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徹堅毅的麵孔布滿陰霾,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慕容青離,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真的想要我去找別的女人,真的想要我納妃?隻要你說一個是,我今晚立刻就召嬪妃侍寢,明日就下旨選秀納妃。現在,你告訴我,你真的希望我這麽做嗎?”


    慕容徹伸手鉗住她的肩膀,雙眸緊緊凝視著她的,不容她有半點逃避。


    青離睜大眼睛看著他,嘴唇顫抖,卻怎樣也吐不出一個字。


    她怎麽舍得把他推給別的女人呢?


    她那麽愛他,平時他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要鬧騰吃醋,如今,又怎麽可能真的舍得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可是,怎麽辦呢?


    她再也生不了孩子了,他是皇帝,又怎能後繼無人?


    就算她現在纏著他,早晚有一天,他也會迫於朝堂的壓力納妃生子,到時候,看著他妻妾成群兒女繞膝,而她卻依舊是孤零零的而一個人,又該如何自處?


    想到那樣的畫麵,她就覺得心痛得無法唿吸。


    “阿徹,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青離哭著撲進他懷裏,“怎麽辦,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慕容徹卻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她最終還是舍不下他的。


    “不會的,九兒,我們以後一定還會有孩子的。也許隻是趙嬤嬤醫術不精,明天我就張貼皇榜,尋找名醫為你診治,一定能治好的。”慕容徹溫柔地抱著她,輕聲安慰。


    青離哽咽道:“可是,萬一……”


    “不要說萬一,一切都還沒有定論,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就給自己判了死刑,誰還能救得了我們?你要相信,我們將來一定會有孩子的。”


    青離微垂著臉,眼中依舊是化不開的憂愁。


    趙嬤嬤做了多年的燕喜嬤嬤,婦科經驗豐富,又在宮中伺候,必然醫術精湛。連趙嬤嬤都說她以後再難有孕,無力診治,那她究竟還有多少希望呢?


    慕容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啄吻著她的唇,道:“九兒,別擔心了,若是真的治不好,那也是老天注定我們命中無子。到時候,我們從皇族宗祠的旁支挑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從小就抱過來,養在膝下好好教養,也是一樣的。”


    青離睜大雙眼,震驚地看著他,眼前一片水霧。


    他是說,如果將來她真的生不出孩子,就從皇族旁支抱養一個孩子,承歡膝下,將來繼承皇位嗎?


    “阿徹……”


    青離鼻子發酸,眼淚又滾滾落了下來。


    不管將來怎樣,不管她以後生不生得出孩子,也不管他以後會不會迫於朝堂壓力納妃生子……現在,這個男人能這樣愛著她,給予她這樣的承諾,那她這一生,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慕容徹溫柔地擁抱著她,寬大的手掌在她後背輕拍著。


    夕月一直在殿外聽著情況,估摸著時機合適,她便緩緩走了進來,道:“皇上,時辰不早了,要不要吩咐宮人們擺膳?”


    慕容徹點點頭,道:“擺膳吧。”


    夕月應諾一聲,便退出殿外,吩咐宮人們擺膳。


    綠瑩偷偷瞧著殿內的情形,小聲道:“皇上真是疼公主,要是有這麽個男人真心對我,我就是死了也甘願。”


    “你這貧嘴的小猴子!”夕月瞪她一眼,“少說話多做事!”


    綠瑩縮縮脖子,嬌俏地吐了吐舌頭。


    青離倚在慕容徹懷裏,精神依舊蔫蔫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哽咽。


    慕容徹抬起她的臉,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道:“好了,不哭了,你都一天沒進食了,洗把臉,起來吃點東西吧。”


    “不餓,不想吃。”青離耷拉著眼皮,搖搖頭。


    慕容徹無奈地低歎一聲,道:“事已至此,你再難過也沒有用,何況,車到山前必有路,總能有解決的方法的。你這樣不吃不喝,萬一損壞了身子,以後更生不出孩子,怎麽辦?”


    青離眼皮顫了顫。


    慕容徹繼續道:“何況,明天就是你的及笄禮了,及笄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可是大事。難道你打算明天就這麽慘白著臉,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行禮?到時候,蕭太後見了,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了呢!”


