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梅院子裏的爬藤植物已經爬滿了半個竹籬笆,並長出了花骨朵的時候,費柴也完全適應了作為一個純粹的行政官員的生活。這就是時間的威力。


    時間會把人們的記憶慢慢磨平甚至消失,當費縣長被人叫的多了的時候,昔日地監局的費局長以至於費處長就逐漸的被人淡忘了。隻有在茶餘飯後的偶然裏,才會有人說:“他呀,以前在地監局做過副局長的。”


    不過有些事,誰都可以忘,惟獨當事人本人不能忘。費柴現在白天工作,晚上應酬,擠出來的時間還得從事研究,若不是他深知保養之道,不想和韋凡前輩一樣落得個積勞成疾,早就恨不得縮短睡眠時間了。不過光埋頭做工作,搞研究也是不行的,有時候還是需要給某些關鍵人物打打預防針才行,不過這個預防針嘛,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有道是成事在人謀事在天,而這一次,老天爺似乎站在了費柴的一邊。


    就在雲山縣中學的選派老師學成歸來的前一天,縣裏一班人在一起開了一個小會,商量下一步的工作,散會後,費柴故意走的晚了些,神秘兮兮地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來,遞給範一燕,誰知此時萬濤還沒出門,看見了,就笑著說:“哈哈,給領導行賄,我可全看見了哦。”


    範一燕也笑道:“可不是嘛,看看你給我送了幾大萬。”她說著去看信封,卻發現信封薄薄的不說,而且還封了口子,就搖晃著說:“喂,不誠心啊,怎麽還封住了?”說著就伸手去撕。


    費柴趕緊攔住說:“別撕別撕,我是想跟你打個賭。”


    範一燕停下手說:“不管是賭博還是行賄都是違法的,你說,怎麽賭。”


    費柴笑著說:“有件事,這幾天可能會發生,但是我也拿不準,所以就把可能發生的事和時間寫了下來,放進這個信封裏……”他一邊說,一邊又拿出一個信封來,這迴是空的,說:“咱們把賭注放進這個空信封裏,一百一注,然後封好,和那個信封放在中間人那裏,等那件事真的發生後在打開信封看看事件和時間能不能相對應,贏家就可以拿走全部的現金。”


    範一燕還在猶豫,萬濤卻笑道:“聽起來有點意思,我也算一個。”


    費柴說:“你算一個也可以,但是你若加入,就不能當中間人了。”


    萬濤說:“這還不好辦。小劉,小劉,你過來一下。”


    小劉巴巴的過了問:“什麽事?”


    萬濤就把打賭的事情說了,小劉眨著眼睛說:“不對呀,你們三個人堵,怎麽才算輸贏啊。”


    費柴拿出兩百塊錢放進空信封裏說:“既然是我寫的,我自然堵這件事會發生,並且時差超過左右一小時。你們隻需要賭這件事不發生,或者發生了時差超過左右一小時就行了,那樣就算我輸。”說著,他把手裏的信封又交給範一燕。


    範一燕看來還有點猶豫,接了信封,從包裏取出兩百塊錢來,費柴笑著說:“你和萬書記一人一百就可以了。”


    萬濤一聽,趕緊拿出一百塊來,又從範一燕手裏的兩張百元鈔裏抽出一百來,笑著說:“就當是周末的火鍋錢了。”說著,把錢全塞入信封,將就範一燕辦公桌上的固體膠水粘了,又用訂書機把兩個信封往一起一訂,然後交給小劉說:“保管好,過幾天我們要見輸贏的。”說完,哈哈笑著走了。


    費柴見狀也要走,卻被範一燕叫住說:“喂,你又想搞什麽花樣?”


    費柴笑著說:“什麽花樣啊,覺得無聊,就跟萬書記說的似的,找點周末的火鍋錢嘛。”說完又對小劉說:“保管好哦,事情沒發生前不要給任何人打開看哦。”說罷優哉遊哉的走了。


    小劉見這兩人都走了,他也笑著退了出去,隻剩下範一燕一個,見費柴這幅神神秘秘的樣子,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有心想問一下,但隨後忽然又來了一大堆公事,等處理完了,就把這事給忘了。


    第二天下午,前往省城進修的老師都迴來了,以縣教育局和縣中學牽頭,開了一個歡迎會,在縣城裏最好的酒樓擺了四五桌以示慶祝和歡迎。縣裏能來的領導也都來了,畢竟是官辦的宴席,在開席之前領導照例還是要講幾句話的,首先講話的自然是範一燕、其後按理應該是萬濤,可這件事畢竟是費柴分管的,所以一番謙讓之後,隻得清清嗓子說了句:“看到大家學成歸來,我深感欣慰,僅此我代表我個人,向大家表示熱烈的祝賀!”


