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樓,杭州最富盛名的****。來了杭州倘若沒有去邀月樓裏瀟灑一迴,這種遺憾就像是到了杭州沒有去西湖一遊一樣,當然,這是對男人而言。


    落日西沉,傍晚的暮色漸漸消逝,然而,邀月樓,即將迎來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


    “涼吟,快過來。”雪姨向她招手。


    她跑過去,雪姨把她拉到一旁。


    “雪姨,怎麽啦?”神秘兮兮的。


    “這個你拿著。”雪姨掏出兩個大紙包塞進她的懷裏。“這藥你想辦法煎好,你娘喝了,對她的病有好處。”


    “能有用嗎?”娘幾乎把杭州城裏所有的大夫都看遍了,大夫們相同的反應就是歎口氣,然後搖頭。


    “昨個兒在我房裏過夜的聽說是皇宮裏退官迴鄉的禦醫,我特意求了個方子,今天去藥鋪抓的藥。試試吧。”秋依姐的身子眼看一天不如一天,但隻要人在,就不能失了希望。


    “雪姨,我不知道要怎麽謝您”程涼吟抱緊懷中的紙包,眼眶酸酸的。“邀月樓裏,就剩您真心關心我娘了。”勾欄院裏的姑娘舊去新來,一個生了孩子的過氣****還會有什麽身價?現在又敗壞了身體,能期盼著在這裏會有什麽優待?


    “傻孩子,別說這些了。快掌燈迎客了,記得過會兒煎了藥給你娘送去之後,就待在房裏,千萬別出來,讓客人看見你就麻煩了。”邀月樓裏靠皮肉過活的女人哪個背後不是滿腹的辛酸淚?秋依姐也是個命苦的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從當年的花魁落魄到今天這般悲慘的境地。幸好,涼吟這孩子孝順聰明,而且繼承了秋依姐的花容月貌,隻是,在這邀月樓裏,美貌究竟是一種福氣還是詛咒?


    “嗯。”程涼吟鄭重地點點頭。


    雪姨笑了笑,輕拍她的臉頰。“好了,快去吧。我也該去準備準備,要是讓秦媽媽撞到,又得嘮叨了。”


    “那我走了。”


    邀月樓裏的姨們說,她天生一付能讓男人垂涎三尺的皮相。就連自稱二十年來閱人無數的鴇母——秦媽媽都曾當眾誇下口若是將來她有朝一日能下海陪客,必定是這邀月樓裏獨一無二的頭牌,日進鬥金。


    娘聽了這話沒有高興得大笑,反是終日憂心忡忡。她十歲之後,娘就命令她在晚上姑娘們接客的時候乖乖地在房裏或後院待著,免得給客人瞧見。


    她生得很美嗎?娘年輕時也擁有一張令世人傾倒的容貌,可是,美麗又帶給了娘什麽?


    聽雪姨說,娘在生下她之前,是這邀月樓裏,甚至說是整個杭州城裏無人匹敵的花魁,多少****名士捧上大把大把的銀子,就為見上美人一麵。而娘呢?最後卻獨獨愛上了一個京城來的貴公子,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守身如玉。隻為公子的一句話:秋依,我愛你。待我迴京城稟告雙親之後,一定會迴來娶你的。你要等我。


    而這一等,就是十五年。


    男人們前一刻還在****裏****快活,後一刻出了****就在人前義正嚴詞地大罵****無情。嗬……****是該無情的,一個癡情的****就是娘這樣的下場。


    “娘。”程涼吟小心翼翼地捧著藥碗,放在茶幾上,走到床邊。“您好些了嗎?”她扶起娘的身子,在背後墊上枕頭。


    “娘覺得好多了。”程秋依無力地笑笑,嬌美的容顏上毫無血色。


    “這是雪姨特地求來的藥,您趁熱喝吧。”程涼吟端起碗,用湯匙舀了一小口,放在嘴邊吹了吹。


    “絳雪費心了。”她的病大夫看了都搖頭,不知道她還有多少時日可活?昨晚,她又咳血了……張口喝下女兒遞來的湯藥。“唔——”藥的苦味引得她一陣反胃,俯在床邊幹嘔起來。“唔——”原來她的身體已經破敗到連藥也灌不進了。


    “娘!娘!你怎麽了?是不是藥太苦了?”程涼吟心急地叫道,“您等等,我去弄點蜂蜜來。”


    “涼吟,別去,外頭……”


    不理會母親的阻止,程涼吟疾風似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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