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色便是最好的保護色,雖說有火把照明,但不管是馬騰軍,還是董卓軍俱皆看不真切,再加上馬騰原先歸屬於董卓麾下,兩軍的裝扮並無


    太大區別,是以這場大戰從一開始便已陷入混亂之中,再加上羌人的臨陣倒戈,現在整個河灘之上就如同一鍋亂粥一般,所有人都警惕地打量著靠近自


    己的士卒,深怕是敵軍。


    這場突然的混亂讓馬騰也感到措手不及,不過馬騰畢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能在美稷城必死之局逃出生天之人,豈能沒點過人的本事?是以他一眼


    便看出,如今正是突圍的最佳時機。


    “兄弟們,機會來了,隨本將殺!”


    “殺!”


    僅剩的一千多殘兵緊跟在馬騰的身後,向著騷亂不休的董卓軍發起了最為兇猛地攻勢,他們清楚的知道,能不能活著逃出生天,便要看這最後一搏


    。


    董卓軍中射來的箭矢明顯變得稀疏起來,本來密集的長槍陣也出現不少的缺口。馬騰找準機會,手中大刀一記橫掃千軍,將三名攔在身前的敵軍磕


    飛,在董卓軍的陣形上打開一個口子。


    緊隨而來的馬騰軍如同潮水一般,狠狠將這道口子撕裂,不知道付出多少傷亡之後,終於衝出了河灘。


    “馬騰將軍,這邊走!”


    亂軍之中突然響起一聲大喝,馬騰抬頭望去,隻見前方亂軍之中,一名羌人豪帥正率領著四、五百羌人勇士艱難地抵擋著董卓軍的圍攻,馬騰看此


    人眼熟,不由問道:“前麵可是白馬羌的滕駒豪帥?”


    “正是小人。”滕駒答應一聲,厲聲吼道:“燒當羌的燒戈已經戰死了,小人也支持不了多久,將軍快走!”


    馬騰心頭一震,虎目含淚,但知此時不是矯情的時候,當下迴頭道:“兄弟們,撤!”


    滕駒命族中勇士讓出一條通路,任由馬騰的千餘殘兵從中通過,待馬騰軍的最後一名士卒穿過之後,數百名羌人又迅速圍攏起來,堪堪擋住如影隨


    形的董卓軍,滕駒一刀挑飛一名敵軍,迴頭向馬騰道:“將軍速走,勿以小人為念。”


    “走!”


    馬騰迴頭望了一眼誓死不退的羌人,從嘴中冰冷地蹦出一個走字,率領麾下殘兵倉皇地逃往彭陽的方向。


    白馬羌和燒當羌的千餘勇士在胡軫、楊定的兩麵夾擊之下全軍覆滅,無一人逃生。


    馬騰殘軍一路倉皇逃竄,不敢有絲毫停留,眼看彭陽城近在咫尺之時,忽然前方火把通明,一支三百餘人的騎兵洶湧而來,兩軍在官道上撞個正著


    ,毫無避開的可能。


    馬騰哀歎一聲,正欲拚命之時,卻忽然瞥見這支騎軍的主將有些眼熟,再借著火光定睛一看,正是留守彭陽的龐德。


    “令明?”馬騰大吃一驚,聲音嘶啞道:“你怎會在此處?”


    “將軍?”龐德翻身下馬,徑直來到馬騰身前,一臉羞愧道:“將軍,末將無能,彭陽丟了。”


    “彭陽丟了?”馬騰心頭一沉,急問道:“超兒他們呢?”


    “在軍中。”


    “那便好。”馬騰長出一口冷氣,安撫龐德道:“彭陽丟便丟了,怪不得令明,此次我等皆中計矣。”


    “將軍,不好啦,河灘上的敵軍追來了!”


    “彭陽方向也有敵軍追來了!”


    馬騰話音剛落,就見有親兵大喊起來,馬騰猛得抬頭,隻見河灘放心和彭陽方向同時出現了兩條火龍,正向這邊猛撲而來,粗略估算一下,少說也


    得萬餘大軍。


    憑借兩名羌人豪帥的臨陣倒戈,馬騰的千餘殘兵雖殺出重圍,但卻失去了全部的戰馬,在這西北大地,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過四條腿?


    或許在預料到了這一刻的到來,馬騰神色無比平靜,沉聲向龐德吩咐道:“令明,帶超兒他們走,本將親自斷後。”


    龐德大驚失色,道:“還是將軍率軍撤退,末將前來斷後。”


    “不必多言,我意已訣,速走。”望著一動不動的龐德,馬騰怒道:“龐德,爾要抗命不成?”


    龐德對馬騰左右親兵使個眼色,抱拳道:“恕末將無禮,這一次,龐德便抗命了,動手!”