    話音未落,滿堂大笑起來。原來自打費柴當了這個副縣長,常常要去參加一些八竿子也打不著的會議,不但要參加,有時還要講幾句話,費柴哪裏有那些心思?又怕讓秘書寫了稿子太長也惹人煩,於是每每推脫不開非要講話不可的時候,他就來上這麽一句:“某某會議開的其當即使,我僅代表我本人(視情況改為縣政府等)對某某會議的順利召開,表示熱烈的祝賀!”所以大家私底下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費祝賀。


    若是別的會議,他這麽祝賀一下倒也罷了,偏偏今天正是他分管的範圍啊,居然也被他自己惡搞了一把,大家焉有不笑之理?


    等大家笑夠了,又輪到這次的參訓教師代表講話了。這次的代表是個端莊秀氣的女老師,她一臉嚴肅的走上台,拿出稿子,才讀了一句:“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同事……”下麵就讀不下去了,而且臉色變的慘白,因為她明顯地感覺到,地麵好像晃了幾下,雖然持續不過兩三秒鍾,但確確實實是晃了一下。


    實際上不光是她感覺到了,在場的大多數人,除了幾個缺心眼子的家夥外都感覺到了晃動,隻是有人還問鄰座:“你剛才晃桌子了?”


    原本台上有人講話,下麵的人,也紛紛的耳語聊天,可這一晃,大家一下子都說話了,現場一下子變的安靜異常。


    “我靠!地震了!”一兩秒鍾後,小劉首先反應了過來,拔腿就往外跑,在他的帶動下,幾個離門口近的家夥也站起來往外跑,不過小劉是畢竟是辦公室副主任,身上的責任還沒忘了,很尷尬地迴過頭,隻見幾個領導裏,萬濤一臉嚴肅,坐的端端正正的,範一燕臉色略變,扭過頭去看費柴,費柴的臉色是最正常的,但也有一點小尷尬,倒不是因為剛才晃悠了一下,而是坐在他身邊的黃蕊,因為緊張把他的胳膊抓的牢牢的。


    “還好是吃飯。”費柴慢悠悠,略帶調侃地說“要是睡覺的話。”他說著一指剛才已經站起來跑到門口卻又因為不好意思站住了的小劉等人說:“要是正式睡覺或者洗澡的時候,你們這幾位還不得裸奔啊。”


    邊說他邊笑了起來,有他的帶動,不但全場的人陸續笑了起來,就連剛才站起來跑的家夥們也都尷尬自嘲地笑了起來。


    等大家笑的差不多了,萬濤就說:“其實大家根本不用擔心,咱們費縣長以前是專門研究地質災害的,真要是有破壞性的自然災害,他能不提前告訴咱們不?”說完自己先又笑了起來。


    雖說現場也有馬屁精跟著附和,但是畢竟現場裏有很多教師,而教師裏往往就會出幾個有書生氣的家夥,於是就有人問:“那麽這次的地震,就是剛才晃悠那一下子,你提前預測到了嗎?”


    費柴還沒迴答,黃蕊就搶先站起來說:“你這個人問的好奇怪耶,費縣長已經沒在地監局幹了,現在要資料沒資料,要設備沒設備,你讓他怎麽預測啊。”


    問話的那個人平時就有點怕黃蕊,所以被黃蕊當麵這麽一說,下麵又有人悄悄的拽他的衣角,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這麽問話是有點讓領導難堪,於是就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事費柴笑著說:“這位老師,您好像是姓李……哦,對,是***。其實對於今天的事情我是有點預測的,為此還和範縣長和萬書記打了個小賭,那個小劉啊,我讓你隨身帶著呢,帶了嗎?”


    小劉這才如夢方醒般,忙取過包來,拿出了那兩個信封,先拆開一個,裏麵是四百塊錢,又拆開一個,裏麵隻有薄薄的一張紙。費柴又說:“你給大家念念。”


    小劉看了範一燕和萬濤一眼,見二人給他的眼色都是認可,於是就念道:四月二十五日十九時左右一小時內,將發生裏氏三級左右地震。費柴。


    小劉念完後,現場再次一片寂靜,忽然黃蕊跳了起來,若不是眾目睽睽,她說不定會狠親費柴一口,歡唿道:“哇塞,你可真棒啊。”大家也才紛紛交口稱讚起來。


    費柴笑嗬嗬地對範一燕和萬濤說:“不好意思啊,好像是我贏了,那這錢我拿走了?”


    萬濤笑道:“拿去拿去,不愧是地監局出來的啊,真有兩下子,你不會是得到了什麽內幕消息。”


    費柴說:“就算有內幕,也該由上頭先通知你們才行啊。”


    範一燕好像還沒緩過來,嗔怪費柴說:“你早說會地震就完了,還打什麽賭啊。”


    費柴嘿嘿笑了一下,不語,隻是拿了那四百塊錢在空中一揮喊道:“獨資四百,算是今晚的啤酒錢,大家拚命喝啊,就算是壓驚了!”


    場內頓時歡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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