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討厭淩楓這個家夥了!太討厭這種母子相聚的情景了,太討厭他完全把她拋棄在腦後!她腦袋裏突然有了邪惡的念頭,她要把這家夥拽走,走得遠遠的,在她父王沒來尋她之前,他就必須跟著她,哪裏都不許走,也不許跟他母後團聚!


    如是想著,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都沉了,隻是,卻是小心翼翼地從桌子下爬了出來,身影一掠便消失不見了。


    淩楓!


    再也不見他了!


    在門口駐足了,低垂著腦袋,雙手不由得負在背後,一步一步慢騰騰地超前而去,長歎短歎,儼然就是個小老太婆模樣。


    計劃著該何去何從,她要懲罰父王要懲罰母後,現在,她要拋棄他們了。


    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來,卻不抱她,不見她,連個名字也不給她,她不要愛他們了!


    走著走著,想著想著,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突然傷心了起來,也不急得抹眼淚了,哭又沒什麽丟人的!


    “嫣兒……”


    突然一個清澈動聽傳來。


    “嫣兒……”


    她仍舊是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沒有發現原本嘈雜熱鬧的大街此時是安安靜靜的,亦沒有發現整條大街都早已空了。


    一步一步,老牛漫步,長籲短歎,還時不時搖著頭。


    突然,止步。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銀子呢?


    銀子可都在淩楓那家夥身上呢!沒了銀子她可活不了,身上可以抵押出的東西都早抵押了!


    又是長歎一聲,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驟然,蹙眉,銀白假麵之下雙眸盡是疑惑。


    隻見整條大街不知何時都空了,前方不遠處,一大群人,皆是黑衣蒙麵,身形清瘦如影,一輛華麗的大馬車靜候著。


    是影閣的人,是宮裏的馬車!


    她頓時慌了,隻看見這人這車,卻是忽視了一旁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少婦和男子。


    那少婦,一身白色羅紗長裙,輕柔長發披肩,素雅的裝扮卻依舊難掩高貴的氣質,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眸中晶亮透徹,卻沒有一貫的嘻嘻笑意,而是閃著淚光,十指緊扣的手輕易便顯露出她的緊張來。


    那男子,亦是一襲白衣,墨發高束,五官俊朗,尊貴中透出了一絲冷邪,側臉上一道細長的疤痕更是平添了邪佞,隻是溫軟的雙眸卻是將這一切驅散,溫軟靜默。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前麵那黑衣侍衛身上,認定是舅舅來抓她了,一身戒備,步步後退,眸中盡是謹慎,尋思著怎麽逃。


    止步,腳尖輕輕踮起,運氣,便是疾速朝右側而去了。


    隻是,一道白影卻比她好要迅速,不過轉瞬之間就落在她麵前將她攔了下來。


    手按在她肩上,兩人齊齊落了地。


    “大膽,誰準你碰本公主的?!”她脫口而出,話語一落,心跳卻是一下子漏了好幾拍。


    這個女人不是影閣的影衛,她穿的是白衣。


    這個女人的速度竟然比她還快,她是宮裏的人。


    這個女人的眼睛,濕濕的,閃著淚光,很好看,是淩楓說過的那種眼形,和她的一樣。


    這個女人這一身打扮,她發髻上戴著的是紅玉石發飾,這是獨孤王族禦用玉石。


    這個女人她……


    她居然抱她了,居然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很緊很緊,居然同父王那日抱她一樣,緊地她都感覺自己即將要窒息而死了。


    她居然摘下了她的麵具,居然撫她的臉,每一寸都細細地撫過去。


    她居然喚她了,喚她“嫣兒”,喚她“獨孤嫣”。


    她似乎這才完全緩過神來,一臉的不可思議,終於是看見了前方那個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的男子,他好高大,好俊朗,他在對她笑,他也在喚她。


    ‘嫣兒……”


    “獨孤嫣……”


    她就這麽愣愣地看著他走來,就這麽乖乖地被她抱著,心下波濤洶湧,完全平靜不了。


    她可不是沒見過大世麵的小孩子,她才四五歲的時候就好幾迴跟皇爺爺同坐在龍椅上,麵對文武百官了,她怎麽可能還會緊張。


    可是,她明顯感覺到自己控製不住地在發抖。


    她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快就被折服了,不能這麽快就原諒了這兩個大家夥,這樣多沒原則啊!


    她覺得自己應該狠狠地推開這個女人,應該怒聲質問她,還有質問這個已經站在她麵前的男人了,質問他們為什麽就這麽丟下了她?


    給了她全世界,卻同時也丟下了她!


