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法律。力量,是唯一讓人信服的存在。


    五百名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可以贏得一場小規模戰鬥,卻無法抵擋昆泰沙星球上數以萬計的黑幫。能夠在這裏擁有一席之地的人,都有著無法忽視的強悍實力。以暴力方式直接搶人,然後逃離。。。。。。其結果,隻能是被聞訊而至的海盜圍攻,連戰艦帶人一起打成殘骸。


    桑貝接過照片,仔細端詳片刻,抬起頭,看著神情陰鷙的尹森,笑了。


    “怎麽,你對這個人有興趣?”


    說著,奴隸販子從旁邊拿過一隻三十多公分高的陶罐,從中取出一些幹燥的深綠色植物葉片,用裁剪好的紙張熟練地卷起,點燃,抽了一口。頓時,房間裏立刻彌漫開/大/麻/特有的燃燒氣味。


    “這麽說,他的確在你手裏?”


    尹森沒有迴答,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對,沒錯!”


    桑貝微眯著眼,噴出一口濃煙,淡淡地點了點頭。


    “讓我看看他——”


    一種說不出的ji動,瞬間貫穿了尹森的身體。他雙手微微有些發抖,說話聲音卻無比堅決,不容否定。


    奴隸販子注視了他幾秒鍾,對守候在身後的侍者招了招手。後者會意地點頭,隨即走向壁櫥,從置物架上拿起一隻電子遙控器,用力按下其中一個鈕鍵,側麵牆壁上立刻出現了虛擬屏幕。被淡藍色光幕籠罩的〖中〗央,赫然顯示出尹子豪的圖像。


    他仍然光著身子,半跪,或者說是匍匐著,被囚禁在一隻高度不超過五十公分的鐵籠子裏。空間非常狹窄,無法坐下,也不可能躺下,更談不上什麽站立。他臉色白得可怕,身上沾滿了糞便和汙垢,隻能保持雙手撐住籠底,勉強保持身體平衡。這動作讓他感覺很累,也很痛苦。他不斷改變著手臂和腿腳的位置,卻無法讓自己變得更加舒服,隻能為皮膚表麵平添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色勒痕。


    “這是保持貨物新鮮最管用的方法——”


    桑貝看著虛擬屏幕,得意地說:“不能讓奴隸們吃得過飽,也不能給與他們可能逃跑的足夠空間。關在籠子裏,他們會想方設法讓身體保持活力和機能。嗬嗬!這樣一來,當客人們要求看貨的時候,他們隨時能夠表現出足夠的活力,也很健康。”


    尹森死死地盯住畫麵,他把牙齒咬得很緊,麵色僵冷得可怕。他全神貫注辨認著尹子豪身上每一個細節。。。。。。最終確定,這就是自己的兒子。


    “很好!我要的就是他——”


    盡管內心深處正在用最惡毒語言詛咒著奴隸販子,他卻必須遵守昆泰沙星球的規矩。沉默了近半分鍾,尹森將視線焦點重新聚集到桑貝身上,用頗為嘶啞的聲音說:“開個價吧!”


    武力硬搶根本就行不通。想要帶著兒子安全離開昆泰沙,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錢。


    何況,尹森也不缺這種東西。


    奴隸販子臉上浮現出滿意的微笑。他放下剛抽了一半的/大/麻,露出一口令人厭惡的黃牙,豎起兩根枯瘦的手指。


    “二十萬?聯邦貨幣還是泛聯合帝國元?”


