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照耀在大地之上,驅散了一夜的寒氣,但此時的張繡卻仿佛身處寒冬一般,從靈魂深處感到一陣冰寒。


    牛剛斷斷續續的話語還迴蕩在耳邊,但張繡卻感覺自己什麽都聽不見,隻有巨大的轟鳴聲在腦海中響起,不斷衝擊著他的靈魂。


    “小人屠根本就沒打算偷襲界休,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晉陽,還有城中的將軍?這麽說,攻打界休,劫掠糧草是虛,偷襲晉陽才是實。虛虛實實,好一


    個小人屠,不僅看穿了軍師的計謀,還將計就計設下了此等毒計,可悲我等還自以為得計,傻傻地等著小人屠送上門來,卻不知...”


    “可是!”張繡宛如一頭憤怒的獅子,朝牛剛咆哮道:“就算如此,晉陽城高牆厚,城內還是五千大軍駐守,將軍性格又極為謹慎,李堪、張橫兩人不


    是在死死盯著狼孟?僅憑三千騎兵,小人屠如何在一夜之間攻下晉陽的?”


    牛剛一陣失神,半晌才道:“早在張揚攻下馬邑、樓煩、劇陽三縣之後便派出了四五百人喬裝打扮混入了晉陽城中,我軍是在張揚兵發太原郡後才全城


    戒嚴的,這個時候,張揚的那些人已經在晉陽城中了。”


    咳嗽兩聲,牛剛繼續道:“昨天夜裏,這四五百人裝扮成馬賊一舉偷了南門,將軍沒想到張揚詭計如此之深,隻當是一般的馬賊,隻派了一千人前去鎮


    壓。到後來這一千人幾乎全軍覆滅,將軍才感到不對,親自帶了二千人前去鎮壓。隻是為時已晚,張揚的軍師直接在城南燃起了大火,待火勢稍息的時


    候,張揚的三千騎兵也已經殺到了...”


    張繡倒吸一口冷氣,腦子裏除了震驚之外還是震驚,他實在是沒想到,這小人屠居然謀劃的如此深遠,早在剛剛兵進並州的時候便定下如此毒計。


    先是料到了李儒會根據他喜歡行險的性格設下埋伏,便派人潛入晉陽為內應,隨後將計就計,裝出一幅自己已經上當的樣子,越過雁門其他郡縣,直撲


    晉陽。隨後牛輔以為得計,兵分三路,使得晉陽空虛,最後以三千大軍來迴奔襲,讓張繡不敢輕舉妄動。最後,張揚率三千騎兵直撲晉陽,與此同時,


    早就在晉陽埋伏數日的內應搶下城門。


    雖然此時整個晉陽還有四千大軍,但牛輔的身邊卻隻有兩千人,更加上措手不及,這場仗,還沒有開始打便已經注定了結果。


    哪怕等到天亮的時候,張繡和李堪、張橫得到消息,晉陽也已經易手,牛輔已死,結局已經注定。


    再加上李堪和張橫乃是韓遂舊將,本來對董卓就沒什麽忠誠可言,如今兩人手中的大軍又和張繡相當,僅憑他張繡,已經無法壓製住並州的局勢了。


    想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張繡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李儒深知張揚的性格,定下了這擒賊先擒王的計策,但張揚同樣明白自己的性格,反手將了李儒一軍,同樣以擒賊先擒王殺了牛輔。


    如今這並州群龍無首,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


    並州打得熱鬧,討董聯軍也不甘人後,竭盡所能地想著一切辦法將戰場推到洛陽的腳下。


    北路軍日夜不停地猛攻虎牢關,張遼將華雄戰死的消息送到洛陽之後,便率軍死守虎牢關,聯軍折損士卒無數,卻始終沒能登上虎牢關一步。


    南路軍並沒有像袁紹、曹操一般名望很高的諸侯,各諸侯勾心鬥角,居然到現在還沒趕到孟津。


    中路軍在猛攻滎陽一天,沒占到任何便宜以後徹底沉寂了下來,沒有任何動作。


    這一日,曹操巡營完畢之後,氣衝衝地迴到大帳,將頭盔往案幾上一扔,坐在那不言不語。


    戲誌才開口道:“主公,可是有什麽事發生?”


    曹操哀歎一聲道:“各諸侯勾心鬥角,不願消耗自己的兵力,可又沒什麽辦法能攻下滎陽,隻知互相推諉,著實可氣。”


    戲誌才微微一笑,道:“主公勿憂,那日忠不是便說了,已經有計策攻破滎陽。”


    曹操眼前一亮,道:“這已經過去了三日,想必誌才已經有了詳細的謀劃,快快道來。”


    戲誌才笑道:“那日我同主公巡視滎陽,卻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故而與仲德花費三日時間趕製出了滎陽的沙盤圖形,特來與主公解憂。仲德,還是你


    來說吧。”


    程昱點點頭,將大帳中央案幾上蓋著沙盤的布帛掀開。


    “主公,你看,這就是滎陽的大致圖形,可曾看出什麽?”


