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鞍前馬後,他的雷厲風行皆有所乞求。


    迴程遇見邱虹要走,許添誼佯裝自然問:“你們那個粉頭發的實習生呢?今天沒看到。”


    “沒來。”邱虹皺皺眉,小聲和他告狀,“唉,小年輕長得蠻好看的,就是做事情太不認真了,打包快遞都馬馬虎虎的,這兩天,說是什麽樂隊排練就請假一禮拜。雖然是實習,也真不像話。”


    她繼續道:“賀總也對他有印象,上次和我說意思是別用了。我們打算勸退了。”


    許添誼與她道別,把準備好的點心和咖啡端進會議室,說:“吃點東西吧。”又將之前自己與魏丞禹的溝通告訴賀之昭,名片也交出去。


    賀之昭盯著看甜點心,分神看秘書,認真道:“好,謝謝小誼。”


    趁周圍人起身去露台抽煙,他又湊近一點,問:“今天晚上可以請你吃飯嗎?”為答謝那捧美麗的玫瑰。


    許添誼該拒絕,但很利落答應下來。問題懸在嘴邊,玫瑰是誰送你的啊?你也會要結婚嗎?


    任何線索都在暗示說,他們的關係應該點到為止,亦到此為止了。


    不合適,也不可能。


    關心是真的關心,曖昧卻都是自以為是的曖昧,可遇卻不可得,更令人無可奈何。


    可是論跡不論心,許添誼心想,等賀之昭結婚,說不定還會喊他當伴郎。如果有幸,他一定在旁邊也端茶送水,也鞍前馬後,最後大合照要站在最旁邊,全盤端出最精湛的笑容。


    第44章 你們沒在談戀愛?


    迴到辦公室,趁著短暫的休息時間,賀之昭快速地將玫瑰整理好,放進翻找出的花瓶裏。他看了眼時間,撥打了一通越洋的視頻電話。


    接聽很快,但對麵人仍舊是睡眼惺忪的樣子,打了個哈欠問:“你算好了的?”


    “是的。”賀之昭說,“根據起飛時間的推算,這個點你必須要起床了。”


    “謝謝,是專門來提醒我準時出發的嗎?”n說,“感恩的心,友誼萬歲,之後中國見!”


    但賀之昭對此表示否認。他調轉鏡頭,對準玫瑰,說:“小誼送給我的。”


    小誼?n使勁想了會才記起來是誰,再結合這奪目的紅玫瑰,他驚訝地瞪大雙眼,困意被碾得灰飛煙滅了:“我的天,你終於、你終於有喜歡的人了?我意思是,你們居然還搞辦公室戀情?談了?什麽時候?”


    賀之昭念書耽誤了一年,n跳了三級,兩個人湊巧同級卻硬生生差四歲,後者因為從小當公子哥,依舊保持著小孩心性。


    說完,他無不遺憾道:“在此之前我還以為你會孤獨地活到晚年,找個機器人ai什麽的。”


    “辦公室戀情?”賀之昭愣了愣。沒思考過這可能性。


    “不是麽?他還是你的秘書。”n以為疑問在辦公室三個字。


    “我們隻是朋友。”賀之昭迴答,“當然,是非常好的那類。”


    “哈?你們沒在談戀愛?”


    “沒有。”


    “……你確定沒在開玩笑?”


    “確定。”


    “所以你的下屬朋友給你送玫瑰?是我不知道什麽傳統嗎……中國流行這個?”n抹了把臉,手掌不停翻轉以表達自己的疑惑,恨不能手指直接穿過屏幕塞人嘴裏,“誰會無緣無故送紅玫瑰給自己上司啊?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玫瑰、紅玫瑰是什麽意思!”


    賀之昭盯著桌上的花朵認真思索。不知為何,他覺得這發生在他和許添誼之間非常正常:“你認為送玫瑰僅限於發生在愛情中?”


    “當然?”n破了音,“你會給我送玫瑰嗎?”


