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陽這次迴來,時間安排的很緊,且不說要探望一下老朋友,雙河鎮也是要去拜祭一下的,原本就很緊張的時間還有很多要花在路上。


    去雙河鎮是費柴陪著楊陽去的,趙梅要上課,小米也是,而且他對於雙河鎮的傷痕還沒有完全愈合,不過如此一來費柴也感覺輕鬆了許多。


    在雙河鎮拜祭過了尤倩和老尤夫婦,楊陽頗為傷感地說:“當初總覺得他們對我不好,現在想想其實他們對我還是不錯的,當然了,畢竟不是親生的,比起小米當然是不行了。”


    隨後費柴又讓他看了尤家的家譜說:“尤氏一門在你外公這兒就算是斷檔了,按照咱們老輩的規矩,女兒出嫁就算是別人家的人了。”


    楊陽說:“真是不公平呢。不過咱們費家有家譜沒?歐美國家其實也非常注重傳統和家族的,像卡洛家的曆史就一直刻意追溯到普魯士時期呢。”


    費柴說:“夠嗆,我爸爸,也就是你爺爺啊,是個非常具有革命進步思想的人,破四舊的時候把家裏的老東西都燒了,值點錢的全捐了,好端端的西裝都扯成條,和領帶綁在一起當拖把拖地,可糟燼了不少好東西啊,不過就算這樣也沒得著好。”


    楊陽問:“怎麽說的?”


    費柴說:“後來搞大揭發大批判,查出我的的爺爺原來是老家一個地主的姨太太生的,要真是個土財主倒也罷了,偏偏還養了五六個家丁,弄了幾把破漢陽造,於是就定性成反動武裝了,這還有好?”


    楊陽笑道:“這種曆史,我在美國跟同學講,都沒人信。”


    費柴說:“莫說在美國,就是現在在國內跟年輕人說,都沒幾個信的。所以說咱們費家的曆史我也就知道這麽多了。”


    楊陽忽然低頭說:“那咱們家要是重訂家譜的話,能把我寫進去嗎?”


    費柴想也沒想就說:“當然能了,你是我女兒嘛。”


    “那寫到什麽時候?是不是寫到出嫁就算了?”楊陽這麽一說,費柴才明白她問這些話的深意,於是笑著說:“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如果要編撰家譜的話,當然要按照咱們的新規矩來呀。”


    楊陽說:“那好,這次迴去咱們就編。”


    費柴笑著答應了。


    當晚依舊住在老宅,楊陽見小冬熬的湯很香,就要學,還說也許能在美國開個連鎖店呢,小冬一聽興趣很足,費柴卻一盆冷水澆下去說:“小冬,你的那個湯有中藥在裏頭,在美國中醫什麽的,好像有專門法律管著的,當心吃官司。”


    小冬一聽,頓時泄了氣,楊陽卻說:“小冬姐,你別聽我爸胡說,他又沒去過美國,最多我們在做之前先找個律師諮詢一下嘍,法製之地,不用擔心的,嗬嗬。”


    費柴則說:“誰說我沒去過美國,這次不就要去了嘛,你不是還送了環球地質的邀請函了?”


    小冬就說:“哥,你要去美國?”


    楊陽說:“我老爸去領獎耶。”


    小冬說:“那哥,你也帶我去見見世麵唄。”


    費柴笑著說:“你若是英語能過級,我就把你當翻譯帶去。”


    小冬一癟嘴說:“我英語能過級還用過的這麽慘呀,真是的,不帶算了。”


    費柴知道她也不是真生氣,但仍然哄了她幾句,而她也依舊接著生氣撒嬌,打開湯罐又扔了一把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進去說:“下點毒藥毒死你。”趙梅不在,小冬在費柴麵前的表現也隨意了許多。


    楊陽就笑著說:“那可不行小冬姐,要那樣,倒不如到時候我也喝兩碗,跟我老爸一起毒死算了。”


    小冬很詭異地一笑說:“這個湯你喝不得。”然後又壓低聲音說:“隻對男人起作用的。”


    楊陽聽了也詭笑起來,然後說:“就怕我梅姨那個身體……頂不住呀。”


    小冬說:“這我就不管了,反正你老爸在我這兒啊,吃的喝的都是好東西,比砒霜還好的東西。”


    費柴見這倆女孩越說越不像話,就笑著出門溜達去了,由著這兩個丫頭在屋裏鬧吧。但臨出院子門了,卻被小冬規定了一個小時候迴來喝湯,據說這個也講究時辰的。


    費柴出了門,忽然發現剛才的對話有點不對,其實何止是剛才,自打到了雙河鎮就不太對頭,仔細想想原來岔子出在了稱唿上,費柴和楊陽是父女關係,可楊陽卻把小冬叫姐姐,而小冬又把他叫哥,這一圈連起來,就一個字‘亂’。想想,又覺得好笑,所幸不去管它了。