    沙盤其實並不是什麽高端的東西,早在東漢初年的時候,名將馬援堆米成山,為劉秀來分析軍事形勢,進軍計劃等便開始了應用,所以說,這沙盤的發


    明者應該是馬援才對。


    曹操麵前這個沙盤,做的十分粗糙,但基本的輪廓卻已經呈現了出來。曹操皺著眉,走到案幾之前,看了半晌,輕輕搖頭道:“好像沒什麽特別的,先


    生,你們還是直說吧。”


    別說一個沙盤,就是真的滎陽城,這三日來曹操都不知道觀察了多少次,但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戲誌才和程昱微微一笑,道:“剛才我和仲德又去探查了一番,滎陽為東都襟帶,三秦咽喉,建城的位置,十分險要。有淮水、汜水之天塹,又有邙山


    、嵩山之險要,易守難攻。然,也正因為如此地勢的緣故,落下了一絲破綻。”


    程昱接著道:“汜水低窪,使得滎陽難免的城牆,較其他三麵略低。”


    曹操又仔細觀察了一番,輕輕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那又如何?”


    程昱道:“汜水經常泛濫,經常會對滎陽造成災害,也正因為如此,南城相對鬆弱,不如其他城牆牢固,固若金湯。”


    許褚顯示接受不了戲誌才和程昱如同猜謎一般的話語,大聲道:“仲德先生,你有什麽話就直說,行不行?你們讀書人就是囉嗦,要某說,管他屁的滎


    陽,把那徐榮約出來,打過一場,讓某家一刀斬掉他的狗頭,到時候,這滎陽還不是唾手可得?”


    許褚是個純粹的粗人,但不代表其他人都是。


    夏侯淵道:“仲康說得輕巧,我們人多,換成你是徐榮,你會放棄城池出來作戰嗎?”


    曹操也道:“仲康不得無禮,如果真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戲誌才根本沒搭理許褚,繼續道:“按忠的想法,我軍應當猛攻南城,但亦需要其他人在三麵拖住徐榮的兵力。這需要很大的代價,甚至可能會我們攻


    下了滎陽,卻再沒有力量西進洛陽。”


    曹操沉吟片刻,輕輕點頭道:“無力西進便無力西進,我等原本也就是想要震懾洛陽而已。若是能打下滎陽,就是一場大勝仗。本初的北路軍被阻在虎


    牢關下,我等聯軍若再不得一場勝仗,隻怕聯軍就要淪為別人的笑柄。我這就召集諸位大人,對滎陽展開攻擊。”


    第二天,聯軍發起了亡命的猛攻。


    一波接著一波的攻勢不分晝夜地向滎陽進行衝擊。


    所有的兵馬都被交到了曹操的手中,可見諸侯對徐榮的恨意是多麽得深。曹操更是下了狠心,下令若是能攻破滎陽,全軍縱情擄掠三日。在這個巨大的


    刺激和誘惑之下,滎陽城四麵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尤其是南城的壓力最大!


    聯軍幾乎將所有的精銳人馬都調撥到了南城,然後從四麵八方發起進攻,死死拖住徐榮的兵力。


    賈詡雖然看出了聯軍的計劃,但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戲誌才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擺明了要攻打南城,可就是這種堂堂正正的陽謀,才是最難破解的。


    徐榮親自坐鎮南城,至於其他三麵大軍的指揮權,全部交給了賈詡。賈詡本有心不接,但城破之後,他也沒有活路,隻好結過了大軍的指揮權。


    看得出來,聯軍已經玩命了,諸侯們也下了血本,所有人都清楚,這個時候可不是保存實力的時候。


    正如曹操說的那樣,如果一點成績都沒有的話,那麽整個關東聯軍,再也沒有臉麵見人。


    不計血本的猛攻也終於有了收獲。


    十日的時間,護城河被填平,鹿角也被搬走,拒馬等一類東西也被燒了個一幹二淨。


    不過,雖然聯軍一直猛攻,但始終無法再前進一步。


    整個城牆已經變成暗紅色,早已凝固的鮮血看上去觸目驚心,天氣越來越暖,空氣中彌漫的異味也越來越難聞。


    城牆上掛著凝固的血液,不時還能看到碎肉混在其中,走在城頭上,能聽見啪啪的聲響,就如同踩在水裏一般,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是血。


    床弩巨箭已經消耗一空,檑石滾木所剩無幾,甚至連弓箭手們的箭矢也有些不足。


    甚至徐榮已經開始使用金汁這種堪稱古代化學武器的東西來進行守城了。


    所謂金汁,就是人或者動物的排泄物煮沸的東西,如果有條件的話,還可以往其中加一些毒草之類的東西。有專人用大勺,一看到聯軍攻到城下,便一


    勺一勺往下潑灑。滾燙的金汁滴落在人的身上,除了會燙傷之外,還會腐蝕匹夫,令傷者加重病情。


    最要命的是,被金汁潑灑上去,傷口是無法愈合的,哪怕是名醫,對這種傷勢也隻能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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