    “你”


    不等馬騰說話,左右親兵架起馬騰,將其扶上一匹無主戰馬,打馬便走。千餘殘兵跟隨在馬騰的身後,倉皇奔逃。


    龐德翻身上馬,率麾下三百騎兵將並不寬闊的官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冰冷地夜風蕩起了龐德破碎的披風,在夜空下肆意飛舞,龐德端坐馬上,手中大刀斜指大地,神情一片清冷,眸子裏滿是決死之意。


    沒讓龐德等得太久,兩股敵軍很快便完成了匯合,並向著龐德所在的地方狂飆而來。


    龐德神色不變,緩緩舉起手中大刀,三百鐵騎在龐德的身後組成一個矢鋒陣,三百柄長刀緩緩出鞘,前方幽暗的夜空之下,連綿不絕的火龍洶湧而


    來,光騎兵便不下五千之數。


    三百對一萬,此戰斷無幸免之理。迴頭望了一眼馬騰撤走的方向,龐德嘴角扯起一絲若有若無地微笑,下一刻,龐德手中大刀早已重重揮下,一聲


    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的暴喝在夜空下炸響。


    “殺!”


    龐德雙腿狠狠挾馬腹,一騎當先,拖在地上的長刀劃過官道青石地麵,擦出無數的火花,三百鐵騎策馬揚刀,緊緊追隨在龐德身後,沒有一絲一毫


    的猶豫。


    長刀的利刃映寒了黝黑的蒼穹,決死的殺意在每一名士卒的胸中激蕩,好男兒何惜一死!


    安邑城,太守府大堂。


    董卓據案而坐,李儒、李肅、賈詡、華雄、李傕、郭汜以及被張揚放走,投靠董卓的楊奉盡皆齊聚一堂,倒也算得上人才濟濟。


    作為董卓的首席軍師,李儒率先開口道:“據斥候迴報,公孫瓚已從遼西、右北平等地調集了八千精兵,以遼西太守嚴綱為將,往上穀、代郡的方


    向集結,看樣子也準備南下河東,參與討伐我軍。”


    李傕凝重道:“如此一來,討伐我軍的敵人已經多達七家,集結在河東附近的有周倉的大軍五千,呂布和張頜的聯軍二萬,王匡軍三千,張邈軍三


    千,司隸校尉袁紹軍八千,再加上嚴綱的八千大軍,足足有四萬七千大軍,而且,不管是張揚還是韓馥,都可再抽調大軍前來,到時候,不說十萬大軍


    ,亦不遠矣。”


    華雄不以為意道:“我軍在河東原有兩萬人馬,收攏河東郡兵之後又得五千餘眾,再加上李傕和郭汜將軍二萬鐵騎,單以兵力而言,我軍雖略有遜


    色,但我軍皆是虎狼之輩,何懼之有?”


    郭汜也開口道:“河東以南不過烏合之眾,末將隻需三千精兵,便可擊退河內、陳留、司隸之兵。”


    李儒點頭道:“郭汜將軍所言極是,司隸校尉袁紹不過是擺了樣子,必然不會主動攻擊我軍,其餘王匡、張邈不過酒囊飯袋而已,郭汜將軍率三千


    鐵騎,足以破之,儒所慮者,還是張揚、丁原、韓馥、公孫瓚等人。”


    “好!”董卓大聲下令道:“郭汜聽令!”


    郭汜長身而起,抱拳道:“末將在!”


    “命爾率鐵騎三千,立即出兵,擊破王匡和張邈兩軍。”


    “末將遵命!”


    董卓點點頭道:“如此一來,河東之南可無憂矣,本將當親率大軍北拒諸賊,痛殲來犯之敵,方消我心頭之恨。”


    董卓麾下第一猛將華雄起身抱拳道:“末將願為先鋒!”


    “好!”董卓顯然十分信任這位跟隨自己已久的猛將,當下欣然道:“本將與你八千精兵,明日三更造飯,五更出發,出白波穀,進駐平陽,扼守


    呂布南下之路。”


    聽聞白波穀之名,楊奉臉色一陣難看,遙想不久之前他還是白波賊主將之一,如今卻淪落到隻身投靠董卓的地步,更為讓人氣惱的是,就連他這條


    命還是拿手下大將換來的,直讓他羞憤欲死。


    “末將遵命!”華雄可沒有心情去關心楊奉的情緒如何,隻見他抱拳應諾道:“隻要末將還有一口氣在,任呂布十萬大軍來攻,末將亦要他折戟城


    下,無功而返!”


    賈詡端坐一旁,冷冷地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一言不發,仿佛他並不存在一般。


    這就是他賈詡的為人處事之道,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出計便不出計,賈詡是一個謀士,但他一生最先謀的肯定是自己。這也是為什麽原來曆史


    上賈詡曆經董卓、張繡、曹操等人,仍然能得到善終的原因。如果說有的謀士擅長陰謀,有的謀士擅長陽謀,那賈詡最擅長的無疑是明哲保身,董卓死


    了,張繡死了,就連曹操都死了,但他仍然活著,還保全了家人,哪怕到後來天下歸晉之後,賈詡的後代仍然活得很好,這便是他的智慧。


    李儒掃了一眼賈詡,卻沒看出什麽來,如今的賈詡可以說沒有絲毫的名聲,但李儒卻隱隱感覺到此人有所不同,但具體是哪裏不同,他卻想不出來


    ,不過眼下大敵當先,也顧不上其他。


    賈詡暗出一口冷氣,他不願開口的原因是他看不上董卓,不願在自己的身上打上董卓的烙印,隻是李儒好像察覺到了什麽,看來以後得更加小心謹


    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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