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依默然目送師父的紅色跑車疾馳遠去。


    是的,如果對,為什麽要不忍心?但他感到問心有愧。如果冰哥所謂的義氣諾言不過隨口,那他無所謂。


    但他無法這麽認定,也許是冰哥對待迴力酒吧那女人的言行如一影響了他的情緒,也許是的士上那番話,也許是他兜裏那串鑰匙在作崇。


    陳依獨自在園林涼亭裏抱頭苦思,久久沒有結果。師父的判斷理當比他更符合實際,但是,確實違背了他的感情意願。如果冰哥的確對他推心置腹,這麽在背後捅一刀,不就是傳中的‘二五仔’‘叛徒’麽?


    他記得以前看過部電影,一個女警察臥底黑社會,跟隨一個黑社會頭目幾年,終於等到了在販毒現場抓捕那個頭目的機會。頭目麵對她的槍口時,非常錯愕,沒有試圖求情逃跑,也沒有反抗。


    頭目被捕後一句話也不,一定要求那個女警察當麵迴答他一個問題。女警察的同事幾番傳話,她都不肯跟被捕的頭目見麵。後來那個頭目越獄失敗被擊斃,女警察在冷凍屍房看到他的屍體時,淚流滿麵。


    ‘我知道他想問什麽,我當然真的愛過他,所以才不能再麵對他。何況,我是警察。’


    陳依想起這段劇情,希望借此服自己下定狠心。不料事與願違。他知道人不能因為個人感情需求而忽略對社會更大的影響。如果那個女警察因為個人的愛戀忘記了任務,忽略那個犯罪集團每天都在販賣毒品的事實,那肯定是錯的。


    同樣,冰哥是什麽樣的人已經很明白了。危害性雖然遠沒有電影劇情裏的那種程度,但是,冰哥還會這麽走下去,偶爾會打人,偶爾會放縱k他們欺淩無辜,會在學校收保護費,會吸引越來越多的學生甘願鞍前馬後,放棄學業的走入犯罪的道路。


    陳依覺得自己實在太糟糕,遇到這麽事竟然就遲疑不決。


    第二天清晨他睡醒時,忽然有了決定。雖然任性,雖然自作主張,但他覺得必須這麽做。


    在去學校的路上碰到於成傑時,他停靠單車在路旁,正神情認真的揮拳吐納,像在練功。左手還拿了本幾厘米厚的舊書。


    “武功?”


    於成傑被他看見也不覺難堪,反而把書遞過來道“昨晚翻書櫃現的舊書,挺有意思就學著練練。”


    陳依隨意翻了翻,打趣道“可能是本絕世秘笈。”


    於成傑不由也笑了。“定價3塊二毛七分,印刷三千冊。”


    兩人雙雙失笑。


    “路遙好像很在意你有女朋友的事情。”路上於成傑忽然蹦出這麽一句。


    “是嗎?”


    “你跟她談過是嗎?”於成傑悶頭悶腦的又蹦出驚人之語。


    陳依直覺判斷這句話不是出於猜疑的試探,於成傑沒有這種心計,一定是路遙跟他了什麽。


    “路遙跟你的?”


    “昨天中午她跟我的,我去了她家玩,覺得她很難過。”


    天大的誤會,不清楚也不能清楚的誤會。陳依覺得頭疼,無論他否認還是承認於成傑可能都會有芥蒂,因為這之前他一直告訴於成傑沒有這種事情。他並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於成傑跟他的脾氣太合得來了。


    “雖然我能猜到她跟你過些什麽,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那些是根本沒有生過的事情。盡管你難以相信甚至覺得很荒唐或者認為我不坦誠。”


    於成傑的確難以相信。除非路遙瘋了,才會神經的編段跟陳依的戀愛故事,甚至為此傷心追憶哭泣。


    陳依隻盼這芥蒂不會太嚴重。於成傑沒有糾纏這個問題,也沒有‘你不想可以不’之類的話。


    “她可能想通過我讓你知道她的心情,或者了解你跟現在女朋友的事情。”


    於成傑沉默了很久後忽然蹦出這麽一句。


    “沒關係。”


    陳依這時才想起來昨晚迴家後竟然完完全全把答應蕭樂要迴電話報平安的事情給忘了……


    天哪……他失約了!他竟然失約了!蕭樂會不會抱著電話不安的等到淩晨?會不會以為他出了什麽意外?


    “你怎麽了?”於成傑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不由關問。


    “昨晚有件事情忘記辦,忽然才想起來,好像很糟糕。”陳依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這太可恥了。


    這時間蕭樂肯定已經去了學校吧,打電話也來不及。過去找她?逃學?逃學跟逃課不是一個概念。


    “你爸是醫生對吧?”


    “是啊。”


    “上午我想逃學,你幫我跟班主任請個病假,病假條得醫院開。你估計有沒有辦法?”


    於成傑遲疑一陣,最後頭道“應該可以,中午我去我爸辦公室,他的字我能模仿。”


    陳依忍不住失笑問道“是不是學不及格的文科要簽名時專門練過?”


    “你也這麽幹過?”


    “哈哈哈……”陳依不由笑,於成傑也跟著笑。明顯他們都這麽做過,文科考試不及格的試卷老師總要求家長簽名,那是很麻煩的事情。陳依後來就對著陳父的簽名暗中練習,後來模擬的有七**分相似,從此除期末考試的英文成績不能隱瞞外其它考一律蒙蔽過關。隻有在學期末家長會的時候陳父才知道陳依有多少英文科目不及格。問起時,陳依就是陳父喝醉時簽的名。


    陳依把單車停靠於成傑家旁邊的市醫院,直往站台等車走。


    不久,忽然聽見於成傑的喊聲。迴頭一看,他車子騎飛快的追過來,車座後麵坐的竟然是蕭樂。


    “她在教室外等你,我估計你去找他,會在這等車就帶她來了……”於成傑有些氣喘籲籲,顯然一路騎車飛奔。


    蕭樂撲他懷裏就哭,不斷揚手打他,有時力重,有時力輕。


    “謝謝了,不然得撲空。”


    “那我先迴學校了。”於成傑調轉車頭要走,忽然又迴頭問到“病假條要不要多開一張?”


    “要。她叫蕭樂,蕭樂的蕭樂。”陳依暗覺於成傑心細,考慮到了蕭樂也不會去學校。


    於成傑一走,蕭樂就開始氣罵責怪。


    “打死你個討厭鬼……不守信用!不打電話……煩死你了,討厭死你了!害人等電話一整晚還擔心你出了事……”


    陳依由得她泄不滿,心裏慚愧,一句安慰的話也不出。


    好在這時間該上班的都已經去了上班,站台上沒有人,偶爾有車停靠,下來人時也會好奇的打量他們。


    “對不起,是我不對。”


    蕭樂的情緒漸漸恢複平靜,擦了眼淚,猶自不甘心的又打了他胸口一巴掌,還真有些疼。


    “下次還敢不敢!”


    “不敢啦,再有下次就被你打死了。”


    蕭樂撲哧一笑,罵了聲“討厭!”


    “有沒有吃早餐?”忽然口氣一轉。


    “你也沒吃吧?一起吃。”


    蕭樂想了想,忽然有主意道“昨晚都沒睡困死人了,今天不去學校啦。你去我家玩吧,我做東西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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