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兩支熊熊燃燒的牛油火把將城門中照得如同白晝,數名士卒警惕地不停掃視著城外的茫茫雪原,極力地觀察著一點點的風吹草動。


    “有聲音!”


    一名士卒臉色凝重地側耳傾聽,片刻之後,對同伴低聲道:“馬蹄聲,數量聽不出來,但絕對不少,速去將將軍請來。”


    話音剛落,守城的小校明顯也聽到了馬蹄的悶響,急道:“速速吹號,將大軍召集起來。”


    “遵命!”


    低沉的號角聲衝天而起,震碎了這個本來十分寧靜的夜晚,無數的士卒迅速行動起來,鐵甲的撞擊聲,慌亂的腳步聲,將士的喝罵聲響成一片,隻


    不過片刻的功夫,僅剩的千餘士卒便已集結起來,而匈奴鐵騎速度稍稍慢了一點,但也在第一時間便已完成了集結。


    廖化懷抱頭盔,急步奔上城樓,問道:“怎麽迴事?為何吹號?”


    看守城門的小校抱拳道:“將軍,有不明數量的騎軍靠近,聽聲音數量不少。”


    廖化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翹首向城外望去,隻見被茫茫白雪覆蓋的平原上,隱隱有一支騎軍正在迅速接近,數量不多,大約三五百騎。


    “弓箭手,準備!”


    隨著廖化的一聲大喝,數百名弓箭手迅速靠近城牆,沿著女牆排成一排,一支支鋒利的狼牙羽箭已搭在弓弦之上,隻等一聲令下,便會射出手中奪


    命的箭矢。


    “打開城門!”


    一聲震天的虎吼響起,一騎如飛從騎陣之中衝出,徑直來到城門之下,廖化借著火光望去,隻見馬背身上跨坐著一名兇神惡煞的大漢,手中一雙黝


    黑大鐵戟散發著寒芒,正在仰天大吼,“某家乃是典韋,快快打開城門,伯溫先生有要事和主公商議。”


    “典韋將軍?”城樓上的廖化長出一口氣,道:“弓箭手後撤,打開城門。”


    “嘎吱。”


    在令人牙酸的木軸轉動聲中,馬邑城的大門緩緩向兩邊打開,城下的五百騎沒有片刻停留,如風一般衝進城內,直朝張揚的將軍府而去。廖化不敢


    怠慢,交代一下繼續守城之後,也向將軍府趕去。


    劉伯溫翻身下馬,顧不上整理風塵仆仆的衣衫,徑直步入將軍府。


    傷勢痊愈的李嚴全副披掛迎了出來,抱拳道:“嚴參見軍師。”


    “正方將軍的傷好了?”劉伯溫喘了兩口粗氣,道:“主公何在?”


    隨後趕來的廖化接口道:“軍師,主公不在城中,二十日前便已率軍去薊縣找劉虞老兒報仇了,留某在馬邑守城,正方的傷勢剛好,是以也沒隨主


    公前往薊縣。”


    眾人坐定,劉伯溫歎道:“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上。”


    姍姍來遲的黃邵聞言問道:“軍師何事如此著急?”


    廖化和李嚴同意也一臉疑惑的看著劉伯溫,他們同樣不明白劉伯溫為何如此著急。


    劉伯溫歎道:“諸位有所不知,如今非是開戰之時,主公太過魯莽。”


    廖化道:“我軍於陰風峽穀大戰鮮卑,可劉虞老兒命丘力居、蘇仆延兩條老狗偷襲我軍,以致老管和三千將士血染沙場,如此血海深仇,如若不報


    ,將士如何心服?”


    “為主者,當忍常人所不能忍。”劉伯溫道:“主公誌在天下,豈可計較一時之得失?管亥將軍陣亡固然可惜,但此時確非開戰之時機,我軍兵少


    ,且自到北疆之後便連番大戰,導致根基不穩。劉虞勢大,且在幽州經營多年,更為漢室宗親,貿然開戰,勝負難料。”


    李嚴道:“常言道,先下手為強,我軍與劉虞遲早都有一場大戰,若等劉虞老兒從容調兵遣將,大軍壓境之時,恐為時晚矣。”


    劉伯溫道:“劉虞熟讀聖賢之書,頑固異常,諸位不看其就算想置主公於死敵,也是讓丘力居、蘇仆延偷襲,自己並不出手,便是不願背負上擅自


    攻伐朝廷大將的名頭,不過在背後耍些上不得台麵的小手段罷了。”


    “對付劉虞這種腐儒,隻需占住朝廷大義,以皇帝的名義將其壓製,便可不非吹灰之力將其解決,何需大動幹戈。”


    黃邵道:“主公趁其不備,一舉將其斬殺也未嚐不可。”


