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國師府後,慕容徹帶著青離在上京最繁華的丹鳳街上逛了一圈,沿街買了很多脂粉首飾,到了傍晚的時候,又去酒樓吃了晚膳。


    共度悠閑的時光,就如同最普通的小夫妻一樣,牽著手沿街一路晃悠。


    夜色降臨。


    青離舍不得這樣獨處的美好時光,想到即將迴宮,眼中露出不舍。


    慕容徹看著她的神情,建議道:“要不,我們再去戲園子聽一場戲吧?”


    “好啊!”


    青離又雀躍起來,拉著慕容徹的手,一起去了暢幽園。


    暢幽園是上京最著名的戲班子,戲台搭在上京最繁華的地段,每晚開場必然座無虛席。青離他們去的晚了,隻能找了個靠後的位置。


    今天這台戲講的是宋孝武帝劉駿和他的母親路太後亂倫的故事。


    青離對這段曆史也有所耳聞。


    宋孝武帝劉駿是宋文帝劉義隆第三子,因不受寵愛,年僅五歲就被貶去了封地。他的生母路妃不忍幼子孤苦,便跟著去了封地。


    劉駿在成長過程中,長期與生母相伴,漸漸產生了戀母情結。而他的生母路妃作為失寵的妃子,自身也極度寂寞。最終,母子倆發生了不倫之情。


    這是史書上記載的皇帝與生母亂倫的唯一的事例。


    據《宋書·後妃列傳》記載:“上於閨房之內,禮敬甚寡,有所禦幸,或留止太後房內。故民間喧然,成有醜聲。宮掖事秘,英能辨也”。


    暢幽園的戲曲唱得很好,可青離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旁邊一桌傳來兩個看客的議論聲。


    “哎,最近這暢幽園怎麽老唱這種東西,真沒勁!昨天晚上,暢幽園的戲文是這孝武帝的兒子,劉子業與他的姑姑新蔡公主,還有他的長姊山陰公主的荒淫之事!”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暢幽園的戲可不是瞎唱的,實在影射朝政!你可聽說過當今聖上和靜安公主叔侄亂倫穢亂宮闈之事?”


    “這件事到處都在傳,究竟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我有個親戚在宮裏當差,他迴來跟我說,靜安公主夜夜都宿在大明宮寢殿的龍床上,你說是真是假?”


    “這皇帝也太不是東西了,連自己的親侄女都不放過!還有這靜安公主,怎麽這麽不知羞恥,竟然爬上自己親叔叔的床?”


    慕容徹臉色難看,指節抓得咯嘣響,眼看著就要發作,卻被青離按住了手臂。


    “民間戲言而已,聽過笑過就算了。這戲不好看,我不看了,我們走吧。”青離拉著慕容徹出了暢幽園。


    慕容徹的臉色卻黑得嚇人。


    青離拽拽他的袖子,嬌笑著撒嬌道:“你不會聽了這幾句閑言碎語,以後就不要我了吧?”


    “你在亂說些什麽!?”


    慕容徹麵沉如水,顯然是動了真怒,他一把將青離抱進懷裏,緊緊勒著,道:“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冷怒的語氣,卻含著掩飾不住的恐慌。


    青離迴抱住他,臉輕輕靠在他的胸膛,道:“其實,在雲州的時候,我就在酒樓裏聽說書先生說過這樣的話,當時很難過,後來就好了。這樣的局麵,我早就料到了,在我決定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料到會遭受千夫所指。可我不後悔,阿徹,你呢,你後悔過嗎?”


    “不後悔。”慕容徹緊緊抱著她,心疼地吻著她的發際,“九兒,對不起,跟我在一起,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


    他以為他可以保護好她,將這些羞辱謾罵都擋在身前,沒想到,還是傷害了她。


    “我不委屈的。”青離仰著臉,親不到他的嘴唇,就在他的下巴上啄了一下,微微的笑,“隻要你愛我,我就不覺得委屈……”


    她知道,其實他已經盡量在保護她了。


    即使大明宮所有的宮人都瞞著她,但她偶爾還是會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比起她聽到的這些羞辱,其實他所遭受的謾罵更多。


    他們之間的戀情基本已經半公開化了。朝中有很多耿直的大臣都諫言,斥責他罔顧人倫,和親生侄女穢亂宮闈,更有甚者,甚至當朝就指著他唾罵無道昏君!