    來的時候,尹森已經通過宇宙網絡,多少知曉一些昆泰沙奴隸的買賣行情。這個價格已經很高,甚至可以說是少見。即便是“a”貨,也就和這差不多。當然,他並不認為,自己的兒子能夠達到“s”級貨物的標準。


    桑貝輕蔑地笑出聲來:“二十萬?你也太小看我了。怎麽,難道你覺得,昆泰沙是一顆與世隔絕的星球嗎?別打算蒙我,也不要妄想著用便宜價格買走值錢貨物的幸運。從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出你這張臉——尊敬的“火炬”礦業公司boss,尹森先生。我們都很清楚,關在籠子裏的那個男人,就是你的兒子。”


    這句話,像重磅炸彈一樣,在尹森心裏轟然爆開。


    “放輕鬆一些,我從不拒絕上門的客人,也從不會因為某些小事情終止交易。在鈔票和黃金麵前,任何東西都可以用來買賣。不過,隻要是走進這扇門,主動權通常都掌握在我的手裏。哈哈哈哈——你應該很清楚,昆泰沙星球不在聯邦軍隊的控製範圍內,這是一個完全獨立的〖自〗由之地。當然,你也可以現在就離開,我絕不阻攔。”


    桑貝說話的時候,一直帶著笑。很誠懇,也很認真。其中沒有任何威脅性的字句,卻明白無誤的讓尹森清楚自己必須麵對的事實。


    他強忍著想要拔槍打爆對方腦袋的衝動,故作鎮靜地露出一絲冷笑,說:“開個價吧!你說得對——鈔票和黃金,可以解決任何問題。”


    “嗬嗬!我喜歡直接爽快的客人——”


    奴隸販子的笑聲,聽起來活像哮喘病人在發作。他仍然晃動著那兩根手指,眼睛裏充滿無法言語的邪惡。


    “兩千億——地球聯邦標準貨幣,或者泛聯合帝國元都可以。”


    尹森心頭不由得湧起熊熊怒火:“你,你簡直就是在訛詐——”


    “不!你說錯了,這不是訛詐。用古老的東方語言來說,這叫“奇貨可居”。”


    桑貝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變得陰沉而森冷。他譏諷地看著雙眼正在不斷變紅的尹森,輕咳了一聲,冷“哼”道:“順便說一句——這裏是昆泰沙,不是移民星球。貨物定什麽價,該賣多少錢,由我說了算。不願意,或者是不喜歡,你隨時可以離開。沒人會攔著你。喏,門,就在你身後——”


    “混蛋——”


    尹森憤怒地叫囂:“兩千億,你怎麽不去搶劫聯邦銀行?”


    “我從不做那種暴力的事情。”


    奴隸販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可以告訴你實話——已經有另外一個客人看上了這件貨物。他準備把這個人改造成一頭豬。。。。。。嗯!也許是我記錯了。總而言之,是類似的某種動物。”


    房間裏的氣氛顯得沉悶。由於摻雜了太多大麻煙霧的緣故,尹森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他用力扯開衣領頂端的紐扣,用兇狠的目光盯著桑貝。


    他帶著四名保鏢,屋子外麵,還有多達五百名雇傭兵。這些人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數量對比也占據絕對優勢。可是。。。。。。這幢建築裏不可能隻有奴隸販子一個人。一旦動手,誰也說不清楚究竟會出現什麽樣的變數。而且,就在房間牆壁的角落裏,尹森還看到了另外一些極其可怕的東西。


    那是ji光自動警戒裝置。在顯而易見的位置,就架設著足足六具。尹森對這玩意兒非常熟悉。因為。。。。。。它們本來就是“火炬”礦業公司製造的產品。威力強大,瞄準精度和發射頻率極高,屬於軍方和超級富豪訂購的精密機械產物。它們可以在五秒鍾內解決二十個目標,而且。。。。。。天知道夾牆和壁櫥後麵,是否還隱藏著更多的自動警戒器?


    用最直接的方法,把人強行搶走?


    劫持麵前這個該死的奴隸商人?


    用強力衰竭器釋放電磁波,讓所有自動警戒裝置陷入癱瘓,然後。。。。。。


    一個個看似管用的辦法,在尹森腦子裏迅速迴轉,又被他一個個順序否決。他忽然悲哀地發現——電影裏那些被編劇和導演吹噓得一塌糊塗的智慧和計謀,根本就是單純隻為了吸引眼球的噱頭。在絕對力量麵前,沒有絲毫效果。


    這裏,是昆泰沙。。。。。。


    尹森下意識地想起,拉諾那個報信者在自己辦公室裏,不止一次說過的這句話。


    我討厭這顆該死的星球!


