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的確是少了點兒。。。。。。不過,如果真的能夠發揮效果,也很值得。”


    趙毅翻了翻文件,重新遞還給馮談談,說:“這些人的信息必須絕對保密。在關鍵時候,他們很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馮談談認真地點了點頭:“還有一件事。”


    趙毅轉過身,用垂詢的目光盯著他。


    “半小時以前“火炬”礦業公司設置在新明斯克市的地區經理派人送來函件。邀請您今天晚上八點鍾,到他那裏赴宴。”


    說著,馮談談從隨身公文包裏取出一張製作精美的卡片,雙手呈上。


    趙毅接在手裏看了看,淡笑著搖了搖頭,隨手撕碎,揉作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赴宴?這算是恐嚇?還是威脅?”


    他走到窗前,仰起臉,感受著陽光照耀在身上熾熱的暖意,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笑了起來。


    “告訴“鐵錘”傑克,讓他對城市東區的其它幫派進行聯絡。願意臣服主動求降的,可以成為新城市的參股者之一。否則。。。。。。哈哈哈哈——”


    。。。。。。


    新明斯克不再擁有往日那種平靜的格局。在某些人看來,勢力幫派之間的平衡已經被打破。就在幾天前,這裏仍然以街道作為區分,其中地塊分屬於不同的權力者。然而現在,區域之間的界限已經不再明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越界。人們不再局限於曾經的固定限製,紛紛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來到臨近西區的邊緣。他們偷偷談論,私下交換著意見和看法。望朝西麵的目光,也變得茫然、熱烈、充滿期待,或者是帶有不安和惶恐。但不管議論者們發出什麽樣的聲音,有幾點是肯定的,並且得到所有人一致承認。


    “知道嗎?那邊每天都會發放麵包。每個人都有,整整一公斤——”


    “除了麵包,還有罐頭。是真正的牛肉罐頭。我站在瞭望塔上用高倍望遠鏡看見的,非常清楚,應該是聯邦政府軍的特供品。”


    “西區那幫家夥現在的日子很好過。他們幾乎每天都在過節。有新衣服,有吃的,就連奶油和糖果之類的東西也不缺。媽/勒/個/逼/的,真不知道那個守備官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這麽多的好東西,他居然連老人和孩子都要按需發放。在望遠鏡裏看著那些家夥大吃大喝簡直就是折磨。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得想辦法過去。如果走不了。。。。。。老子今天晚上就必須殺個人來吃吃,解解饞。”


    兩條縱橫交叉的筆直街道,將新明斯克劃分為四塊巨大的區域。這種用地域作為勢力邊界的方法,可能要追溯到上百年前。這兩條街道寬度超過五十米,它們實際上已經成為變相的隔離帶。但相鄰區域發生的事情,總能夠在第一時間迅速傳播開來。


    每天都有人越界。


    最初,這隻是零星的個體事件。從其它區域偷跑過來的平民,僅僅局限於幾個寧願為了食物敢於做出任何事情的男人。按照趙毅的命令,他們無一例外都得到了麵包。趙毅沒有強行要求他們留下,而是讓這些人〖自〗由選擇——可以留下,也可以迴去。


    他們當中肯定有被委派過來的臥底,也有隻是出於好奇過來看看的普通人。但不管留下還是離開,西區的變化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新明斯克。工業平民都知道這裏有聯邦政府委派的守備官,知道這裏可以得到食物、衣服,可以享受幹淨的水。對於這些從各種渠道流傳開來的消息,有些人抱以懷疑態度,也有人傾向於相信,還有人半信半疑。。。。。。但他們都想親眼看看,驗證一下,藉此得到真正可靠的〖答〗案。


    西區沒有開放邊界。街道路口隨處可見荷槍實彈的鐵衛軍士兵。懸掛著密集鐵絲網的三角木頭尖樁橫欄在道路〖中〗央。在零亂廢墟和土牆背後,甚至可以看見裝甲戰車的虛影。不過,這些素來與死亡和鮮血聯係的一起的東西,根本無法阻止人們想要擺脫饑餓的強烈執念——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越界。有女人,也有老人和孩子。他們大多是在夜幕掩護下,成群結隊從各自所在的區域偷跑過來。感覺。。。。。。就像舊時代某個特定曆史時期,拖家攜口集體穿越封鎖線的難民。


    。。。。。。


    “夠了,老子受夠了。這幫該死的雜碎,我要他們死,每個人都去死——”


    “鐵釘”維克瞪著通紅的雙眼,手裏緊緊握住一把磨利的短柄斧,像瘋了一樣朝正前方亂砍。


    他並不是像唐吉可德那樣,以風車之類無生命物質作為對手——房間牆壁上捆綁著三個被鐵鏈牢牢鎖住的男人。帶有“u”字形狀釘頭的鏈條,從他們的手腕和足踝中間穿過,緊緊捆縛在距離地麵半米多高的金屬環〖中〗央。他們被懸掛在空中,嘴唇用針線縫死。滿麵驚恐的眼睛和拚命掙紮搖晃的身體,都表明他們想要張口說話,或者是哀求,卻隻能從鼻孔深處發出毫無意義的“唔唔”聲。