    劉伯溫道:“劉虞畢竟是漢室宗親,哪怕謀逆大罪,也應由陛下來定奪,豈能由主公來做?如此一來,道義上吃了大虧,也讓劉虞可以肆無忌憚地


    和主公大戰。主公由黃巾軍起家,不曾進過朝廷,有些過於依賴武力,要知道,有時候,殺人是可以不需要動刀的。”


    李嚴略微思索,道:“或許主公別有深意也未可知。”


    劉伯溫點頭道:“確實如此,主公不會如此隨意便去攻打薊縣堅城,我猜主公的用意乃是遼西的丘力居部。主公擅長騎戰,也深知鐵騎的威力,若


    想和劉虞爭雄,必然得剪除劉虞麾下的鐵騎,赤達就在薊縣,且兵力不多,而丘力居遠在遼西,麾下鐵騎眾多,所以才會故意放出奔襲薊縣的消息,將


    幽州大軍集結在薊縣附近,主公趁機攻打遼西烏桓,先斷劉虞一臂。”


    劉伯溫看看低頭思索的三人,繼續道:“劉虞無謀之輩,聞聽遼西兵敗,極有可能遣赤達率七千鐵騎趁馬邑空虛,前來攻打馬邑,這時候,主公不


    管是迴師馬邑擊破赤達還是趁薊縣空虛,前去攻打薊縣都不失為上策。”


    李嚴、廖化、黃邵同時歎道:“主公果然用兵如神,我等不及。”


    劉伯溫繼續道:“劉虞雖然無謀,但閻柔、牽招之輩卻不可小覷,丘力居大概逃不過覆滅之危,但赤達的鐵騎卻估計不會隨意攻打馬邑,而薊縣也


    會有足夠的兵力留守才是。”


    李嚴道:“縱然如此,光是斬殺丘力居便不算毫無所獲,至少應該能俘虜不少的牛羊和婦孺,還有烏桓降兵也可補充我軍。”


    劉伯溫道:“隻以一場大戰來看,主公確實算得上深謀遠慮,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但未免因小失大,區區一個劉虞,還不值得主公失去大義之名


    。”


    “不愧是劉伯溫,本將的心思絲毫沒逃過你的法眼,就連劉虞老兒的心思都猜了個**不離十。”


    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堂外傳來,隻見張揚在眾將的護衛下緩步進入大堂,在主位上坐定。


    劉伯溫等人連忙抱拳躬身道:“我等參加主公。”


    張揚緩緩道:“都坐下吧,我們便好好議議,這仗,究竟該怎麽打。”


    馬邑城東北方百餘裏外,一處避免的山穀內,劉備的大營在此矗立。


    劉備將手中竹簡往案幾上一砸,臉上滿是鬱悶之色。


    關羽細長的丹鳳眼一挑,問道:“大哥,劉虞在信上說了什麽?”


    劉備默然無語,歎息不停。


    田豫撿起劉虞的書信,匆匆閱罷,道:“二將軍,使君要玄德公按兵不動,待他率大軍前來再一起攻城。”


    “什麽?”張飛怒吼道:“若等他率軍前來,那得多少時日,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張揚也迴來了,那我們在這幹什麽?大冬天的,過來找凍嗎?”


    田豫思索片刻,向劉備道:“玄德公,三將軍之言雖然粗俗,卻頗有道理,如今馬邑空虛,正是攻破馬邑的大好時機,若張揚率軍歸來,馬邑有堅


    城可守,恐怕使君大軍前來也不好攻破。”


    劉備歎道:“吾豈不知,但使君之命不可不遵,不然的話,恐怕連統率這支大軍的資格也沒有了。”


    張飛怒道:“這分明是那劉虞老兒恐大哥立下大功,所以才如此刁難。”


    “翼德住口,豈可直唿使君之名。”


    張飛不甘心地坐下,嘴裏依然在嘟嘟囔囔個不停。


    劉備看著田豫道:“備雖不才,卻也是帝室之胄,每思報效朝廷,卻不想諸事不順,報國無門。”


    關羽聞言怒道:“大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次便不聽劉州牧之言,小弟願率一支兵馬前去攻打馬邑,隻要能攻破馬邑,想來劉州牧也沒有什


    麽話說。”


    劉備道:“二弟不可魯莽。”


    田豫思慮半晌,道:“玄德公,愚以為二將軍之言不無道理,若真能攻破馬邑,這首功非玄德公莫屬,使君正人君子,想必也不會貪墨我等功勞,


    到時候朝廷封賞下來,我等也不必再在使君麾下看人臉色。”


    張飛也勸道:“是啊,大哥,下令吧,馬邑城想來兵馬不多,某與二哥親自登城,想必可以一鼓而下,再迴頭收拾了那小人屠,說不定這護匈奴中


    郎將便由大哥來做,能與那劉虞平起平坐了。”


    劉備神色一動,低頭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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