    費柴在鎮上溜達了一陣子,才不過四十多分鍾,就被小冬電迴去喝湯,不過說起來小冬把時間拿捏的確實是剛剛好,迴去坐下了沒一會兒,湯就可以喝了。


    看著費柴喝湯,小冬又抱怨道:“當初給了你湯方,你又不堅持喝,每次到我這兒有一頓沒一頓的補,效果都不好了,不知道還以為我的方子有問題呢。”


    費柴聽了,不語。


    楊陽笑著說:“那你就做我老爸的跟屁蟲唄,專事熬湯的跟屁蟲。”


    小冬笑道:“你老爸身邊就沒斷過人,我可沒機會往裏頭插,再說了,我現在還算得上是有婦之夫,可不想趟你老爸的渾水,反正每次你老爸來了,我好吃好喝好伺候著就行了。哎對了楊陽,你睡這老房子還習慣嗎?”


    楊陽說:“還好啦,就是晚上有時候能聽到柱子裏麵‘吭哧吭哧’的聲音,不過沒什麽,家裏也有這聲音。”


    小冬說:“那是柱子裏長蟲了,得驅蟲才行,不然他們就把柱子給蛀空了。”


    費柴聽了就問:“楊陽,你說咱家晚上也有這聲音?”


    楊陽點頭說:“是啊,你沒聽見?”


    費柴說:“基本沒聽見,你梅姨倒是跟我說了幾次,不過長蟲……不太可能吧……我得問問……”他說著就給吳哲打了一個電話,把這事兒說了,吳哲說:“不太可能啊,這種木板都是藥水煮過的,而且又是你的老相好張婉茹親自監工的,還能坑你不成?要不我派個人過來看看?”


    費柴笑著說:“也可能是我聽錯了,改天我自己找個驅蟲師或者弄點藥就好了,就不用麻煩你們了。”


    吳哲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反正有需要你直接說一聲就行了。”


    第二天,小冬果然買了驅蟲藥劑迴來,叫什麽白蟻淨什麽的,買了雙份,死活讓費柴帶一份迴去不可,費柴隻得收下,然後驅車從雙河鎮返迴雲山。


    在返迴雲山的路上,楊陽忽然對費柴說:“老爸,我這次迴來其實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但暫時隻想你一個人知道。”


    費柴笑著說:“有事你就說唄,咱們可是父女啊,父女間有什麽不能商量的?”


    楊陽說:“其實這次我迴來前,我的父親,也就是卡洛先生已經答應擔保,讓小米到美國留學了。”


    費柴一愣:“可小米才……高中啊,還沒高考呢。”


    楊陽說:“那才好啊,直接去美國上大學啊,省的在國內又耽誤幾年,而且去美國還得先讀語言學校,這些都是要花時間的啊。”


    費柴說:“那真是麻煩卡洛先生了。”


    楊陽說:“那沒什麽啊,你養了她女兒十幾年,他擔保小米上個幾年大學有什麽了不起啊,而且卡洛先生很欣賞老爸你,總說期待著和你的再次見麵呢。”


    費柴笑著說:“要是這麽說,就過頭了。不過小米還沒高考呢。”


    楊陽說:“所以這件事還得暫時保密,免得小米知道了就鬆了勁兒,高考其實也挺看一個人的實力的。”


    費柴點頭道:“你考慮的很周到,辛苦了這麽久,不去考一下也是很可惜的,那就等小米高考完了,我再跟他說這件事。”


    楊陽說:“那行,我在那邊會把該辦的手續都辦好,反正您來美國也是八月份的事了,幹脆到時候帶他一起出來,就不讓他迴來了。”


    費柴笑道:“那我不就成了‘裸官’了。”


    楊陽說:“你又沒貪贓枉法,管得那麽許多。”說完忽然笑著又說:“要不你弄個什麽訪問學者一類的東西,幹脆也別迴來了。”


    費柴笑了兩聲,然後才說:“那可不行啊,我最熟悉的業務就是亞太板塊這一塊,美洲大陸那邊我可不熟。”


    楊陽說:“那也沒問題啊,你可以頂點在夏威夷工作啊,到時候咱們全家都搬過去,夏威夷,草裙風,神仙日子呢。”


    費柴說:“淨想好事。”說著,鬆開一隻握著方向盤的手,照著楊陽的腦袋親昵地敲了一下,原本還想敲一下的,但是前麵一個十字路口有攝像頭,所以就又乖乖的把手放迴到方向盤上了。


    迴到雲山後,楊陽在假期的最後才去見了金焰,和她一起吃了一頓飯。這還是看在當年金焰教過她怎麽做女孩子的份上,因為在迴來渡假的第二天他們金焰就打過一個電話來問候,楊陽說不喜歡金焰現在說話的腔調。


    其實何止是楊陽看不慣,費柴也看不慣,但是看不慣歸看不慣,事實證明金焰那一套更適合官場,這一點從金焰就職以來頻頻受到省廳的表彰就可以看得出來,不像費柴,連新辦公樓都還沒搬進去過就被弄去做教書匠了,而且還有小道消息說坐不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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