    “噗——”


    帶著巨大慣性力量的斧頭從空中狠劈下來,重重砍上其中一個男人的左肩。脆弱的肌肉根本無法抵擋這種狂暴的衝擊,在響亮的“哢嚓”聲中,整條胳膊被硬生生地砍斷,鮮紅的液體從斷口噴湧而出,白色骨節在血泉中若隱若現。男人的眼睛陡然圓凸,幾乎完全鼓出眶外。難以忍受的劇痛,使他再也無法控製情緒。緊縫住嘴唇的黑線也被這種原始力量活活掙斷,被扯碎的唇肉完全散裂開來,從鮮血淋漓卻最終獲得〖自〗由的喉舌深處,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血,濺濕了維克**的上身,溫熱粘稠的特殊觸感,越發激起內心深處躁動的瘋狂。他“當啷”一聲扔掉手裏的斧頭,像喝多的醉漢一眼搖晃著身體,慢步走到另外一個男人麵前。一把揪住頭發,將對方麵孔扯得正朝自己,惡狠狠地瞪視了幾秒鍾後,右手插進褲袋,摸出打火機,獰笑著點燃男子的頭發。。。。。。頓時,房間裏立刻充滿皮肉被燒焦的刺鼻糊臭。


    男子幾乎是用盡力氣拚命扭動身體,這種毫無意義的動作,絲毫不能減緩身體正在遭受的痛苦。他的腮幫圓鼓,仿佛被吹脹的氣球,唇縫間發出旁人難解其意的悶哼。劇烈的掙紮持續了近十分鍾,他才耗盡力氣,奄奄一息地垂下頭顱。原本毛發密生的顱頂已是一片黑色,粉紅的新鮮肉團從綻裂開的皮膚下麵拱凸出來。空氣中的焦糊,也逐漸轉化為烤肉特有的香氣。


    王戴坤叼著一根粗大的雪茄,坐在靠近窗戶的沙發上。他一邊猛吸雪茄,一邊抬起手用力揮扇著旁邊的空氣——他很討厭這股難聞的血腥氣味兒。如果彌漫在房間裏的氣味濃度繼續加深,他甚至考慮是否要掏出口袋裏的古龍香水,在沙發周圍噴上一圈。


    “夠了!你就是把他們全都殺了也沒有用——”


    “火炬”公司的地區經理滿是不悅地低喝著。他頗不耐煩地站起來,走到窗戶前麵,瞪著滿是憤怒的眼睛,朝著西麵方向狠狠望去,卻無法對守候的街道邊界上的鐵衛軍士兵造成任何傷害。


    還不到一個星期“鐵釘”維克的手下已經逃亡了整整四百餘人。如果加上隨同他們一起出逃的女人和孩子,這個數字至少還得再增加一倍。


    工業平民的社會結構與文明世界完全不同。這裏沒有法律,也沒有執政者,隻有在利益和權力驅使下結成的幫派。當然,派係之間也有各自的規矩條例。但這些東西僅僅隻在內部產生效果。就好比現在——維克雖然是統轄城市東區的首領,麾下幫派成員數量也超過十萬,但他卻不可能對發生在西區的事情指手畫腳。換句話說,就算趙毅給每個工業平民都發放一艘豪華客輪,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與旁人無關。


    話雖如此,可所有人都長著眼睛,維克也不可能強大到足以控製每個人的具體思維。強烈的物質對比,很容易產生出嫉妒、羨慕、渴望等等一係列心理變化。。。。。與總人數超過十萬的幫派相比,不到千名的逃亡者根本不成比例。但他們卻在依然留守的人群當中,產生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據維克的親信報告,如果放任下去,很可能會產生大規模集體叛逃事件。到了那個時候,就什麽都晚了。


    他必須要殺雞駭猴——用最殘忍的方式解決這三名被抓獲的逃亡者。讓那些活著的,依然蠢蠢欲動的家夥好好看看叛逃者的下場。


    “如果殺了他們沒用,那麽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維克從靴子裏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紮進男人的右顱,沿著額前靈活地轉了個圈,用力撕下整張頭皮。男人瘋狂淒慘的叫聲對他沒有絲毫影響,甚至越發刺激著他大腦裏完全沸騰的虐待**。他非常投入地繼續著手上的工作,對於站在身後的礦業公司經理,隻是報以冰冷的反問。


    “暴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你必須學會用用腦子——”


    王戴坤很是不滿地看著維克的背影,臉上肥胖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漲紅。


    平心而論,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和這個野蠻粗魯的家夥打交道——維克名義上是黑幫頭子,其實就是一個比其他人過得稍好的工業平民。如果不是需要他的人,需要他幫助自己控製東區,乃至整個城市,王戴坤早就把他一腳踢出去喂狗。


