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天空下,馬邑城外的原野上一片寂寥,秋風瑟瑟,枯黃的野草漫山遍野。


    一騎斥候如幽靈一般遊蕩在空曠的草原上,警惕地注視著漫無邊際的原野,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搜尋著什麽。


    陷陣營麾下的士卒和其他的士卒不同,古人大多患有夜盲症,到了深夜根本看不到東西,這也是為什麽古人很少夜戰的原因,看不見怎麽打?而陷


    陣營不同,從南陽開始,張揚就會給士卒吃一些豬、羊之類的動物內髒,這東西在這個時代根本沒人吃,所有人都認為很髒,再加上這個時代調味料不


    多,做出來的內髒腥臊味很重,所以,在張揚一開始讓陷陣營眾人吃動物內髒的時候,抱怨的聲音很大,隻不過在張揚以身作則和嚴令之下沒人敢於不


    遵守,不過到後來眾人發現自己夜晚能看見東西的時候,所有人都對張揚的命令沒有了任何懷疑,甚至吃內髒成了新兵的一道必修課。


    一支冰冷的羽箭悄無聲息地射來,無情地刺穿了這名斥候的喉嚨,斥候的肅立馬上的身軀頓時往後一倒,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試圖拔除那支


    穿喉而過的利箭,遺憾的是,他所有的力量都已經隨著那支利箭消耗殆盡了。


    “噗通。”


    一聲悶響,無盡的黑暗襲來,斥候在馬背上晃了兩晃,頹然摔倒在地,毫無察覺的戰馬突然感覺身上一輕,邁著輕快的腳步,漸漸遠去。


    不遠處的夜空下,五千鮮卑鐵騎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出現,慕容恪隨手收起長弓,神情輕鬆無比,仿佛射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兔子。


    “小王箭術精湛,不虧是慕容部第一勇士。”


    阿骨那真心讚歎一聲,他自己就算得上草原上的勇士,但和慕容恪相比,明顯差了不止一籌而且,能在如此漆黑的夜晚,憑聲音便能射中敵人的,


    除了他們小王,他還沒有見過第二個。


    慕容恪碧藍的眼珠中滿是兇殘,他喜歡鮮血的味道,殺戮的感覺,更喜歡把漢人當成草原上的獵物一樣來獵殺。這是他親手射殺的第十七個漢軍斥


    候,他使用的並不是草原兒郎普遍使用的騎弓,而是從漢人商人那裏買來的三石大黃弓,非臂力卓絕者不能使用,五十步外一箭封喉,絕無失手。


    憑著草原兒郎高超的箭術,慕容恪的五千大軍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馬邑城,幽暗的蒼穹下,馬邑那矮小的城牆已經出現在了慕容恪的眼中。兩年前,


    慕容恪曾追隨他的父親和鮮卑大王和連來過一次,那一次,無數的漢人曾被鮮卑人的鐵騎無情的蹂躪,慕容恪甚至能看到那低矮的城牆上,上次大戰所


    留下的斑駁痕跡。


    慕容恪相信,今天,馬邑會再次遭受鮮卑鐵騎的踐踏,不過,這次不再是鮮卑大王和連的數萬鐵騎,而是他慕容部小王慕容恪的五千勇士!


    懦弱的漢人將永遠記住今天,未來的鮮卑大王慕容恪,將會將這裏作為他崛起之地!


    深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氣,將手中長矛狠狠向前一揮,慕容恪沉聲大喝:“殺,攻破馬邑,雞犬不留!”


    霎那間,夜空下響起排山倒海的喊殺聲,五千匈奴鐵騎亮出他們的彎刀,向著寧靜安詳的小城席卷而至。


    “敵襲!敵襲!”


    “擂鼓,吹號!”


    “弓箭手,快,弓箭手上,準備迎敵!”


    並不高大的城牆上頓時響起了淒厲的呐喊,負責守夜的幾十名士卒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不過片刻功夫,戰鼓聲和號角聲響徹了整個小城的夜空,


    正在熟睡的陷陣營士卒聞訊而起,整個軍營頃刻間如同滾燙的熱油一般,一片沸騰。


    數百名鮮卑鐵騎趁陷陣營弓箭手還沒準備完全,操控戰馬唿嘯而至,將百餘隻散開的羊皮囊狠狠地砸在馬邑城的木質吊橋和城門上,羊皮囊裏盛裝


    的火油潑灑而出,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火油味。


    “張弓!”


    慕容恪一聲令下,位於後方的數千鮮卑大軍彎弓搭箭,挽於弓弦上的箭矢赫然正在燃燒。


    “火箭,是火箭!”


    “敵人要火攻,水、沙土,快準備好。”


    城樓上的陷陣營士卒頓時淒厲的叫喊起來,但細看的話,所有人都在有條不紊的準備著需要的東西,雖然有些慌亂,但眾人眼中並沒有多少驚恐之


    色。


    “射!”