    “抱歉,不會。”倒是十分果斷。


    n兜上了自己連帽衫,翻了個白眼下樓:“好,那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呢?你知道,我早就不記得小時候那批和我一起玩耍的夥伴都叫什麽名字了,也完全不關心他們現在在哪裏。”


    掛斷前,他好心說:“我真的該出發了,在我抵達中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祝你好運,拜拜。”


    關了視頻,賀之昭開始搜查資料,將今天是中國的情人節,七夕的訊息保存下來。


    戀人?


    首先,他喜歡小誼,的確如此。


    喜歡一起吃飯,喜歡許添誼乖乖被他公主抱著,腦袋靠在他懷裏;喜歡許添誼很生氣塞給他傘;看到許添誼靠著櫥門哭,雖然心痛但也喜歡,想重新拚起來攏在手心裏;許添誼濕漉漉地搭著他肩膀,臉很臭地說自己不害怕,這個也喜歡。


    喜歡許添誼給自己送玫瑰表達喜愛的這個行為——真是合乎情理,原來他們二人已經是戀人的關係。


    梳理完這一切,賀之昭邏輯通暢,情感的傳感器從未如此靈敏通透。他驚訝地發現原來真相一直擺在此處,隻是需要一個線頭一樣的端倪,接著輕輕一扯就可以連根拔起。


    原來戀愛的喜歡是這種感覺。


    賀之昭正了正自己的領帶,起身準備赴約晚餐。


    他很快接受了自己和許添誼都是同性戀且相互喜歡的事情,心中的喜悅不似以往,太過於具象,無與倫比的肥美,像煮開的鍋要幸福地爆炸了。


    原來童年那一夜,他摸黑親了許添誼說喜歡。不是不解其意,恰恰是頓悟的開始。


    ……雖然他錯過了察覺戀情的開端,但是他接下來可以創造戀愛的情節。談戀愛都得做些什麽?馬上深度學習。


    另外,既然戀愛了就要結婚吧,他要征詢一下許添誼的意見。


    許添誼坐在人均四位數的餐廳,聽經理介紹今天的菜單和食材的產地,心想,這可能是一輩子隻會有一次的時刻。


    雖然也跟著陳彬彬出入過高消費的酒局,但那時隻需要做好察言觀色和端茶倒水,最後送喝醉的領導迴家就可以。


    現在卻是他和賀之昭麵對麵,吃一頓晚飯。


    他吃了比楊曉棟帶著新戀人去吃過的,人均更高、更好的餐廳。


    學過的禮節有些忘了,運用起來僵硬。許添誼不時觀察賀之昭怎麽做,隨後依葫蘆畫瓢模仿,盡力掩蓋住自己的不熟練。


    可是為什麽要請吃飯?


    沒帶記事本,賀之昭隻能打了個簡單的腹稿,單刀直入道:“謝謝你送我的玫瑰。”


    許添誼臉上因著緊張本不多的笑容更少:“玫瑰?”


    賀之昭點頭:“我已經將它們妥善安置在花瓶裏,這樣可以存活地更久一些。”講那麽詳細,是尋求表揚的意思。


    “玫瑰不是我送的。”許添誼答。


    “不是你送的?”


    “不是。你在開會,茉莉說你有快遞,我去前台簽收的。”搞清緣由,許添誼窘迫得嘴唇發麻,看來這頓飯不該他吃,“沒有禮物卡,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你沒問,我當你知道。”


    他欲蓋彌彰說:“應該是你戀人送的吧。”


    因為玫瑰不是許添誼送的,賀之昭苦心推理建設的邏輯體係從根基上被打碎了。


    他道:“我沒有戀人。”原本以為自己有了,現在發現的確沒有。


    許添誼卻捕捉到關鍵信息:“沒有?”


    “是的。”賀之昭失望地迴答。可推理中的另一半,即他喜歡許添誼並未被推翻。局麵竟一下子就變成了糟糕的單戀。


    “那誰會給你寄玫瑰?我確認過,收件人和地址的確都是對的。”許添誼心跳加速,前傾身體,開始努力排除可能,“是不是機構協會送的?”