    然而,她沒有,她根本就做不出來,她把這歸因於自己被抱得太緊了,力氣都使不出來,所以她什麽都做不了,而不是她不想做。


    如是給自己解釋,於是,她心安理得了,於是,她就這麽一臉傻傻地笑了。


    哭著喊著多丟人啊,這是小孩子所為,她可不屑了。


    這麽一想,她笑的理由就更充分了,她笑得更燦爛了,眼兒彎彎,梨渦浮現。


    紫萱卻是捧得她的小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淚一直掉著。


    八年了,一睡就是八年,自私地丟下了這一大一小。


    似乎再多的言語都無法解釋什麽,無法彌補什麽。


    怎麽都開不了口,要這孩子喚她一聲娘。


    “娘!”獨孤嫣卻是脫口而出,想都沒想,為什麽不喚呢?她可是忍了八年了,迫不及待呢!還扭扭捏捏的就是個傻瓜!


    “娘!母後!”她嘻嘻地笑著,伸出小手很懂事地替她拭去眼淚。


    紫萱愣著,仍舊是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孩子,這麽懂事,先前就好多人告訴過她了,心下高興著,隻是今日親眼見了,心卻是堵著的。


    本不該這麽懂事的。


    孩子,本就是不懂事的!


    獨孤影亦是愣著,不知道如何時是好,仍舊是連抱她都不敢。


    獨孤嫣卻是偏頭看向了他,張開了雙臂,仍舊是樂嗬嗬地道:“父王,抱抱!”


    他都還未緩過神來,心裏早就準備地麵對這孩子的質問,和怨恨,隻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就求他一個擁抱。


    “母後,父王又不抱我了。”她撅嘴朝她母後告起狀來,那麽自然而然,雖然,揉著她母後脖頸的小手仍舊是有些顫著的。


    紫萱緩過神來,亦是緩緩地笑開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尖,道:“那咱不要他了,母後帶你迴家。”


    “嗯!”她重重地點頭,餘光瞥了她父王一眼,他仍舊是愣著,不動。


    “嘿嘿,趕緊走,咱迴月國去,我還要跟皇爺爺告狀去!”她嘿嘿笑了起來,另一臂亦是揉住了紫萱的脖頸,就這麽依偎在她身上了。


    母女二人朝馬車而去,獨孤影這才緩過神來,急急追上,卻仍舊是走在她們身後,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該做什麽。


    跟著上了馬車,紫萱正想同嫣兒交待這幾年的事,隻是,她卻是盯著獨孤影看,沒了方才笑意,而是惡狠狠的。


    紫萱一愣,獨孤影亦是愣,這孩子怎麽了?


    嫣兒卻是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朝獨孤影身上撲了過去,就這麽突然給哭。


    終究是沒忍住,就這麽撕心裂肺地哭了,再她父王懷裏蹭了蹭了,又迴到她母後懷裏,眼淚鼻涕一大把,就是哭,不說話。


    她有名字了,有爹娘了!她為什麽不哭,她都被自己感動了,當然要哭了。


    如是想著,哭聲越來越大,哭得獨孤影和紫萱都不知所措了,雖孩子都八歲了,二人卻猶如初為人父母一般,手忙腳亂,如何安慰安撫都讓她平靜不下來……


    車馬已經遠去,哭聲卻老遠還可以聽到,淩楓就站在忘憂酒樓的門口,遠遠看著,聽著,心仿佛被抽打一般,疼著。


    誰說這孩子懂事的了?!


    “淩楓。”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了,他心下一顫,這麽熟悉的聲音,還會有誰。


    他沒有迴答,卻是緩緩將手上的銀白麵具戴上了。


    “跟我迴淩雲閣。”這聲音,依舊低沉,透徹懲罰的味道。


    “算來算去,你也不吃虧,還把我推出去當了個滅國之主。”他嘀咕著,再看了遠去的馬車背影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轉過身去,心下算計著,迴淩雲閣後要放出什麽樣的消息才能讓那丫頭嫁不出去……


    這丫頭似乎沒真沒想嫁出去。


    馬車內,哭聲終於是停止了,獨孤嫣仍舊是抽泣著,這才像個孩子嘛,雙眸哭得通紅,賴在紫萱懷中,很是嬌滴,一臉哀怨地看著獨孤影,小手還不忘重重拍打著紫萱的手。


    依偎地不舒服了,又懶懶緩過姿勢,繼續賴著,聽獨孤影講這八年來的事。


    八年.


    這那個困住嫣兒的山穀裏靜靜住了五年。


    在西南大山裏又住了三年。


    不知不覺,其實過得也很快的,其實,很多時候,都是靜靜地看著這個孩子,一直不出聲,時間越久,她長得越大,他就越沒有勇氣見她。


    “父王,那深淵到底有深啊?”獨孤嫣問到,還是哭腔滿滿。


    “我也沒真正下去過,那時候發現了山洞,就走山洞了,然後通往了那峽穀,跟你母後一住就住了五年。”獨孤影寵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將她抱了過來,紫萱才醒來不到半個月,身子還虛著。


    “五年,母後睡著,你一個人多孤單啊!”獨孤嫣問到,在父王懷裏怎麽蹭都束舒服。


    “那原本可是個雜草叢生的慌穀,你真以為世上真有那麽現成的好地方嗎?”獨孤影笑著說到,並沒有直接迴答她的問題,看了紫萱一眼,滿是寵溺。


    獨孤嫣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連忙又問到,“父王,我在西南大山裏見過一座屋子,被一大片紫萱花圍著的,不會就是你們住的吧?!”