    刺耳的破空聲響起,數千支燃燒著的火箭騰空而至,冰冷地釘在了馬邑木質的城門和吊橋上,箭矢上的火焰瞬間便把火油引燃,熊熊的火焰頓時衝


    天而起,借著狂烈的北風四處蔓延。可惜的是,鮮卑人的騎弓射程並不遠,在一箭之地外堪堪能射到城頭,不過也沒多少力氣了,再加上陷陣營士卒鎧


    甲俱全,這一輪箭矢基本沒能給陷陣營造成傷害。


    “著火啦!”


    “快,快救火!”


    “快去稟告將軍!”


    看見城門和吊橋被點燃,陷陣營眾人慌而不亂,畢竟是跟著張揚在中原大地數場惡戰殺出來的,已吾城外官軍無數的精良攻城器械都沒能把他們打


    垮,就憑鮮卑人這粗糙的攻城戰術也能讓他們害怕?


    “怎麽迴事?”


    李嚴和廖化兩個現在馬邑城內最高的軍事長官聯袂而至,脾氣略微急躁的廖化張口問道。


    “將軍,有敵軍襲城,城門和吊橋都被點著了。”


    看守城門的陷陣營小校不敢怠慢,連忙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


    廖化眉頭緊皺,怒道:“敵襲?斥候呢?敵人是如何靠近的,那些斥候都是幹什麽吃的!”


    “廖化將軍,派出去的斥候恐怕都遭遇不測了,不然也不會一個都沒跑迴來。”


    廖化和李嚴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兩人猛地迴首,隻見劉伯溫的身影在明滅不定的火把下若隱若現,臉上的表情十分淡然,仿佛根本沒受到敵


    襲的影響。吳用跟在一旁,一臉陰翳,一抹冷笑掛在臉上,一言不發。


    廖化和李嚴同時搖了搖腦袋,腦子裏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這吳用怎麽他娘的和子昂一個表情,冷笑還會傳染不成?


    吳用接口道:“能夠悄無聲息幹掉我軍斥候的,匈奴人、烏桓人還有鮮卑人都有可能,但匈奴人肯定不敢來挑釁主公,烏桓人自顧不暇,所有來軍


    恐怕是鮮卑人,也隻有鮮卑人。”


    李嚴沉聲道:“加亮先生的意思是,城下的是鮮卑人?”


    吳用嘴角的冷笑更盛,凝聲道:“其實無所謂是什麽人,不管是匈奴人、烏桓人還是鮮卑人,既然已經來了,那就讓他們領教領教我軍的兵鋒吧!


    不然什麽人都以為我軍是好欺負的,廖化將軍,趁著城門未破,火勢還能控製,爾率兩千騎軍衝陣,盡量擋住敵軍,給守城爭取一點時間。”


    廖化轉頭看向劉伯溫,等待他的意見,這倒不是廖化不相信吳用,相反,相比更晚到來的劉伯溫,廖化反而更相信吳用一些,但是劉伯溫是張揚臨


    走前親自任命的馬邑最高統率,如此大事還是征求一下意見比較好。


    劉伯溫麵色不變,一抹和煦的笑容掛在臉上,微微點頭道:“加亮說的沒錯,廖化將軍出城衝陣,李嚴將軍準備守城,主公雖然不在,但陷陣營基


    本全軍都在馬邑,沒必要怕這群鮮卑人。”


    “嗯!”


    廖化見兩位智囊統一了意見,微微點了點頭,右臂悠然高舉,通紅的火光下,一杆銀槍散發著寒芒,槍尖上兩條狹長的血槽內一片暗紅。


    “兄弟們,上馬,隨我殺敵!”


    雖然成了正兒八經的官軍,但包括張揚在內,陷陣營的大小將官都有一股痞氣,不像官軍,反而更像山賊。


    廖化匆匆趕下城牆,翻身上馬,雙腿狠狠一挾馬腹,胯下駿馬昂首長嘶一聲,放開四蹄狂奔而去。兩千精騎緊隨廖化身後,唿嘯向前,朝著馬邑的


    北門席卷而來。


    “打開城門!”


    廖化怒喝一聲,正在救火的陷陣營士卒不敢怠慢,趕緊打開了熊熊燃燒的城門,二千鐵騎唿嘯而過,猛烈的大火在他們的眼中如若無物。城外吊橋


    的纜繩早已被燒斷,沉重的橋板正搭在城牆外護城的溝壑上邊。


    沉重的鐵蹄冰冷地叩擊在吊橋上,發出陣陣悶響,城頭上的戰鼓聲轟然響起,生生不息。


    幽暗的天空下,慕容恪的雙眼無比的炙熱和詫異,他萬萬沒想到,懦弱的漢人竟然敢衝出來,這和他記憶中的漢人形象完全不同,在他的眼裏,漢


    人都是一些膽小鬼,隻敢守著高大的城池,憑借堅甲利器瑟瑟發抖,沒想到這群漢軍居然有如此勇氣。


    有意思,想要和強大的鮮卑鐵騎正麵對決嗎?


    那就讓草原上最為勇猛的勇士用他們手中鋒利的彎刀和無盡的殺戮來告訴這群愚蠢的漢人,什麽才是縱橫草原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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