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快別這麽說。”祁晏初聽得心都要碎了。


    秦若瑤抽泣,哽咽道:“我這便離開,晏初哥哥,你也將我忘了吧。若是我爹那邊問起,我也會說,是我自己不知廉恥,給他丟臉了。”


    她越說哭得越兇,眼淚仿佛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讓祁晏初心疼之餘,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若瑤,不準你這麽說自己。當初在山中,若是沒有你,剿匪的事斷不會那麽順利。雲染這種久居內宅的女子,學的多是婦容婦德,自是不懂你的好。”


    定了定心神,祁晏初道:“放心,我定會給你一個平妻的名分,任何人都休想阻止!”


    “那便和離吧。”薑雲染寸步不讓。


    老夫人聽到“和離”二字,驚訝過後,微惱地望向她。


    “雲染,晏初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母親自會教訓他。你們是夫妻,過日子哪有不吵架拌嘴的?怎麽能把和離掛在嘴上?”


    她又看向躲在祁晏初身後的秦若瑤。


    “你也看到了,我們將軍府家風嚴規矩多,不是什麽人都能進門的。晏初現下剛立了功,正是能否升遷的關鍵時候。”


    “你也不想他因為你被人詬病,失了聖心吧?來人,送秦姑娘離府!”


    “晏初……”


    秦若瑤臉色蒼白,手指一鬆,雙眸一閉,整個人便往他的身上倒去。


    祁晏初瞳孔緊縮,下意識地抬手,接住軟倒在懷中的嬌軀。


    “來人,快,請府醫!”


    他也不管院中的幾人怎麽想,手下一抄,就把秦若瑤打橫抱了起來,大步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薑雲染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一顆心沉入了穀底。


    院中,一片烏雲遮住了刺目的陽光。


    光線猛地暗下來,連同那股濕黏的悶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想讓那位秦姑娘離府,怕是沒那麽容易了。


    “冤孽!真是冤孽!”


    老夫人痛心疾首。


    李嬤嬤擔心她承受不住,趕忙抬手給她順了順氣。


    “事已至此,老夫人還是要放寬心。怎麽說,那位秦姑娘都救過將軍的命,千萬別在咱們這裏出什麽岔子才好。”


    “哎。”


    老夫人何嚐不知,歉疚地望向薑雲染。


    “雲染,不是母親不想為你做主,隻是,如今她……總不好就這麽趕出府去。你看,等她人醒過來,母親再叫人把她送走?”


    “母親放心,一碼是一碼,兒媳也不想那位秦姑娘在府中出事,咱們也過去看看吧。”薑雲染說完,神色逐漸幽沉冷寂。


    片刻後,幾人聚在祁晏初的吟風居。


    見府醫從廂房出來,老夫人忙問道:“如何,可有大礙?”


    “迴老夫人,將軍,大喜啊!這位姑娘已有近兩個月的身孕!”


    府醫的話仿佛晴天霹靂,砸得老夫人的腦子“嗡嗡”作響。


    她的身子晃了晃,不死心地問道:“可確定?”


    “指下圓滑,如珠走盤,是喜脈無疑。”


    一錘定音,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自然是祁晏初,愁的是老夫人。


    就在剛剛,她還放話讓兒媳安心,自己一定會為她做主。可誰曾想,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炸出這麽個驚天的消息來。


    想想她那已經過世的公爹,普寧郡王,膝下一直子嗣單薄。


    隻有兩子一女。


    大伯是長子,襲爵理所當然,可偏偏隻生了一個女兒。


    三年前,她夫君和大伯在南疆陣亡,馬革裹屍。聖上體恤,準許他們奉國將軍府再襲一代,“以侄繼伯”。


    這郡王的爵位便可落在長子或者次子晏初的身上。


    長子雖然也是嫡子,卻並非她所出,隻是記在了她的名下。


    私心裏,她自然是更想讓親生兒子襲爵的。


    原本這次西山剿匪大捷,她以為襲爵的事情已經穩了,誰曾想又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這個節骨眼兒上,是萬萬不能出現任何差池的。


    再望向薑雲染時,由不得有些心虛。


    思來想去,她對守在床前的祁晏初沉聲道:“晏初,你隨母親出去,母親有話同你說。”


    話落,當先往主屋行去。


    屋中,冰鑒冒著絲絲涼氣,亦如老夫人心中浸出的冷意,不斷流向四肢百骸,好半天緩不過來。


    她命李嬤嬤叫人把冰鑒挪遠一些,又上了杯熱茶。


    一口茶水入腹,老夫人才定下神來,抬眼望向站在門口的兒子。


    “原本,以那秦姑娘的做派,是萬萬進不了將軍府的。別說平妻,就算是妾,也著實抬舉了她。”


    “母親,您不要這麽說若瑤,她……很好,是孩兒情不自禁,不忍她受委屈。您既然能善待薑雲染,又何必為難若瑤呢?”


    祁晏初眼看老夫人的臉色黑沉下來,心中微滯。


    他和若瑤沒有做錯任何事,要說錯,也隻能說造化弄人。


    如果早知道會與若瑤相遇,半年前,他說什麽也不會娶薑雲染進門。


    他原以為自己愛過薑雲染。


    可遇到若瑤,見識過她的智謀與膽魄,才明白自己當初所謂的“愛”有多可笑。


    至於別人眼中的離經叛道,他隻覺得是敢愛敢恨。


    “母親,若瑤同薑雲染那等閨閣女子不同,從小沒有什麽人教她那些內宅之事,這才保留著純真善良的性子,她……”


    “很好。”


    祁晏初笑意繾綣。


    老夫人“砰”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斥責道:“她純真,她良善?難道在你眼中,母親與雲染才是惡毒詭詐之人?”


    自知說錯話,祁晏初趕忙深深一揖。


    “母親,孩兒不是那個意思。隻不過,薑雲染在您眼中,或許是個合格的兒媳,但若瑤與孩兒,卻是誌趣相投,真心相愛。”


    “若瑤出自武將之家,雖不擅武,卻冰雪聰明,對兵法謀略多有研究,眼界也寬廣,比那些無知的世家貴女強得多。”


    “行了!”老夫人已懶得再聽,擺擺手,“叫你進來,原也不是要跟你辯出個子醜寅卯。”


    “她是什麽人暫且不提,現下腹中既已有了你的骨肉,就衝著那未出世的孫兒,我也不會再為難她什麽。想進門,也可以,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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