    獨孤影哈哈笑了起來,輕輕敲了敲她的小腦袋,道:“你可比你那傻母後聰明多了!”


    嫣兒眸中掠過複雜,就埋首在他懷中,沒多問。


    那個屋子,一個人住的樣子,父王究竟是怎麽過的呀!


    “我們先迴雪上去吧,你可把小劄給急壞了。”紫萱上前,正要將嫣兒給抱了過去,獨孤影卻是將她拉了過來,亦是擁著,沒多說什麽,一家三口靜靜地。


    醒來到現在,她就一直問,和嫣兒一樣的問題,他卻是不答,隻說,過去了。


    是呀,過去了。


    獨孤嫣很快便在獨孤影懷裏睡著了,夫婦二人皆看著她,眸中盡是心疼和寵溺。


    “辛苦你們了。”紫萱淡淡開了口。


    “過去了。”他低聲,還是這樣的答應。


    “什麽時候再迴去那山穀看看吧。”她問到。


    “嗯,等你身子恢複了。”他點頭。


    “你是故意把淩楓困住的吧?”她還是問了。


    “淩王不也樂意?”他反問。


    她笑,低低笑著,道:“等迴了月國,看你怎麽跟父王交待。”


    “他會這麽問?”他卻是有些緊張,雖很早就給軒皇報了嫣兒的平安,卻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報行蹤。


    “你又緊張了吧?”她仍是笑,好熟悉的場景,就如同她們當年一起北上的時候一樣,雖急著想迴去,卻也不怎麽趕路,他擔心她身子抗不住,亦是擔心孩子累了,同時,一路上亦是提著心,擔心見她父母。


    一如當年,一模一樣,唯一改變的是肩上的任重,不再是天下,而是懷中這孩子。


    這八年,他的過去算是過去了,而她們的,他定是會好好彌補的。


    馬車緩緩朝北而去,背影漸漸模糊。


    路,朝遠方延伸而去,如同他過去八年的等待,很遠很遠,似乎永遠都看不到盡頭一般。


    他慌過,怕過,甚至默默哭過。


    每個紫萱花開的季節,他都帶著安睡的她,如實到西南大山,就住在那個小竹屋裏,一整夜一整日不睡覺,同她說話,為她摘來一大束一大束的紫萱花。


    他就做在塌旁的椅子上,守著,生怕她突然醒來了,第一眼看不到他。


    那時候,多麽希望日子能過得快一點,甚至希望這條人生路能快點到盡頭,一點兒也不希望同她這般天長地久。


    然而,此時他卻突然希望這條路就一直延伸到天涯海角,他們一家三口就這麽一路往北,一輩子就在這寬大的馬車上,一並前行。


    這條路,若沒有她,隻有盡頭,便不是天長地久


    這時光,若沒有她,隻有歲歲年年,天長地久又豈真是天長、地久?


    【完書完】2011年5月4日,於麗江。


    …………


    (以下這段話不收穀粒)


    總是意猶未盡,總是舍不得,隻是該結束的終究要結束,有些故事留個大家想像的空間或許比貓貓詳細寫出來更好,它們不是沒發生,而是正在發生,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先撒花慶祝下冷宮係列又一本完結了,感謝一路追文,一直給貓貓鼓勵和建議的所有貓咪,尤其是粉絲榜上為這篇文花了不少穀粒的貓咪,名字很多,一一列出不來,貓都記著的。


    書寫完了,不敢問大家一個“值不值”,就想道聲謝,然後繼續努力。


    很多人會喜歡《冷宮皇後》,會拿貓的其他書和冷宮比,很開心,第一本書能給大家留那麽深的印象,貓不會再翻版一本冷宮了,但會爭取這個係列每本的風格都不一樣,人物性格都不一樣!(有些語無倫次啦~~)


    關於,冷宮的其他係列文,如果開文,應該會先開端木瑤瑤和穆子寒的了,時間待定吧,臨近畢業諸多事情,都很重要,所有會脫不開身來。見諒見諒。


    最後,嘿嘿,廣告下《冷宮皇後》《臥底皇後》完本保證,還有貓貓最力作《暴君,我誓不為妃》講述三生三世絕戀,歡迎大家捧場。


    和親本月不衝榜了,金磚和推薦票給暴君一文吧。


    嗯,好像不能再囉嗦了,就這樣吧,暴君那邊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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