    盡管已經用可能想到的最惡毒語言,無數次詛咒昆泰沙這顆海盜和罪犯群聚的星球,尹森仍然必須麵對現實。他用幾乎是在噴火的雙眼直視著桑貝,在這裏距離,幾乎可以聽見從他嘴裏發出,牙齒緊密咬合發出的磨擦聲。可是,這種停留在表麵層次上的威脅,卻沒有對奴隸販子產生任何效果——他依然不緊不慢地抽著/大/麻,偶爾抬起眼皮,衝著麵皮緊繃,臉色難看至極的尹森露出一絲譏笑,再噴出一大團帶有濃烈口臭的煙霧。


    也許是覺得房間裏的沉默氣氛已經持續太久,桑貝拍了拍手掌,從房門外喚進一個身穿古代阿拉伯式長袍的侍者。他當著尹森的麵,指著全息屏幕上的尹子豪,絲毫沒有想要遮掩的意思,說話聲卻像刀子一樣狠狠剜刻著來自文明世界客人的心髒。


    “差不多到午餐時間了。。。。。。去,告訴下麵看守牢房的人,砍掉這個年輕人的右腿,做點好吃的蒜泥白肉,還有酸辣椒炒肉末,再弄點兒鮮肉包子。唔。。。。。。或者,灌點新鮮的血泥肉腸也不錯。讓他們下手的時候注意點,別把人弄死。我要的隻是大腿,不是他的腦袋。這家夥很值錢。不過。。。。。。切掉一條腿,並不影響貨物本身的價值。嗬嗬!對嗎?我最尊貴的客人?”


    最後這句話,明顯是對尹森所說。而且,桑貝笑起來的時候,從嘴唇中露出的牙齒很尖,看上就像虎狼之類的食肉動物。牙齦的顏色,也紅的滲人。


    默默地注視著奴隸販子那張綴滿黑色胡須,和舊時代著名恐怖頭子“本。拉登”頗有幾分相似的臉,尹森隻覺得渾身肌肉一陣抽緊。。。。。。良久,他終於長 長地輕歎了一聲,從內衣口袋裏取出一張納米信息磁卡,攥在手中來迴撫摸了近半分鍾,如同不再需要的棄物,猶豫,卻無比堅決地朝著奴隸販子扔了過去。


    那是一張可以在任何聯邦銀行兌付的磁卡。儲備的金額,足足高達兩千零六十億之多。這相當於尹森的一半身家,也是他可以動用的幾乎全部流動資金。


    錢,固然重要。


    可是,卻比不上兒子。


    在金錢和親情麵前,尹森最終選擇了後者。單從這一點來看,他的確算得上一位合格的父親。


    。。。。。。


    電梯,一直往下緩緩降落。


    這裏很深,很陰沉。望著正上方帶有“—”號,不斷增加的數字,尹森那顆因為失去太多鈔票而顯得空落落的心,也逐漸變得充實,〖興〗奮起來。


    他絲毫沒有發覺,陪同在身邊的奴隸販子桑貝,那雙深陷於皺紋和眉弓之下的眼眸,正在釋放出無比邪惡的笑。


    “咣——”