    “老實說,我看不出你的方法有多麽高明。”


    維克把男子的頭部用力按在牆上,將匕首刀尖慢慢插進他的左邊眼眶,慢慢割斷連接眼球的肌肉和韌帶,專注且仔細地挑出完整的眼球。傷痛者絕望無助的喊叫,徹底壓住了從他嘴裏嘟嚕出來的這幾句抱怨。


    “方法是聰明人想出來的。像你這樣用活人做玩具,對改變我們目前的困境沒有絲毫幫助——”


    王戴坤狠抽了一口雪茄,陰測測地說:“我原本以為那個叫做趙毅的家夥會依貼赴宴,沒想到他根本就不予理會。。。。。。這通常意味著兩種情況——他要麽實力極強,要麽就就是漫無邊際的狂妄。”


    “那你覺得他究竟屬於哪一種類型?”


    維克把刀尖插進男人的右眼,繼續著與先前相同的動作,語氣不變地問。


    “我不知道。這需要試探——”


    王戴坤聳了聳肩膀,頗為欣賞地望著凝聚在雪茄前段的煙灰:“守備官的權力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大。當然,按照聯邦法律的相關解釋,守備官的確擁有在管轄區域內征召軍隊、製訂行政規劃,以及收取稅金的權力。可是不要忘記,實施這些舉動的前提,是必須擁有強大的武力作為基礎。如果沒有武器,沒有軍隊,沒有對他俯首帖耳聽命的人,那他就什麽也不是。”


    “是嗎?”


    維克轉過身,用力捏爆夾在指間的一顆眼球。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地區經理,不無譏諷地說:“但就我們這幾天收集的情報來看,這名新任守備官並不像你所說的那麽軟弱。至少,他已經掃平了整個西區,就連“鐵錘”傑克那個老雜種也替他賣命。要知道,那個老家夥可是連你的賬都不買,也從未給過你任何麵子。”


    “不不不!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王戴坤連連搖頭,加快語速,說:“你不明白,一般情況下,聯邦政府或者軍部不會給予守備官太多的支援。他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所在星球麵臨的一係列問題。要知道,在無限大的宇宙當中,存在著不可計數的礦石星球。聯邦政府不可能在每一刻星球上都派駐軍隊,他們隻能以守備官的形式,給予這些人名義上的稱號,讓他們代表政府行使權力。何況,ag64本來就很貧瘠。這裏幾乎沒有礦石。沒有資源,政府自然不會給這裏的守備官送來足夠的援助。要知道,投入和產出之間,必須成正比。”


    維克沉默了。他在腦子裏不斷消化著地區經理剛才所說的這些話——他很清楚,自己和王戴坤之間的關係僅僅隻是合作。這個男人對自己最大的幫助,就是用多少還算合理的價錢,收購每年在城外農場種植的變異罌粟晶體顆粒。除此而外,自己也可以用稍微便宜的價格,從他那裏買到糧食、武器和〖藥〗品。當然,南區和北區的其它幫派背後,同樣也有著支持他們的另外幾家礦業公司。隻不過,他們的規模比“火炬”更小,收取晶體顆粒的數量也沒有那麽多。


    維克很清楚,王戴坤想要得到西區,自己也有著同樣的願望。和幾天前吸食過毒/品之後的亢奮狀態不同,他現在很清醒。隻是。。。。。。這樣的時候,並不多。


    “那麽,西區已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又該怎麽解釋?”


    維克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抓起擺在旁邊一塊還算幹淨的抹布,擦拭著沾在手上和身上的血,認真地說:“桑恩和老傑克的手下加起來超過十萬。據我安插過去探聽消息的人迴來報告,那裏已經實行食物配給,人均領取數量高達每天八百克以上。相信你也看到了那些士兵,他們的軍服雖然是舊款,卻很幹淨,也很統一。他們甚至佩戴軍銜徽章,武器也不是從軍火市場上買迴來的雜亂型號。這與你剛才所說的那些根本不相符。至少。。。。。。他們表現出來的力量,比我們要強大得多。”


    王戴坤眉頭緊皺,凝視著窗外西麵的街道。他臉上保持的淡淡微笑已經消失,轉為若有所思的表情——的確,維克所說的話非常中肯。也許。。。。。。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畢竟,養活十萬人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他的背後可能有人支持,但絕對不會是聯邦政府——”


    地區經理忽然自言自語著搖了搖頭:“還是剛才那句話——ag64沒有資源,也沒有任何經濟利用價值。這裏唯一的產出隻有晶體顆粒。難道。。。。。。這就是那名新任守備官的目的?”


    維克沒有說話。他感覺身體有些發虛,腦子也有些麻木。這意味著自己的毒癮很快就發作。在這種時候,除了那種白色的粉末,他什麽也不願意去想。


    “或許,我應該放低姿態,主動去和他談談?”


    王戴坤扔掉手裏的雪茄煙頭,抬起腳碾熄,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猶豫:“隻是不知道。。。。。。他手裏握著的底牌,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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