    青離終於被說動了,道:“那我吃一些吧。”


    宮人們服侍著青離更了衣,漱口潔麵之後,和慕容徹一道去了外室的膳房。


    夕月素來善解人意,知道青離可能胃口不好,準備的都是清新可口的開胃膳食,還特意為她熬了一碗補身子的藥粥。


    青離雖然沒什麽胃口,但看著慕容徹擔憂的眼神,又想起明天的及笄禮,還是強逼著自己吃了些東西。


    就寢前,青離看著銅鏡中那腫的像核桃似的雙目,擔心明天起床後不能消腫,便吩咐宮人取來了冰袋子敷了許久,等紅腫消了下去,才寬衣睡下。


    正月初三,是青離的及笄之日。


    天還沒亮,青離便被宮人喚醒,起床梳洗更衣。夕月姑姑親自為她梳了個雙鬟髻,用青黛描上秀逸的遠山眉,撲上胭脂,點上朱唇,最後為她穿上了采衣。


    舉行及笄禮的東房搭建在壽康宮外,笄禮由蕭太後主持,正賓是公侯之家德高望重的潁州侯夫人,夕月姑姑為有司,明月郡主當了這次笄禮的讚者。


    散去雙鬟髻,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下,潁州侯夫人執起玉梳,為青離梳了個小髻,最後用慕容徹為她雕的那支木簪固定起來。


    梳著成年女子發髻的青離,少了幾分少女時代的脫跳,多了幾分少婦的婉約嫵媚。


    蕭太後看著青離,想著她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一點點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妙齡女子,心中感慨,忍不住濕了眼眶。


    讚者高唿一聲:“禮成!”


    笄禮便結束了。


    笄禮結束後,蕭太後和青離進了壽康宮。


    “九兒,你可是受了什麽委屈?”蕭太後焦急地看著青離。


    “並沒有,他待我很好。”


    “既然他待你很好,那你的眼睛怎麽會是腫的?”蕭太後雙眼緊緊盯著她。


    “沒……”


    青離不知該說什麽,也不想告訴蕭太後自己難以受孕的事,母後已經為她操碎了心,她不想再令母後擔心。


    蕭太後看著青離猶疑悲傷的眼神,以為她受了委屈,臉色便難看起來,噌的一下站起來,怒道:“他欺負你了?母後去找他!”


    “沒有!母後,他沒有欺負我!”青離忙拉住蕭太後。


    “那你的眼睛怎麽會是腫的?告訴母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青離心裏本就難受,此時,眼淚便再也忍不住,嘩啦啦的湧了出來,哽咽道:“昨天趙嬤嬤來替我把脈,說我小產血崩,身子受了損,以後隻怕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蕭太後滿臉震驚。


    她看著痛哭的女兒,不禁露出悲傷的神色來。


    “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怎麽就這麽多災多難呢?”蕭太後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青離撲到蕭太後懷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失聲痛哭道:“母後,我以後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我該怎麽辦?”


    蕭太後畢竟浸淫深宮多年,曆經無數風雨,悲傷過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思考解決辦法。


    她扶起女兒,問:“這件事,皇帝打算怎麽處理?”


    “阿徹說,先張貼皇榜,尋找名醫診治,總能治好的。若是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就從皇族旁支抱一個孩子來,百年之後繼承香火。”


    蕭太後暗暗點頭,道:“他能有這番心意,可見心裏是愛極了你。母後之前擔心他是因為清妃的緣故才會喜歡你,但是,今日瞧他看你的眼神,母後知道他是真心愛你的,你能有這樣的歸宿,母後也放心了。隻是皇家子嗣,不能如此處理……”


    “母後?”


    蕭太後道:“你這不孕之症,若是能醫治好,那是最好不過。若是醫治不好,你就在自己宮裏挑兩個幹淨的宮女,等生下皇子後,留子去母吧!”


    青離卻堅決地搖著頭。


    “不,我不會這麽做……”


    “傻孩子,母後這是為你好啊!”蕭太後焦急道,“他是因為愛著你,才會說從皇族旁支抱個孩子來,但是這是皇家血脈的延續,怎能如此行事?到時候,文武百官是決計不會答應的!你難道非要等到皇帝被逼得納妃,你才知道後悔嗎?”


    “不,母後,我絕不後悔!”青離堅決道,“若是有一天,他被逼無奈,最後納了妃,那便是我們緣分盡了,在此之前,我絕不會將他推給別的女人。即便是將來有一天,我潦倒無依,我也絕不後悔!”


    蕭太後見她主意已定,知道多說無益,灰心無奈地搖了搖頭。


    下午時,青離跟著慕容徹去了國師府,焚香祭天,端端正正地叩了三個頭,行了跪拜之禮,正式拜諸葛玄為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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