    沉重而巨大的全鋼閘門,顯示出奴隸商人對於貨物最完備的保護手段。不等巨大的鋼閘完全開啟,尹森已經亟不可待地從中間縫隙中穿出,大步走向遠處整齊碼放的囚籠。


    他走得很快,並未注意到與身後保鏢已經拉開了距離。恪盡職守的後者小跑著想要跟上主人。就這樣,他們一前一後走著。當四名黑衣保鏢位置最靠前的一個,正 準備抬腳跨過已經開啟鋼鐵閘門的時候,從他頭頂正上方大約十厘米寬的黑色橫槽中,突然射下一道道密集的,間距寬度僅為五公分左右的熾白ji光。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沒有任何預兆,也根本無法防備。身體處於黑槽〖中〗央的保鏢,當場被ji光柵欄活活切割開來。肩膀、胳膊、腿腳、頭部。。。。。。失 去支撐的身體碎塊,如被音波震塌的雪峰一般轟然散落。烈度極高的ji光將傷口邊緣完全碳化,將外湧的鮮血牢牢封住。仿佛。。。。。。連哼都沒有哼過一聲就 當場橫死的保鏢,根本不是擁有生命的人類,而是一堆僵硬冰冷,從高處被推落摔倒,散開的積木。


    另外三名保鏢下意識地立刻朝後猛退。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拔出手槍,帶著從毛孔裏迅速滲出的冷汗,飛快舉槍,想要轉身瞄準尾隨其後的奴隸販子,卻被一群從旁邊角落裏蜂擁出來的武裝人員團團圍住,用各種口徑大得嚇人的可怕武器,死死抵住腦袋,迫不得已隻能當場繳械。


    尹森猛然轉過身,滿麵怒容地死死盯著被ji光柵欄隔開的桑貝。後者整了整身上有些淩亂的長袍,從旁邊一名侍者手裏接過/大/麻,點燃,愜意地吸了一口。又從口袋裏摸出那張帶有驚人財富的納米信息磁卡,不無得意地在指尖晃了晃。他的眼睛和臉上,滿是帶有譏諷意味的嘲笑。


    “我早就應該知道,這是一個陷阱。。。。。。”


    距離很近,可以聽到從ji光柵欄表麵傳來的“滋滋”能量竄動聲。不知為什麽,尹森此刻的心裏,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語的衝動——他已經不去想什麽能不能安全離開這裏之類的事情。他慢慢轉過身,用熱切而瘋狂的目光,注視著不遠處的奴隸牢籠。


    他很清楚,自己大概永遠也不可能走出這間地下室,守候在地麵上的那幾百名雇傭兵,也許已經被布置陷阱的人全部滅殺,或者俘虜。。。。。。自己真是愚蠢,居然會跑到昆泰沙這種根本沒有法律可言的混亂星球。然而。。。。。。他並不後悔。


    尹森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古怪而莫名的笑。他轉過身,朝著奴隸囚籠大步走去。


    那裏,有他的兒子,也是支撐著他一直身體和信念的最重要寄托。


    思維,在這短短的幾分鍾之內,變得前所未有的活躍。尹森覺得眼前有些迷茫,他腦子裏不斷閃過一幕幕曾經熟悉的畫麵——有那些被自己殺死的人,也有被 自己強占財產,在絕望和窮困中死去的麵孔。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麽錯。資本積累和身份的提升,都需要踩著無數人的腦袋和屍體,將他們作為奠基。現在,自己不 過是放棄了那些原本就不屬於自己自己的東西。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隻有兒子,隻有親人。


    “刷——”


    他猛然掀開遮擋在籠子表麵的苫布,無比ji動的雙眼與目標接觸的瞬間,飽含熱情與火焰的目光,如同被電擊一般,徹底消失在驟縮的瞳孔深處。


    那關在籠子裏的人,的確是尹子豪,卻根本不是自己的兒子。


    “你。。。。。。你是誰?”


    他長著尹子豪的臉,身體也和兒子沒有絲毫區別。然而,那雙眼睛裏卻根本沒有智慧的光芒。很渾濁,滿是麻木,也無法分辨近在咫尺的尹森。甚至。。。。。。像狗一樣用力聳動著鼻翼。仿佛,嗅覺才是“他”與外界進行交流的唯一工具。


    “你。。。。。。你究竟是誰?究竟是誰?”


    望著這個滿麵渾然不覺的被囚者,尹森隻覺得身體在不由自主發抖。他瞪大雙眼,木然地看著對方,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無力的,絕望的哀嚎。


    (以後打死我也不在十一出遊。。。擠死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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