    可是,不管心裏有多少委屈,他都從沒在她麵前提過,每次迴寢殿,都跟沒事人一樣,她不想違了他的心意,也就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


    這次,他之所以會發這麽大的脾氣,也是怕她受了委屈吧?


    青離不禁微微濕了眼眶。


    慕容徹隻當她受了委屈,心裏難受,捧著她的臉,心疼著吻著她的淚珠,道:“我明天就讓人去提點一下京兆尹,讓他管束一下上京的風氣……”


    “不必了,他們要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吧。”青離笑著搖搖頭,“阿徹,我們在一起,不管別人說什麽,不管史書上會不會記載我們叔侄亂倫,不管他們會不會罵我禍國妖妃,也不管他們會不會罵你無道昏君,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慕容徹看著她,聲音竟有些哽咽。


    青離揪住他的衣襟,踮起腳,輕輕吻上他的唇。


    慕容徹隻愣了一秒,就擁住她,用力迴吻著她。


    不必再顧忌世人的眼光,無論將來會遭受多大的阻礙,這一刻,他們眼中隻有彼此,再也看不到其他。


    唇舌熱烈地糾纏著,讓彼此的氣息都侵染到對方的靈魂中,不需要任何語言,所以的愛意都融入了這一個吻裏。


    等一吻結束後,周圍已經圍了一群圍觀群眾。


    青離頓時大窘。


    西晉雖然民風開發,支持寡婦再嫁,但還沒有開放到允許小情侶當眾擁吻的程度。


    慕容徹卻臉皮厚實,沒有半點不自在,神態自若地牽著青離走出了人群。


    “害羞了?”


    “剛剛那麽多人在看呢!”青離抱著他的手臂,將臉埋在他的肩頭。


    慕容徹嘴角微微翹著,過了半晌,才忍不住道:“九兒,我很高興。”


    很高興她說,不管別人說什麽,不管史書怎樣記載,她都會堅持和他在一起。


    青離輕輕嗯了一聲。


    遠處的燈影裏,有一個人靜靜看著這一幕,看到她和那個男人旁若無人的擁吻,看到她小鳥依人地牽著他的手,甜蜜的笑著。


    她一定很幸福吧?


    “楊兄,你在看什麽呢?”


    楊晉迴過神,淡淡一笑,道:“沒什麽。李兄,你不是說要去倚翠樓聽玉竹姑娘彈琴嗎,我們趕快走吧。”


    “對,玉竹姑娘的琴聲可是上京一絕,一定要聽的。”


    楊晉攜著同屆的考生李昕朝倚翠樓走去,臨走前,他又忍不住迴頭望了一眼,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早已混入人流中不知所蹤。


    楊晉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幻想些什麽呢?


    她是皇朝尊貴無雙的嫡公主,身邊又有優秀的戀人相伴,而他,不過是她生命中可有可無的一個過客,來去無影,隻怕她早就不記得楊晉這個人了吧?


    青離和慕容徹迴到宮中時,已近亥時。


    “皇上和公主怎麽這個時候才迴宮?再晚點,宮門都要落鎖了!”夕月姑姑都急壞了,“景新苑的那位翠濃姑娘,酉時就過來了,求見皇上,已經等了兩個時辰。”


    慕容徹淡淡道:“九兒,她是你的宮女,你自己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我昨天還有幾道折子沒有批完,先去正和殿了。”


    他今天雖然休沐,但仍有些政務需要處理,今天迴宮晚了,看來隻有熬夜批完了。


    “我可能很晚才迴寢殿,你就不要等我了,自己一個人早點睡吧。”


    交代完後,慕容徹就甩手去了正和殿。


    “翠濃人呢?”青離冷笑道。


    “正在偏殿候著。”


    青離轉身去了偏殿,翠濃正坐在梨花木椅上喝茶,一聽到腳步聲,以為是慕容徹,忙激動得站了起來。


    “皇上……”


    聲音戛然而止,翠微看著冷笑的青離,臉色蒼白道:“怎麽是你?我要見皇上!”


    “你是想到皇上麵前告狀,說本公主容不下你肚子裏的孩子,想要害你?”青離冷冷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翠濃卻不迴答,隻喃喃道:“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你要見皇上?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一個低賤的宮女,竟然跑到大明宮來,嚷嚷著要見皇上?皇上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哈,真是笑死人了!”


    翠濃臉色刷白,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忽然,她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她捂著肚子道:“我肚子疼,我要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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