻獲得了所有士卒的認同,這其中,當然包括曾經和張揚交過手的涼州軍。


    更何況西涼軍中有很多羌人士卒,他們可是知道,馬騰將軍如今正在張揚的麾下,既然馬騰都能臣服於張揚,那他們還有什麽問題呢?


    想到這裏,不少涼州軍士卒的眼神都變得炙熱起來。


    不過張揚現在沒時間關心他們,看著麾下士卒的情緒已經被激勵起來,張揚高舉盤龍方天戟,仰天長嘯:“出兵,血洗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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