    賀之昭思索:“都有可能,但也不重要。”


    重要啊,許添誼著急地在反駁。他還想問那金發的女生是誰,但無法說明照片是怎麽獲得的。他委婉道:“或許有人暗戀你呢?”


    “我想應該沒有。”賀之昭喝了口水,“而且你知道我從小木訥,不討人喜歡。”


    主菜上了,話題一時間被打斷。


    許添誼捏緊了刀叉,盯著桌上的東西看。


    他想成為那個有資格送玫瑰的人。


    kelly已經在遙遠的馬爾代夫紅掌撥清波,她送的那兩張昂貴的票還留在許添誼外套的口袋裏。


    演出時間恰好是今晚。


    或因可能性而徒生出勇氣。這次許添誼決定拋掉那麽多顧慮,隻問自己——想不想和賀之昭一起去看戲劇?


    想,不問會後悔。


    “我……”許添誼掏口袋,把兩張票輕輕放到桌上,“你想看嗎?就是今天晚上。”


    “夜晚開快車會讓我有些緊張。”距離戲劇開始僅剩半小時,賀之昭坐上車說,“但今天我一定可以準時抵達。”


    一席話讓許秘書魂飛魄散,坐在副駕駛不敢講話。高架上速度拉滿,他們很順利在開場前十分鍾抵達劇場,驗票進場,一氣嗬成。


    工作人員已然入戲,遞給他們兩人一人一個半臉的麵具:“抓緊時間,兩位,舞會馬上開始了。”


    “……我的怎麽和他的不一樣?”許添誼猶豫地接過。


    普通的麵具為暗色調,僅粘了寶石勾了金邊,他的卻格外特別,白色麵具粘了圈華麗寶石,邊緣還沾了兩尾輕盈的羽毛。


    顯然適合女士佩戴。


    工作人員狡黠一笑:“您很幸運,這個是代表佩西公主的麵具。”


    再往前兩步,像懷表倒轉,他們邁入16世紀的一場假麵舞會。


    所有人在入場的時候被打散了,許添誼摸黑向前進,想扭頭尋找賀之昭在哪裏,卻又被迷迷糊糊推著進入了房間。


    公主坐在四柱床沿掩麵哭泣,一旁的公爵扮相兇惡,傲慢地來迴踱步,跟著音樂唱歌,表達對公主的囚禁和所有。


    陽台的門忽然被風吹開,光線造出的雨水兇惡飄進來,電閃雷鳴,房間跟著昏暗明滅。


    公爵拉著公主的手腕,要整個人壓下去,卻未想公主猛地發力,兩人一同移步到了暴雨的陽台。


    輪到公主歌唱。在她愈發憤怒的、表達不願意配合的歌聲中,劇情陡轉直下。


    又是閃電劃過,她一個用力,將公爵推到陽台邊,陽台的欄杆應聲斷裂,公爵哀嚎了一聲,翻滾著摔了下去。


    公主躊躇地在原地站了兩秒,忽然扭過頭,像剛發現許添誼在那裏:“佩西,你怎麽在這裏!”


    她快步走過來,攙起佩西公主的手,說:“你都看到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可以理解我,對吧?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你不會想問我怎麽推過去的吧?佩西,你小看我在絕境中能夠爆發出來的力量了。”


    最後,公主懇切地問:“你可以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佩西?就說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沒有看到過公爵。”


    許添誼決意不讓自己的聲音破壞這劇情,隻點了點頭。


    公主高興地笑起來。這段單人劇情結束了。她將他送到門口:“啊,舞會要開始了,快,去吧。忘記了,你的騎士還在外麵等你。祝你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華麗沉重的門重新打開,公主的手掌在他背後輕輕送了一下。


    許添誼走得很穩,心裏踉蹌一下。原本走散的賀之昭正安靜筆挺地站在門邊,他穿著西裝戴著麵具,隻能看到清晰的下顎線和嘴唇。


    他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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